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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決明    


  妳說  決明

  給我親愛的妳。

  妳最近心情不好,我知道,有很多情緒,我比妳自己還要懂妳,請不要懷疑這件事。妳與我一樣,都是爬格子的小作者,我們的生活相似到幾乎重迭,妳遇到的許多事我也都遇過,所以我才敢自豪地拍胸脯撂下這種話。

  妳從不覺得寫小說是件高高在上的事情,記得嗎?有次聚會,妳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走在路上,街上廣告牌掉下來砸到路人,一定要衝上前去問『妳的筆名是什麼?』,因為作者已經多到滿街都是。」,朋友都點頭笑了,這樣想的妳,喜歡自己的工作,以自己的工作為樂,卻從不以此為傲,每一次過稿,妳樂得像個初投稿的新人;每一次出書,妳開心得像它是妳生平的第一本書,雖然在很多人眼中,妳已經失去了新人的資格,妳必須被人以中生代作者的標準來檢視,但是妳那顆興奮出書的心,讓我在一旁看了也覺得開心,妳會維持這樣的喜悅吧,是的,我想妳會。

  還記得妳甫出書不久,第一次在某家書店被老闆娘認出來,為人簽了兩本書的情況嗎?對,妳的手還在發抖,我在一旁看著,暗暗偷笑,一直在妳耳邊叫妳要穩住穩住,但是妳還是很緊張,將自己的筆名簽得抖抖顫顫的,我想,就算是現在的妳,再面對那樣的情況,妳還是會緊張到發抖。

  喂,都不是新人了,勇敢一些吧,雖然我也知道,要妳改進是件難事啦,我不會太苛求妳的──但至少,手可以不要抖了吧?

  我認識的妳是這副蠢模樣,但是有人誤解了妳,我看到妳的難過,也看到妳強忍下來不多為自己解釋隻字詞組的堅強,那種咬緊牙關的吞忍,我嘗過,滋味絕對不好受,那會讓人一夜無眠,滿腦子反反覆覆想著那些傷人的敘述,翻來覆去,到後來只能咬棉被嗚嗚洩恨。

  內傷往往都是這樣來的啦(拍拍)。

  妳說:「不需要別人對我們必恭必敬,因為寫書是我們的工作,就像會計努力作帳、工程師努力寫程序一樣,就只是份工作,但是有時候遇到讀者連最基本對待『人』的尊重都不給我們,卻又指控我們很驕傲,想想也很無奈。」

  事實上,無奈也沒什麼用啦(聽見妳歎氣,真的很想拍拍妳的頭吶),面對不認識妳的人所做出的指控,何必放在心上,因為不曾認識妳,說出來的話也僅屬於他單方面的想法,妳是怎麼樣的人,熟識妳的人都會知道,我們不需要妳多替妳自己辯解,如果妳曾經動過想跟我們這群朋友多說半個字的解釋念頭,相信我,我一定會是第一個海扁妳的人。

  就像妳也曾說過的:「對讀者而言,只要認識作者的文字就夠了,作者的個性長相身高體重處事態度家庭人口婚姻狀況,那是作者的私事。」

  所以,寫好自己的稿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妳同意我這句話,是吧。

  妳又說:「身為作者,算是半個公眾人物,我們的發言會被放大檢視,被扭曲甚至是被誤會被斷章取義,我們不像那些匿藏著姓名或是胡謁一個暱稱的人,撂完話隨便換個名字又是一隻小白,我們要負的責任重得太多了。」(看見沒,我很用力在點頭,我完全認同這個說法,有些人真的嘴很壞,詆毀人不用負責任的=_=)

  也許因為妳知道,有時候說太多話,並不能讓問題解決,所以妳選擇不說,但是說出那句話的妳,沒說的卻是妳要如何去面對那些誤會加諸在妳身上的痛,我看在眼裡,討厭妳的消極,但妳珍惜妳的羽翼並沒有錯,可惜忍耐並不是一門好修的課,要克服的東西很多很多,願妳能好好弄懂這艱難的課題,但我不希望妳的成長是因為受傷而來,這是我身為妳老友的一點點私心。

  曾經有人誇獎過妳的勤勞,因為妳堅持手工回信及回復MAIL。這在朋友眼中看來實在是有一點點的笨,尤其在妳收到書評以外的人身攻擊時,妳總是感歎地對我們說:「如果時間能從頭來過,我絕對不會回任何一封信,也不公開MAIL,就讓讀者打從一開始覺得這個作者屌算了……也好過回了幾封信,卻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誤會被讀者罵得狗血淋頭來得好,最慘的還是被誹謗成那樣……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吶。」

