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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四方宇    


  眼看石子就要打中男孩那白淨的臉,一本書豎起擋下那顆石頭!書本後是男孩不悅的目光望來。

  接著好幾顆石子也飛進院內,打得庭院內鏗鏗鏘鏘的,原來是身旁的幾個傢伙學她一樣把小石頭躑出去,卻都沒她能擲往高處目標的能力,只能打進院中。

  「去去去!!你們這群野孩子——再吵鬧就報官,把你們抓去衙門打一頓板子!」

  隨侍在夫子身邊的小廝朝窗口外大聲斥喝,趕開這群頑童。

  「蘇琴守你這個大姑娘——昨天我回手劍輸你——下來再戰一回——今天保證嬴你——」

  「大姑娘——快下來——這裡有肚兜給你穿——」

  「蘇琴守——死禽獸——快下來——」

  幾個小孩在老大的帶領下,一起朝二樓吶喊。

  十歲的蘇琴守從小就生得眉目如書、白皙俊秀,也因此常被窗外那票傢伙用娘們、大姑娘、穿肚兜的來譏笑他。

  只見他繼續提筆寫著夫子給的文章,小小年紀,對窗外的挑釁彷彿不動如山,但是一旁最瞭解他的二名同伴已看到他額邊有點青筋跳動。

  他停了一下,捏了捏發癢的鼻子,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只要聽到陸劍仁的聲音,見到她的人,鼻子就會開始癢癢不暢。

  「琴守,你和那群領頭的野孩子打架了?」夫子不敢相信眼前這幾個名門家學都深厚的學生,其中看來最斯文優雅的蘇琴守會有這種行為。

  平時都在書院內教導學生,但書院這幾日翻修,便改到蘇家的別業,一處依著江水又繁花綠意的宅園內教書,沒想到會有這幫在窗外搗亂的野孩子。

  「稟夫子,只是在師尊的引導下做了一般的武藝切磋。」武當的眉燈道人和少林的本心大師,一直是他和陸劍仁的武術師尊。

  「那就好,以後慎選交友和切磋對象。」夫子語重心長的道:「你家世不凡、聰穎過人,將來說不得是個將相之才,或許會娶得公主或郡主,萬一受到週遭不好的影響可就耽誤你了。」以四大家族和皇族的淵源,這種未來的可能性不低。

  「……」蘇琴守寫文的筆又停了停,像要說些什麼,卻還是繼續低頭再振筆,一旁的男孩全低頭暗笑著。

  「無飛、千雲,你們笑什麼?」

  「沒事,夫子,只是想到萬一有人的未來老婆和外頭的孩子王一樣野蠻,一定很有趣。」無飛吹吹要干的筆墨道。

  「是呀!如果還是個從小就靠打架解決事情的,那就更有看頭了。」千雲也附和著。

  「你們兩個身為朋友,就該為朋友著想,竟然講這種詛咒的話。」

  滿頭灰白髮與長胡的老夫子,對班上這兩個最頑劣的學生,莫無飛與仇千雲,經常搖頭歎息,幸好這兩個武學世家的公子,再二個月,就要閉關鑽研自家武學去,否則老愛在課堂回嘴做怪,令人傷腦筋。

  「那孩子看來挺頑劣的,老夫來這半個月了,沒有一天不看到他身上掛綵,好像天天都在跟人打架。」

  站在窗邊的夫子看著下方的陸劍仁和成天跟在身邊的小嘍囉喊完之後,己開始和人圍著蹲到地上,像在畫些什麼。

  「可惜呀!那孩子本性不壞,有次看到他臉擦乾淨後,模樣清秀大眼的,衣著看起來也挺有家底,怎麼家人放任他不學好?」

  幾天前,他曾經過東門街口,一條大狗朝幾個小孩子猛吠,他正想上前驅趕,這孩子已一馬當先衝出來,直接抄過身邊的棍子將狗打跑,最讓老夫子目瞪口呆的是,小男孩見狗跑,脫口罵出,「他媽的!」接著抄起另一根棍子再追上,下一刻已經撲上那條狗,和大狗扭打在一起。

  一旁跑來的小孩也拚命助威吶喊,因為他們已經在河邊生好爐火,就只差捉住那條狗可以燉香肉。

  「夫子,那個女孩子讀不讀書、學不學好都無差啦!」

  「對呀!再怎麼學富五車,女孩子又不可能去求功名。」

  「女、孩、子?!」夫子被這個事實給震住,馬上探向窗外探看個清楚。「那個骯髒黑黑的野孩子王是個女孩子?!」

  下方,陸劍仁已將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畫好,攤開端詳,隨又拿筆呸了二口口水沾濕,在上頭又點了幾點,得意洋洋的用黑黑的手抹過嘴,臉上再添髒污,接著發現缺了什麼東西一樣,斥喝人快跑去拿。

