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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四方宇    


  「爹,不然這樣,讓我先睡場覺起來,到時候要踩要剁,隨便您老人家處置都行。」她擠著陪笑的笑容,宿醉的昏沉,讓她一心只求倒地狂睡。

  「你很想睡覺是嗎?」陸聞秋露出刁詭的神情,臉皮笑笑的問。

  「算了。」她喪氣垂首,認命跪好,老爹想玩人的時候就會是這種又奸又詭的神情,還是認分些,別自找罪受。

  「你對這樁先祖訂下的婚事很不滿嗎?」

  陸劍仁哼聲,撇撇唇角,雖沒答話,不滿的答案已明。

  「你若有出息,能力好,就去找個和你未來夫婿蘇琴守一樣的好人品,有家學淵源、有言行學養,不要老頭我每回讚美琴守,你的五官就皺起來,雙眼更不用擺得一派不屑樣,更不准裝死給我抓頭,那是你未來的夫家,蘇家家風之高尚,連只野貓從他們家經過,樣子都順眼多了!」

  「哇,那貓肯定中邪了,經過就能改變樣子,還是少接近蘇家,他們家可能被詛咒了。」才會邪氣正沖,外在劇變,嘖。

  「我還懷疑是我們陸家被下咒了,生出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的傢伙來,言、行無一可取。」

  「爹,幹嘛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威風,女兒不錯了,和那票結拜兄弟們圍的事業包五湖、納四海,其中『醉攬江樓』還是京畿第一大酒樓呢!每年可捧了大把銀子和好酒回來給你,你哪不滿意呀?」

  陸家子女,除了老二、老三正式接有朝廷神捕令牌外,大哥和她都各自在外闖蕩,就因如此的自由不受拘束,一旦有事,定得趕回赴會,陸家老宗長不准有缺席者,否則定吃重懲。

  「唉!是呀!女兒不差了,唯一長才就是搞些吃喝玩樂兼嫖賭的事業。」陸聞秋說得感慨、歎得無奈。「蘇家產業,書院、棋館、陶鑄冷煉,淨是些人文才藝,按你的說法,人家圍些書軒、棋館;你給我圍妓館、酒家、賭場,唉!我怎麼會嫌一個女兒家搞的事業淨是些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

  跪在當中的陸劍仁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很努力要當個安靜聽訓的好孩子,只是眼皮有些撐不住的垂下,最後——頭重重點了下去——

  「小、廢、渣、子!」

  「呃,什麼?經念完了嗎?」

  被嚴聲喝醒的同時,肩、背也傳來警告的痛,下巴也再被玉尺架起!

  「醒了嗎?」陸聞秋哼聲問。

  「醒了、醒了,我醒著!」揮開伺候的竹子和尺,陸劍仁努力再撐!

  「你也多少改改自己那一身吊兒郎當的樣子,至少這二個月也多穿穿女裝,像個待嫁女兒的樣子出來。」

  「是,感謝爹的教誨,女兒會注意。」用力抹抹臉,咬牙撐精神。

  「不要成天和你一票江湖哥們鬼混,總是女兒家,就算蘇家不介意,也別惹一堆閒話。」

  「是,爹偉大的訓言,女兒銘記嘴上。」先記嘴上,心裡現在只想睡覺。

  「你這一臉倔到不行的樣子,心中該不會很想直接和你老頭我打一場架吧!」這丫頭從小就蠻性過人,從她小時候打贏附近的野孩子王,一腳踩在那張胖臉上開始,就很相信事情可以靠拳頭解決。

  「是,爹精明的見解,女兒會聽從。」

  「……」

  「是,爹崇高的道理,女兒會遵守。」

  「仁兒!」馬小芸見陸聞秋冷嗤一聲,端茶自飲,欣賞的像要看眼前的傢伙還能混到什麼程度。

  「是,爹無敵的誡言,女兒正在聽。」

  「仁兒,你清醒點!」這孩子根本累到睜著眼神遊了吧!瞧那眼瞳焦點呈現渙散。

  「是,爹再一次的教訓,女兒不敢違背。」

  「仁兒!」

  「是,爹……呃,大娘。」被人拍著面頰,陸劍仁回神一怔,看著站在眼前的馬小芸。

  「能睜著眼邊睡邊回話,該說是被罰到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功力嗎?」飲了最後一口茶水,陸聞秋諷刺地道:「都忘了你適應環境的生存力倒挺強的。」

  此時在下人已經再將新沏的茶送上,陸聞秋滿意品飲,大有繼續耗下去之態。

  「大娘,你乾脆要爹直接宰了我算了,再下去,我一定會死在陸家大廳!」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爹就罰你一下,說些什麼宰呀死的,多不吉利。」馬小芸輕斥,繼而安撫拍拍她的手。「乖,大娘和你爹再說說看,你別再說些穢氣話。」