  但是每當朋友勸妳就從此時起甭回信時,妳卻又被我們罵得很窩囊,頭低低地咬著吸管嘀咕:「可是這樣讀者會失望吧……再說,可愛的讀者佔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呀……」(PS:我還純金的哩=_=)

  這也是我討厭妳的另一個地方,優柔寡斷,所以我一點也不想同情妳,活該。反正不管我們這群朋友說再多,當妳收到那種「喂!為什麼妳寫的書不能像某某某寫的那樣好看呀?!」的失禮信,妳還是會乖乖回答,所以我們說妳窩囊不是沒有原因的(對,相信所有認識妳的人又在猛頷首,妳做人真失敗吶),一邊哭還要一邊回,但哭的時候請不要打電話給朋友好嗎?在電話那端哭得那麼淒慘,叫我們怎麼接話呀?(想罵妳也罵不出口)

  我還記得妳哭著說:「我就是因為是我,所以才會寫出我自己的東西呀,嗚嗚嗚……」

  聽妳哭得這麼盡興,我又不好意思冷血地叫妳先哭完再打來,但是,妳不知道一個在哭的女人是很讓人手足無措的嗎?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吶,反正妳就是妳,別人寫得好是別人家的事,妳只要和自己做比較就好,妳的敵人只有自己一個,如果妳收到有人跟妳說妳以前的書比現在的書好看,妳再來哭自己的退步比較實際啦。不過事實上也不用浪費眼淚啦,喜歡妳的書,就去看,不喜歡妳的書就甭看,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為此難過也太不值得了──所以我才說不用回那麼不禮貌的來信嘛,妳回了,別人也不會感謝妳的,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妳總是盡力想讓大家都喜歡妳,但是一個人本來就不一定能獲得所有人的喜愛,妳自己也有討厭的人,是吧?所以妳懂這個道理的。

  討厭並不是一種深仇大恨的恩怨,有時只是直覺「呀,我討厭他!」;有時只是因為行為的不對盤,當然,有時是沒有原因的,我們姑且將之歸納於前世有仇這種宿命上頭好了,妳被人討厭著,當然也會有人喜歡著妳,妳越來越明白這樣的理論,這是好事呀──我這樣說,妳一定會想皺眉瞪我了吧。

  「誰喜歡被人討厭哪?」妳老是這樣說。

  對呀,我也不喜歡被討厭,最好是大家都愛我,哈哈,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啦,孩子,希望有朝一日能聽見妳打從心裡笑著說:「呀呀,被討厭了吶,那就算了呀,誰在乎呀。」嘿,最好能再聳聳肩哦。

  請釋懷一些,妳會快樂多一些;請勇敢一些,妳會得到更多力量;請多笑一些,讓朋友們對妳放心,妳也不希望大家擔心妳的,是吧。

  因為知道妳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讓我用我的序文來替妳寫,也許十年以後我們一塊翻到這一頁,我們兩個能哈哈大笑地看待這些。

  如果那時我笑得太大聲,請不要揮拳打我。

  以此序文,送妳。

  楔子

  花盼春托著腮,一手把玩著筆,苦思著該如何讓書裡的男角兒好生嘗些苦頭,誰叫他因為一個不起眼的小誤會就惡劣傷害女角兒,這種男人不用讓他太好過,也不能讓他光憑幾句話或是將女角兒拐到床上去耳鬢廝磨就想騙得女角兒輕易原諒他。

  身體的歡愉絕對不能與腦袋相提並論。

  托腮的手挪到腦際,搔搔長髮,手上的筆又將方纔寫下的幾行字給全數畫掉,這回她換趴在桌上,咬著竹筆桿,陷入呆滯狀態。

  突地,桌上的燭火教夜風吹熄,屋裡陷入一片黑暗,然後窗外跳進了一隻頑皮野貓,打翻了她的硯,弄灑了她的墨,踩糊了她的稿,接著不負責任地甩甩貓尾又跳出去。

  「……凶兆。」

  她直覺脫口而出,也預感後頭還有更糟的禍事在等著她,因為她眼皮又跳了,左跳財右跳災。

  兩扇房門讓人粗暴踹開,她掀睫仰首望去,兩隊人馬殺進她的閨房,一個比一個更冷酷更面無表情,她還沒來得及詢問這些不懂禮數的傢伙是誰,其中一人亮出枷鎖,人冷聲更冷。

  「奉七王爺之命,逮捕公然侮辱皇親國戚的淫書作者。」

  咦?

  公然侮辱皇親國戚?誰呀?她嗎?

  「罪證在此,由不得妳狡辯!」

  《縛綁王爺》、《推倒皇帝》、《壓上宰相》、《侵犯將軍》、《凌虐太上皇》、五本淫書在桌面上一字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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