  一個女孩子生成這副德行,夫子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帶人盡皆知她是個女孩子。」無飛惡意再強調。

  「毀了,這孩子毀了,毫不具備女子該有的言行,年紀小小就比男孩子還會打架,專靠蠻力解決事情,粗野、蠻橫、無禮,這女孩子不會有將來了,天呀!」

  彷彿見到比鬼怪還可怕的東西,夫子直接鐵口直斷小女孩的未來。

  「如果不找她雙親聊一聊,這孩子完了,將來沒人敢要,不,我看來不及了,誰娶她一定很慘,太可怕了,從小就像凶器了,長大一定會讓家中血光成災,嚇死人了!」

  沒想到夫子愈震懾得驚嚷,滿屋的學生,除了蘇琴守以外,淨是哄堂大笑。

  「夫子,學生文章寫好了。」蘇琴守道。

  「喔,好、好,拿上來吧!」老夫子坐回桌案邊,力圖平撫驚魂未定的情緒。

  「夫子,那女孩是四大家族的人,叫陸劍仁。」莫無飛朝夫子大聲說著。

  「四大家族中的陸家,陸劍仁?」

  「是的,陸劍仁是學生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將文章交上後,蘇琴守平淡的道:「學生這一輩子和娶公主與郡主是無緣的了。」

  「啊……」

  這一天,老夫子的嘴因震驚過度,始終沒闔上,他臉上的神態比當事者還像受到打擊似的。

  從此,蘇琴守每回上課,都會收到夫子望來的同情與歎息的目光。

  他已經習慣了,因為幾乎每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對他投以這種同情與可憐的眼光,好像他的未來還沒開始,就已注定是被糟蹋的。

  大家以眼神告訴他:這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只差這朵鮮花是他。

  於是,鮮花與牛糞的未來,從童年起,呈現的是——

  窗內,白白淨淨,眉目俊美如畫的小男孩,自懂事以來,便受書香武藝薰陶,養得一身文武全才,儀態優雅俊逸。

  窗外,髒髒灰灰,成天被泥巴、汗水蓋住臉的小女孩,從第一拳揮出,撂倒比她壯的人以來,就開啟了她以拳頭解決事情的人生,成天一身大剌剌,以豪爽義氣為目標。

  從小,陸家的陸劍仁與蘇家的蘇琴守,一出生就因先先先祖曾立下的指腹為婚之約,而被綁在一起。

  但是,性格、言行的不對調,讓他們從沒看對方順眼過。

  第二章

  江河之畔,岸邊林徑一隅。

  深夜的涼風拂得林木沙沙作響,弦月幽光更是將搖曳的枝椏拉出猙獰的詭影,夜晚的密林顯得陰森。

  「一、一定要挑這麼荒僻的路走嗎?」

  當一道寒涼到令人豎悚的陰風颼颼拂來時,走在幽徑上的三道嬌俏身影一陣瑟縮。

  「要不要換……換條人多的大街走?」其中一個女聲惶恐再問。

  舉目盡見黑影晃蕩,彷彿隨處都有可怕的事要蹦出來。

  「不行,東邊大街向來是巡城武衛巡察的重點,走在那,被發現身份的可能性太大了。」就因此,她才挑繞湖一大圈的偏徑走。

  帝都是繁華的京畿大城,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人潮與商隊,尤其入夜,更是熱鬧非凡,皇城守衛與府衙經常合作,易裝混在百姓人群中,共同負責帝都治安。

  府衙的人不會認得她,皇城守衛可就難說了。

  「公主……奴婢想,既然已經看過了那些熱鬧的宮廟慶典儀式,還是快回去吧!」

  「是呀!尤其被皇上、皇后發現公主擅自離宮,怪罪下來,奴婢們擔當不起。」

  陪在身旁的二位小丫頭,從傍晚偷溜出宮開始,就一直戰戰兢兢的,深恐眼前的主子有個什麼閃失,那可是她們賠上一條小命都不夠。

  「阿寶、小敦,在外面要叫我小姐,說了多少次了。」心樂公主朱蝶兒瞪著一雙美目,有些刁蠻嬌氣的嚷著。「我就是要去看夜晚的醉攬江樓,不趁整個皇宮都在忙花季大典溜出宮玩,看看那些民間趣事,會悶死人的。」最重要的是,連父皇、母后都忙著儀式,讓她開溜更順利。

  「真的要去醉攬江樓?」小敦一張清秀瓜子臉有些不安的問。

  「當然!」這才是她溜出宮來最大的目的。

  城中第一大酒樓,醉攬江樓,非但歷史悠久,佔地、建築都非一般酒樓可比擬,更有一座號稱世上無可匹敵,藏酒豐富的酒窖,每至入夜,整座樓焰火如畫、輝煌耀人,無論黑白兩道、五湖四海的人,經常聚集這座第一大樓,每天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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