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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惜之    


  緩緩搖頭,吸氣、吐氣,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回合。

  假使,她說得分分明明,他仍然堅持自己愛嘉茵,那麼,她徹底放棄,從此消失,不見他、想他,再不想像愛情。

  「小哥,可不可以請你別娶嘉茵姊,可不可以我對二哥說,我想嫁的人不是他?」

  靈涓的話在他心底掀起狂風巨浪。她喜歡二哥,表現分明,沒道理大翻盤,翻出一片截然不同心情,除非……除非有什麼重大原因。

  她在測試自己嗎?是二哥派她測驗自己和嘉茵的關係?有可能,二哥老奸巨猾,幾次猜透他的心意。

  該死,今天不是愚人節,他們不該策畫遊戲,愚弄自己。

  「小哥……可以嗎?」

  她問,他不答,冷冷的表情,和她考壞數學時一模一樣。

  意思是不行?

  對,是不行。

  心凍結,悲傷凝在眉尖,痛從下腹處往上傳遞,侵襲過腸肝胃,霸住她脆弱無助的心臟,壓迫她的氣管,教她無法喘息呼吸。

  是啊、是啊,叔秧的態度很清楚,推開自己,是他四年來持續在做的事情,她不是因此放棄過了嗎?不是說過徹底死心?怎麼今天還是笨頭笨腦,自討無趣?

  笨!笨蛋楚靈涓!你真的又笨又糟。

  壓抑想哭的衝動,小小拳頭縮攏,她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

  恨什麼?恨她的厚臉皮、恨她的大條神經、恨她走到他面前自取其辱。

  誰來幫她挖挖洞吧,讓她躲到地底下,再不見太陽,不見她最愛的小哥,不見她生命中所有的美好。

  她的愛情是笑話,她的努力是愚蠢,她的自以為是好可悲,怎麼辦?她怎麼會是這樣一個面目可憎的女人。

  縮回伸在桌面的手,抹去淚,她用盡全身最後一分力氣笑出燦爛。

  霍地,站起身,有些倉皇、有些侷促,她試著找台階讓自己下台,可是,一不小心,她還是摔得粉身碎骨。

  低頭,淚水點點,在桌面滴出傷悲。

  「沒關係,我被拒絕得很習慣了。小哥,請你不要把今天的談話告訴別人好嗎?你去娶嘉茵姊,把我剛剛的話當成、當成……一時神經錯亂、胡言亂語。」

  語畢,轉身,她飛快走出85℃,外面的天氣有28℃,而她的心卻處於零下85℃。

  第八章

  「我的遊戲?你居然把靈涓的告白當成我的遊戲?蕭叔秧,你沒救了。」大書啪地一合,仲淵滿臉詫異。

  這幾天,家裡一團亂,靈涓離家出走,連學校最後的兩個月的課都沒去上,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仲淵,沒想到真正的問題出在叔秧身上。

  「不是你讓靈涓來找我?」

  「我沒這麼無聊,我是猜過你喜歡靈涓卻口是心非,我是想過在你們的愛情中間製造一點小障礙,看你願不願意放下驕傲,為愛情做些微妥協,沒想到,你根本足個愛情無能。

  天,居然是靈涓先沉不住氣,找你談開;我還以為你會先受不住九月即將到來的婚禮,上門找我理論。」脾氣好的仲淵難得吼人。

  「我不懂二哥的意思。」他糊塗,開始懷疑自己的認知。

  「不懂?你不懂的是自己的心吧!認真想想,你到底喜不喜歡靈涓?」

  「我是她的家庭教師。」他堅持。

  「好吧!既然你這麼固執,堅持你對她只是師生之情,那麼,你不必去管靈涓的心情,不必介意她離家出走,反正以後,她是我的管轄區,有關她所有事情,我來負責。」仲淵激他。

  「她說不想嫁給你,所以不念醫。」他想求證。

  「又如何,她終究是要嫁給我的,大哥有紫蔓,而你對她無心,至於我,我不相信愛情,但我自認有能力經營幸福婚姻。」他坐回沙發裡,和叔秧面對面。

  「你知道靈涓不學醫的原因?」叔秧再問。

  「她和我商量過,我認為把生物理化考壞是最理想的作法。」

  「二哥教靈涓考不上醫學院的方法?」

  「沒錯,當時她很清楚,只要不學醫,我就不娶她。」

  「可是後來你改變想法。」

  「靈涓卻從來沒有改變過想法。」靈涓對自己的感情,仲淵清清楚楚,那是手足情誼,沒有多餘的雜質或成分。

  「你明知道她不愛你,也願意娶她為妻?」

  「我從不要求愛情,只要求靈涓能對我適應,何況,我很清楚她喜歡的人,絕對不會喜歡她,更不會背叛我。」一激二激,他要激出小弟的真心意。

  「二哥,靈涓喜歡的人……」他需要再次證明。

  「是你。」他開門見山。「我問過你很多次,你次次否定,所以我認定,你們之間毫無可能。」

  「怎麼會?」所以下午那場是千真萬確的表白,不是惡作劇?

