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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風弄    


  「你……你幹什麼?」

  「看你的樣子,顯然未經人事。」番麓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下巴:「你跟了楚北捷這麼久,難道他從未碰過你?」

  醉菊從小跟著寵溺她的師傅,出入各處都有神醫弟子的名頭關照著,就連東林王族中人對她也規規矩矩,何曾被一個男人這麼貼身威脅過。

  番麓熱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比被扔在狼群裡更可怕。醉菊又怕又羞,急道:「走開,你快走開!」

  「你到底是誰?」

  「白娉婷,我是白娉婷!」

  「白娉婷?」番麓哼了一聲,放開她,下了床。

  醉菊恍如死裡逃生,鬆了鬆氣,往牆裡貼得更緊。

  番麓是探子出身,人又機敏,最懂察言觀色,窺視敵情。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個女人,不是白娉婷。

  不管她為何頭上插著那夜光玉釵,她不是白娉婷。

  ☆☆☆

  丞相得知白娉婷已死,大喜之下立即升了他的官,讓他成為且柔城的城守。

  他冒著死罪,弄虛作假,謊報白娉婷的死訊,滿以為奇貨可居。

  結果,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番麓滿腦子都轉著不同的念頭,眼角掃了掃正戒備地監視著他的醉菊。

  這個女人不是白娉婷,那她就一點價值也沒有。

  再說,這件事如果被丞相知道了,那可是死路一條。

  殺人滅口?

  他的手,緩緩伸向放在桌上的輕弩。

  觸到那熟悉的牛筋捆綁而成的把手,他又停了下來。

  殺了她又有何用?如果白娉婷再次出現在世人眼前,就算殺了眼癇這個女人,謊話一樣會被拆穿。

  番麓轉頭,凝視著床上對他充滿敵意的女人。

  鳥黑的大眼睛,濃密的青絲,倔強的唇。

  那日為什麼會神使鬼差般忽然救了她呢?

  除了奇貨可居外,她還有什麼地方值得自己冒那麼大的險,不惜玩命地把她從狼嘴裡搶回來?

  他盯著她,又看了半天,才道:「這個地方叫且柔,是雲常的一個小城。」

  他瞅著醉菊,嘴角又揚起那種只屬於他的邪氣的笑容:「我剛剛接任這裡的城守,是這裡最大的官。你要是想跑,我會像追兔子一樣地把你逮回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然後,像剝兔子一樣把你剝得光溜溜,掛在城牆上。」

  ☆☆☆

  陽鳳在床上飲了藥,略躺了躺。她心病一去,渾身都覺得清爽,心裡牽掛著娉婷,招手喚了侍女過來。

  侍女怯生生道:「夫人,上將軍說了,白姑娘就在廊盡頭的那間客房裡,只等大夫把完脈開了藥方,上將軍就過來見夫人。白姑娘有人照看著呢,夫人只管好好養病。」

  陽鳳在床上坐了起來,垂下腳去找鞋:「你別怕上將軍,有我呢。放心,我不逞強,只瞧一眼就回來躺著。剛剛那麼一照面,我還沒看清楚娉婷的模樣呢。站著幹什麼?快來扶我一把。」

  侍女生怕則尹生氣,見了陽鳳的模樣,又怕惹了陽鳳,兩頭為難。最後只好上前扶了陽鳳,再多叫了一個人過來,兩人扶著。

  侍女央道:「真的只見一眼就好?要是上將軍怪罪下來,夫人好歹替我們說句話。」

  「知道了。」陽鳳忍不住笑道:「就你們機靈。都怕上將軍,難道就不怕我?」雙肩搭在兩名侍女肩上,一步一步挨出房門。

  剛上走廊,則尹剛巧和大夫一同走出客房。則尹抬頭看見陽鳳,黑了臉,大步走過來,雙臂將陽鳳抱起,無奈地責備道:「叫你好好躺著,怎麼又下床了?娉婷人在這裡呢,要見什麼時候不能見?」

  兩個侍女被他冷冷一瞅,嚇得往後縮了縮。

  陽鳳被他抱在懷裡,又舒服又愜意,抬頭對心愛的男人甜笑道:「你別怪她們,她們怎敢違我堂堂上將軍夫人的令?夫君,娉婷怎樣?病得重嗎?」

  「她是身體太虛了,一路顛簸,也不容易。」則尹一邊抱她回房間,一邊沉聲道:「她有孕了。」

  陽鳳愕然,滿臉詫色。

  「那一定是楚北捷的孩子。」她低低道。

  「不錯。」則尹歎道:「昨日若韓的書信中提到,東林王病重了。他兩個王子都死在我們大王和何俠手上……」俯身將陽鳳放回床上,為她掖好錦被。

  「娉婷腹中的,是東林王族的血脈啊。」陽鳳幽幽吐了一句,又問:「那楚北捷呢?他人在哪裡?」

  「所有人都在打聽他的下落。自從他知道娉婷的死訊後,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們大王正為此事高興呢,在王宮裡辦了三天的筵席。如果他知道娉婷未死,還懷著他的孩子,一定會立即趕來的。」則尹頓了頓,目視陽鳳。

