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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余宛宛    


  「她成親多久了?」知道緋雪被人仔細地照顧著,姬子夏放了不少心。

  「這我不知道哪,不過我們宅院裡的嬤嬤們都說夫人是老爺最寵的姬妾……」

  最寵的姬妾!姬子夏身子一晃,臉龐頓時慘白如月。

  「妳……妳們老爺是怎樣的人?」她啞聲問道。

  「我們老爺長得極高壯,看起來很駭人。有錢又有勢,但是大夥兒都不清楚他的來歷。有人猜他是金人,不過他漢語又說得極好,長得也挺像漢人。況且,他對咱們宅第裡的人都很慷慨,一點都不像邊境那些壞金人。」君姑娘說得起勁,眉飛色舞了起來。「老爺疼夫人的那股熱絡勁,那就更別提了。嬤嬤們都說,老爺寵夫人寵到就連她踏上泥土地都捨不得。」

  「是嗎?」姬子夏不知道自己該喜或是該悲。

  如果她不是以這般男子性別成長,或者她會以為受到一個男人的專寵,就該是最萬幸之事吧。

  皇甫昊天緊握了下她的手掌,給了她無聲的支持。

  「朱管事,你和這位君姑娘跑一趟『雨花院』,看看那位夫人今年何時到?並詢問宅第裡可有人可以和那位夫人聯絡,說是她的近親在尋人。」皇甫昊天交代道。「再者,備好綢布六匹、白銀六錠,當成君姑娘的謝酬。」

  「謝謝莊主、謝謝莊主。」君姑娘一路彎身道謝離開,卻忘了把荷包拿走。

  姬子夏低頭望著掌間那兩個一新一舊的荷包,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

  皇甫昊天指尖滑過她淡雅眉端,低聲說道:「知道緋雪還活著,該寬心了吧?」

  「知道自己妹妹只是個姬妾,要我如何寬心?」

  姬子夏熠亮水眸一揚,心裡的那些擔憂全化成了責備神色,直瞪入他眼裡。

  「妳妹妹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便是萬幸之事了。身為姬妾又如何,她的男人很疼愛她,這樣還不好嗎?」他不會不清楚她此時指桑罵槐的心思。

  「你不會懂得那種由著他人喜好而決定日後命運的悲哀。在乎一個人,便該是要專一以待,不是嗎?」她責難的聲音過於洪亮、洪亮到甚至沒法子掩飾其間的顫抖。姬子夏驀然摀住唇,眼神懊惱地別過頭。

  「妳又懂得什麼是在乎一個人嗎?」他握住她摀住雙唇的右掌,將之握到他的胸口上。

  「我在乎緋雪。」

  「親人之外呢?」他瞇起眸緊盯著她。

  姬子夏垂下眸,貝齒深陷入粉唇之間,一語不發。

  她在乎他。但他才漠然以對一夜,她便會心神不寧了,她怎敢在乎他!

  終於,她說:「我什麼都不在乎。」

  「好一句『什麼都不在乎』!」皇甫昊天臉色愀然一變,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就什麼也別在乎吧!」

  姬子夏一怔,心裡忐忑著。

  皇甫昊天面對著她的愕然,也只是冷冷一笑。總算她也知道了承受著提心吊膽的煎熬的感受了吧。

  「莊主,造船錢家知道您來了,晚間在錢府設了宴,說是要為你接風洗塵。」李五兒在門口喚著,不敢進來打擾。

  「知道了。」皇甫昊天揮手讓李五兒退下。

  「妳晚上也一道去。」他轉身對姬子夏說道。

  「我想留在家裡休息。」姬子夏擰眉,淡淡拒絕道。

  「若妳今天是我寵姬的身份,妳可以不用去。但是,若是我皇甫家的管事就必須出席。」皇甫昊天兩道劍眉肅然地一皺,沈聲命令道。

  姬子夏握手成拳,倒抽一口氣。

  他沒說錯!是她弄混了身份地位。他對她的寵愛,竟讓她公私不分了……

  「我晚上會與莊主一同前往拜會錢員外。」姬子夏後退一步,拱手為禮。

  「妳!」皇甫昊天上前一步,橫眉豎目地伸出大掌,霍然扣住她的纖腰往前一扯。「妳一日不惹惱我,妳便不開心,對嗎?」

  「小的日後不會再犯了。」腰被勒疼了,她沒喊疼,咬牙忍著。

  「我想聽妳說的,不是這一句。」

  皇甫昊天低頭攫住她的唇,那唇落得極重,甚至壓痛了她的唇,逼到她只能以回應來舒緩他的怒氣。

  他得了她的回應,放輕了力氣,吻得她喘不過氣來時,他又驀地抽身,拂袖走人。

  姬子夏無力地扶著桌子坐下,望著他的背影風般地消失在門外。

  短短兩天,他便已經兩度憤然離去了。

  他對她,已生倦了嗎?姬子夏趴於桌前,心浮氣躁了起來。

  若他當真倦了,又何必吻人?若有人打此走過,看見兩個男人相擁吻,豈不驚世駭俗?