  「為什麼不會?這個家裡她最黏你,一有機會就偷渡到你的床邊,她拚命討好你,你都視而不見?」

  「她怕我。」

  「考上大學,她的功課不在你負責範圍內,她何必為了伯你而討好?再告訴你一件事,她剛考上大學那年,有次碰到颱風,全身濕淋淋回到家裡,當時,我們正在討論你和嘉茵之間的可能性。」

  「我和嘉茵?」他不解。

  「忘記了?那次颱風隔天,你要和嘉茵、你的室友飛日本當交換學生?靈涓不去換掉濕衣服,急著問我們發生什麼事,媽媽興奮過度,說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有了孫子,便馬上娶嘉茵進門,當我們家的媳婦。

  那夜靈涓發高燒,隔天因肺炎住院,住院期間你在日本,我們沒通知你趕回來。靈涓清醒時,表現得一派無所謂,但睡夢問,總是淚留滿面,口口聲聲喊小哥。

  這件事,只有爸爸知道,要不是靈涓離家出走,他還不打算告訴我,爸爸說他無能為力,因為你的愛情只能由你自己作決定。」

  「我確定她喜歡你。」叔秧說。

  「她也喜歡大哥和爸媽,我們對她而言是親人,你呢,除親人之外,還多一層定義。不過,不重要了,反正你有你的決定,而靈涓和我,九月見真章。」收起書本,他離開,接下來的部分,要叔秧自己去釐清。

  房裡剩下叔秧一人,他起身踱步。想清楚,他必須想清,想清楚靈涓對自己、自己對靈涓,想想他要不要讓九月成真。

  那年她十八,半窩在他床裡,抱住他的枕頭,拚命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從浴室裡出來,聽見她的欣喜,很生氣,一把扯下棉被,大聲罵她:「有時間作白日夢,為什麼不把數學公式背熟?!」

  她癟了嘴,乖乖回到桌邊,乖乖把公式背熟,那天,他氣很久,因為靈涓說「我愛你」,那個「你」是誰?他不懷疑,絕對是二哥。

  是二哥嗎?他理所當然這般認定。

  二哥是她未來的丈夫,而他只是家庭教師,何況,靈涓和二哥在一起,總是快樂得雙眸發亮,紅紅的臉頰寫滿幸福字樣。

  叔秧記得,靈涓趴在他背後,勾住他的脖子說:「小哥,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考滿分?」

  他說:「我喜歡滿分。」

  「如果我常考滿分,你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點?」

  「會。」

  「那個一點點,會不會隨著歲月累積,變成很大一點?」

  「會。」他回答。

  他們之間的關係像母雞帶小雞,他維護她的生活,她照他的意思過日子。

  「它的累積是像銀行生利息、等比級數增進,還是像股票有上升下跌空間?」

  「那要看你的表現。」他一面翻著她的作業,一面評估她的進步空間。

  「我保證加油,讓你喜歡我,像我喜歡你一樣。」

  那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喜歡,叔秧卻認定那種喜歡帶著討好意味,她是想要他少罵她兩分,希望他手下留情,別把她的功課催得太緊。

  靈涓初升大二那年,他決定搬離家裡,晚餐桌上,她半句話都沒說。

  夜裡,他上頂樓花園,看見她縮在花盆邊啜泣,他走近,她仰頭,月光照上她淚流滿面的臉龐,楚楚動人。

  他坐近她,她無語,靜望天邊斜月,右手打直,五根手指在夜空中劃圈圈。

  是他率先開口問:「你在做什麼?」

  「我在和嫦娥聊天。」看叔秧一眼,他們很久很久……缺乏溝通。

  他笑了,一個人、一個神居然靠五根手指溝通起來。「你們聊什麼?」

  「我問她後不後悔?」

  「為什麼事情後悔?」

  「離開后羿、離開心愛男人。若有機會重頭來過,她會不會選擇更好的做法?」

  「什麼叫做更好的做法?」

  「再向王母娘娘多求兩顆仙藥,讓后羿和自己一起成仙成佛。或者把藥丟掉,兩夫妻在世問共同生活,時間或者不夠久,但情愛亙長。」

  「她怎麼回答?」

  「她說,機會往往只有一次,錯失了就是錯失,再多的悔恨都沒用。她建議我,把握手中所有機會,放手一博,別顧慮後果,免得悔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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