  陽鳳也挺躊躇,相心了良久,歎道:「他雖然可憐,但也可恨。別看他今日為了娉婷傷心欲絕,日後不知何時遇上國家危難,生死關頭,又把娉婷給送給別個了。依我看,天下都當娉婷已去,不如將錯就錯,讓娉婷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這……」

  「這當然也要看娉婷的意思。我去和她說,她會想明白的。」陽鳳斟酌了一會:「這般亂世,我不會再讓娉婷離開我的眼皮子底下。富貴也好,清苦也好,我們姐妹一起,好歹有個照應。」

  則尹知道陽鳳心中還為堪布之戰一事內疚,這是一輩子也無法補償娉婷的。只要陽鳳安好,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則尹做事最不猶豫,毅然點頭道;「好。如果娉婷真的打算和我們一同隱居,那我們就立即收拾行裝,離開這裡另覓他處。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若韓知道,大王知道,楚北捷也摸了來,保不定日後還有誰會找到我們。」

  「這次隱居後,再也不要和北漠聯繫了。就算若韓、大王,也斷了音信吧。」

  則尹凝視著她,沉聲應道:「好。」

  「夫君……」陽鳳一陣感動。

  ☆☆☆

  冰雪融化,春風已在途中。

  娉婷,記得我們在何肅王子府唱歌取樂,折了楊柳枝,笑拂水紋,在敬安王府彈琴競技,賀你生辰。

  如今何肅已貴為一國之君,敬安王府化做灰燼。

  何俠一走千里,入了雲常,做了駙馬。

  人世滄桑,不經歷過的,絕難猜想。

  但真好,你和我,都還在啊。

  則尹為著陽鳳的病早日好起來,下了嚴令,不許陽鳳下床。另行派人照顧娉婷,自然也是百般周到,各種珍貴補藥用得流水似的,毫不心疼。

  陽鳳無奈,只能忍了七八天,遵聽醫囑,日日按時喝藥。她很快就好起來,偶爾則尹帶兒子過來探望娘親,她就喜滋滋地抱著兒子,又吻又親,附耳道:「慶兒啊,你待會幫娘去看看娉婷姨姨。她肚子裡有個小弟弟,以後可以陪你玩呢。」

  則慶將近週歲,怎會明白陽鳳的話,烏溜溜的眼珠左看看右看看,不時咧開嘴對著陽鳳呵呵笑。

  則尹在一旁看著他們母子,好笑道:「你怎麼知道娉婷肚子裡面是個小弟弟?」

  「猜的嘛。娉婷好點了嗎?」

  則尹臉色微黯,搖頭道:「她不大說話,看來還在傷心。醉菊是她的侍女?」

  陽鳳也搖頭:「敬安王府沒有這個人,若是侍女,也是楚北捷給的。」她沒有見過醉菊,雖知道她葬身狼口,下場可憐,卻沒有娉婷那樣悲傷。

  換了話題,問則尹道:「你看娉婷的意思,她心裡到底還想不想著楚北捷?楚北捷行事可惡,但娉婷腹中有他的骨肉,我只怕娉婷又會心軟。」

  則尹一愣,他帶兵打仗頭頭是道,論起這個來可是一竅不通,撓頭道:「女人的心思難猜得很,我怎麼看得出來?」

  陽鳳嬌媚地橫他一眼,笑道:「我能看出來呀。上將軍,人家的病早就好了,你就大發慈悲解除不讓我下床的禁令吧。豈不知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病人也要走動才能好得快呢。」

  則尹見她笑靨如花,身心皆醉。想著陽鳳被困在床上也已經好些天了,不由心軟,撫著她鬢邊軟軟垂下的青絲道:「你別逞強,才好一點就到處走。現在冬雪剛融,天冷著呢。你要見娉婷,我抱你去吧。」俯身將陽鳳抱在懷裡。

  小則慶被留在床上,大聲叫嚷,以示不滿。

  則尹笑著看他:「乖兒子,你還小呢,等以後大了,抱自己的女人去。」

  陽鳳見他這般教育兒子,連連搖頭,好笑又好氣。

  ☆☆☆

  客房中寂靜一片,兩人甜甜蜜蜜的進來,晴天般的心情頓時打了折扣。

  「娉婷?」

  娉婷醒了,她也接了則尹不得下床的嚴令,此刻坐在床上,上身挨著床頭靠枕,下身披著錦被。聽見陽鳳的聲音,似有些驚喜,轉頭看過來,長長青絲緩緩拖曳過肩膀:「陽鳳?」

  昔日的風流依稀還剩幾分,只是臉蛋瘦下去了,直叫人心疼。

  「娉婷,娉婷……」陽鳳眼睛一紅,幾乎哭起來。

  則尹將陽鳳從臂彎裡放下,讓她和娉婷並排坐在床上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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