  「有用才怪!」她老爹臭脾氣一來,是可媲美茅坑頑石。

  陸劍仁咕噥念著,也只能看著馬小芸走回位上,為自己爭取喘息的機會。

  「老爺呀!我這茶水都喝飽了。」拿起茶,馬小芸邊啜幾口邊微笑緩頰,「都正午了,您一夜沒得好休息,早飯到現在都沒吃些什麼,仁兒錯都犯了,要怎麼處理她,也犯不著先拿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用個飯休息過後再說吧!」

  「是呀!爹,你就算現在捆我祭祖,祖先也膩了,再怎麼生氣,先休息用個飯再說嘛!」陸劍仁也趕緊賣乖討好。

  記得九歲到十三歲這幾年間,是她被捆去祭祖的高峰期,她經常取代神豬的地位,誰要她老貪睡,還一睡就很難叫醒,她家老爹就是有辦法讓她用不同的方式,讓她和全家參與祭祖法事。

  「省了你那番心意吧!老頭我不累也不餓,被個廢渣子氣都氣飽了,有得是精力和你耗!」

  陸劍仁馬上衰色上臉,一臉苦到不行的扭曲。

  「那到底……還有多少要念呀!」

  頭又昏又鈍痛,身體也像鉛般沉重,真想直接倒地算了,但想到她家老頭整治人的手段,如果不先領教這一場,後面絕對有更可怕的陣仗等她,只好死撐活撐的硬撐著。

  「你嫌長呀?老頭兒我,被個不孝女沒當回事,讓我在朝廷官員面前丟盡瞼面,直到太陽下山了,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報說:聽說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兒廝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員面前,想想那時你老頭兒我是怎樣的心情呢?」

  陸聞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聲說著削人的話,還眉彎眼笑的端詳她。

  「不吭聲呀?你這小廢渣子,向來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氣,從小到大,你陸劍仁就是拳頭、氣焰沒輸過人,怎麼現在話都不多吭一聲?」

  她哪敢多話,每當老頭兒端出這種「慈祥」神情時,就是一種警告,絕對別想會有「和藹」的事發生,尤其老頭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發毛。

  「唉!昨夜你老頭我,只能這麼望著夜色到日出東方的黎明,結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鄉中,可憐我耗著這把老骨頭,候了一天一夜等個小廢渣子回來都不嫌長了,你才聽一早上的話,還嫌長呀?喲∼∼現在這環境當真是小子爬到老子頭上撒野,老子還要習慣才行囉!呵呵呵。」

  已經跪立難安的陸劍仁聽到這種呵笑聲時,根根寒毛豎起,深呼吸,最後乾脆一咬牙,雙掌貼地,一頭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劍仁這小廢渣子的錯,祈求陸老宗主、偉大的老頭兒、父親大人,無論任何責罰,都直接給仁兒一個痛快。」

  拜託,要殺、要剮,直接來吧!別再用這種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聽聽,聽聽這孩子說些什麼話呀?要我給她一個痛快!」陸老宗主哼著鼻聲。「想不到我堂堂一個陸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兒說得好像要毒殺親兒似的!」邊彈彈袖上方才沾上的幾許茶漬,再次發出老父的感歎。「你在外邊與人拚酒拚得痛快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給家裡的老頭我一個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聽了一早上的渾話,硬撐著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頭,整個人已經快用五體投地的大禮趴下去了,老頭還不滿意,堅持用這種凌遲的方式繼續整治她,真是忍無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陸劍仁忽整個直起身來,眉豎目揚,一派終於爆發的氣勢。

  「怎麼樣呀!」

  有別於陸劍仁的熱血高昂,陸聞秋一徑的慢條靳理笑笑回應,臉上非但不見半點怒意,還撫顎笑的「親切」,詭譎到令人毛悚,卻不難看出那雙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試試看」的警告。

  「咳,仁兒。」一旁的馬小芸見狀趕忙暗比手勢,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陸劍仁只好又深呼吸的跪回去,卻還是一臉豁出去的抬頭,迎視自家老爹。

  「不過就是命一條、臉皮一張,要殺、要辱看著辦,不過……」她潤了潤唇。「那個……看在親情份上,能不能換個方式,別搞這種凌遲的手段!」

  「言重了,小廢渣子不先凌遲老頭我,我會凌遲你!」

  深呼吸、深呼吸,雖說從小到大,她與自家老頭對上已不知有幾回了,但父女翻臉,最後的下場,通常……是她比較慘!

  「爹,到底要怎麼樣,您老人家說一句吧!」陸劍仁拍著胸脯,一副天塌下來她都能扛的豪邁。「只要是給個痛快,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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