  有時她真覺得他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人的事,但,為了什麼呢?為了逼她就範嗎?她對他還不夠屈就嗎?他究竟是想怎麼折騰她啊?

  她唯一所求便是他的專一。但他唯一不能允她的,卻也是「專一」二字吧……

  姬子夏歎了口氣,揉撫著頭鬢兩側。緋雪的事、皇甫昊天的怒氣,全都固執地在她腦裡打著轉。

  她好倦、好累、好想撒手一走了之哪。

  可她沒法子,因為她是盡忠職守的姬管事……

  ☆ ☆ ☆ ☆ ☆ ☆ ☆ ☆ ☆ ☆ ☆ ☆ ☆ ☆

  當晚,錢府宴席之上,姬子夏如坐針氈。

  那位錢員外想把女兒嫁給皇甫昊天之企圖,堂而皇之地讓人極不自在。

  姬子夏捧起瓷杯,喝了一口茶,臉色依然蒼白。她避開上座皇甫昊天與錢姑娘的談笑風生,心頭像是萬蟻鑽心般地疼著。

  低下頭的姬子夏,全然沒注意到皇甫昊天時而飄來的眼神,以及他唇間那抹得逞笑意。

  倒是站在皇甫昊天身邊伺候的李五兒,瞧了個一清二楚。莊主今日的注目,會不會太露骨了些哪?

  「皇甫兄近來生意興隆,商船運來的珍珠、翠羽、乳香、薔薇水等珍奇貨物,全都還沒來得及上貨架,便已被人搶奪一空呢。」錢員外說道。

  「若不是錢員外手下的能工巧匠,打造出皇甫家的船堅如石,皇甫家哪能有如此盛況。」皇甫昊天笑著說道,此時心情好得能飛天。

  「皇甫莊主,這是我自個兒釀的果酒,你嘗嘗──」一身金黃鍛衫的錢姑娘傾身為皇甫昊天倒酒,忍不住直衝著他笑。要是能有這樣俊美過人的夫婿,要她做什麼都成。

  「我這寶貝女兒釀的果酒可是天下一絕啊!」錢員外說道。

  「那可真要一試了。」皇甫昊天笑眼一瞥,錢姑娘飛紅了頰,低下了頭。

  皇甫昊天的視線於是越過錢姑娘,再度躍上姬子夏輕顰神態。他就知道帶姬子夏來錢家這趟,是聰明之計啊!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將來整個錢家還不都是要交到她夫婿手裡嗎?我年紀不小了,求得只是一個乘龍快婿。」錢員外說道。

  姬子夏挾了幾道涼拌小菜入口,只是,無論她咀嚼了多久,卻仍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五兒,過來。」皇甫昊天挾了幾道姬子夏桌上沒有的菜餚放到盤裡。「把這拿去給姬管事。」

  錢員外聞言,臉色一沈。

  「這位『姬管事』還真是年輕。」錢姑娘臉上沒了笑意,大眼緊盯著人。

  「不但年輕,而且貌美更勝一般女子。」皇甫昊天支肘撐於宴幾之上,傾身向前緊盯著姬子夏。「外傳她是我的『寵姬』。」

  姬子夏臉色一白,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皇甫昊天的眼神太狂,她竟沒法子預料出他會不會在下一刻拆穿她的身份。

  「什麼寵姬嘛……那必然是外人嫉妒,所造的謠。」錢姑娘笑得相當勉強,夾在耳間的紅色牡丹頻頻顫動著。

  「我倒以為『寵姬』此話倒也不假。」

  皇甫昊天此話一出,屋內頓時噤若寒蟬。

  「我這姬管事年輕有為,不但嫻熟船務及商品流通之事。更難得是她對商船進出之貨物選擇極有見地。這樣一位連我爹都想著要把她收為義子的人才,我怎麼可能不多照顧一些。」皇甫昊天目不轉睛地盯著姬子夏,笑意染上他那雙媚眼,妖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姬管事,妳說是嗎?」

  「能受到老莊主及莊主的賞識,小的沒齒難忘。」姬子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她真想掐死皇甫昊天!

  「沒錯,妳最好留在我們皇甫家一輩子……」皇甫昊天意有所指地笑著說道。

  「皇甫莊主知人善用,值得我們好好幹一杯。」錢姑娘打斷了皇甫昊天的話。

  「你瞧我們家雲兒,這般識大體……呵呵呵。」錢員外大笑了起來。

  幾個人幾杯敬酒下肚,錢員外又開始談起女兒的終身大事。

  姬子夏吃著皇甫昊天要人拿來的菜餚,只覺得時間難熬。

  她在意皇甫昊天,是不爭的事實。她當初怎會傻氣地以為即便他厭倦她了,她還是可以留在皇甫家繼續擔任管事,看著他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呢?

  不如歸去的念頭,開始在她的腦中盤桓著。

  「打擾各位雅興。莊主,我有要事要向姬管事報告。」朱管事跨入廳堂裡,氣息仍然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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