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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金吉    


  這句話讓現場的氣氛熱到最高點,大家都知道朱巖桐歌喉好,在外頭,要聽他現場演唱可得漏夜排隊買票呢!

  頃刻,朱巖桐懷裡又抱著吉他,五指輕輕撥弄了兩下,突然抬眼看向幾乎又要露出窘迫神色的白若楠,安撫似地朝她微笑著。

  「小男男,妳想聽什麼歌啊?」他以中文問道。

  「我……」白若楠臉頰發燙,暗自慶幸其他人聽不懂中文,她不願意破壞大家的興致,雖然一臉氣呼呼,聲音卻極其輕柔地道:「不要叫我小楠楠!」

  朱巖桐一臉困惑。

  「『不要叫我小男男』?傷腦筋,這首歌我不會,換一首吧!」

  聽著他分明是跟她裝傻的回應,白若楠也沒轍了,一轉頭看到每個人期待的眼神,她只得隨口道:「隨便來一首老歌吧!」要她說出什麼當紅流行音樂的曲目,比叫她背圓周率還困難。

  朱巖桐挑眉,嘴角勾起一個笑,一雙眼又直勾勾地望著她,像是想也沒想地,五指在弦上撥彈出流暢的旋律,節奏略快而不急躁,有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接著,充滿磁性而滄桑的音色,讓人禁不住屏氣凝神,他以渾厚有力的唱腔,緩緩吟出耳熟能詳的歌詞──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與原唱者比起來,少了粗獷的沙啞,卻不失歌曲浪漫悠遠的情境,而且還有著濃烈的、屬於他個人的味道──那個每每唱起情歌,總教聞者如癡如醉的Vincent所獨有的邪魅誘惑,猶如惡魔正以挑情的嗓音對著人們呢喃愛語。

  我航行著,我航行著,橫渡大海,再度回到我的家鄉,在洶湧的波濤上,只為了要接近你,掙脫思念的束縛……

  白若楠想移開眼睛,卻只能不由自主的與那雙琥珀色眸子緊緊相連,像著了魔似的,在深邃的漩渦中迷失,耳邊盈滿他溫柔譴絕的嗓音。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ough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I  am  dying,  forever,  crying  to  be  with  you;  who  can  say……」

  直到一曲結束,白若楠才被周圍鼓掌喊安可的聲音喚回神智,朱巖桐的眼仍然緊鎖著她,神情似笑非笑,白若楠耳根子一紅,腦袋亂烘烘的,低頭看著眼前的食物,正襟危坐。

  唱情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世上的歌曲有九成九是情歌,隨便哼一句都是男歡女愛和風花雪月,她幹嘛為了這樣臉紅心跳?白若楠暗罵自己。

  儘管眾人在一旁起哄,朱巖桐眼裡的笑意卻開始淡去,他垂下眼簾蓋住突然升起的複雜思緒,取過桌上的酒杯一仰而盡。

  他對這首歌沒有特別偏愛,只是很隨性、很自然而然的想起它的旋律,唱著唱著,才驚覺自己聲音裡躲藏著名為「孤寂」的情緒,眾人熱烈的回應只是更加突顯它晦暗的存在。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心靈是滿足而豐沛的,就某方面來說,他喜歡每到一個國家就在當地置產,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也許就是一種心理補償,讓世界上許許多多個角落都有他的「家」,讓他覺得自己仍然有地方可以「回去」,而不是真的像浮萍一樣無依無靠。

  這個世界不大,可是總沒有一個地方讓他覺得不寂寞,那些房子給不了他任何安慰,血緣上的家人對他來說又如此生疏,所以他心裡的孤寂被他餵養已久,他不應該覺得訝異。

  只是……他竟然對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女人傾訴似地唱著情歌?就算認定她與他同樣的寂寞,兩人有著多麼相似的脆弱,那也不該是可以一相情願發出求救訊號的理由!至少,他的驕傲不充許。

  這種突然被她眼神牽引出來的感情,讓他感到惱怒。

  因為,在他感覺到自己對她產生異樣情愫的同時,他的心裡也跟著住進一隻他從來沒見過的怪物。

  他的心裡已經有一隻叫作「孤獨」的寵物了……如果那算寵物的話,所以請不要再跑出一隻不清楚名目又賴著不走的,他會很麻煩。

  抬眼看向白若楠,卻見她低著頭繼續吃她的食物,朱巖桐沒來由地覺得悶,卻又稍微感到放心。

  還好,不管他再怎麼聲名狼藉、再怎麼濫情,也不能隨便撩撥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畢竟她很單純,而且善感。

  不過還是好悶啊!

  他一手拿叉子戳著盤裡的仙人掌沙拉,像小孩子耍脾氣。

  另一桌的人開始唱歌,整個前院像酒吧一樣熱鬧,最安靜的反而是身為主人和主客的這兩尊。

  就算不想特別去注意,身旁一直傳來的「篤篤」聲還是讓白若楠忍不住抬起頭,發現朱巖桐小孩子般的行為。

  「你不想吃的話,也不要欺負食物。」

  朱巖桐抬起頭,因為她總算有了回應而稍解鬱悶,一對上她又變得嚴肅拘謹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她。

  「我唱歌給妳聽,難道妳都沒有一點表示?」語氣裡大有討賞的意味。

  白若楠臉又一紅,佯裝若無其事的把視線調回她的盤子裡。

  「謝謝,很好聽。」

  「就這樣?」他似乎有些失望。

  不然還要怎樣?難不成要她丟銅板給他?瞧他期待的。

  「你要我起立鼓掌喊安可嗎?」她沒好氣地問。

  「那倒不必。」又不是真的在開演唱會。看著白若楠裝作專心地吃義大利面,他故意道:「我是為了歡迎妳,沒別的意思哦!妳可別誤會。」語氣和神情曖昧,卻又像是故意說反話般彆扭。

  白若楠有種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尷尬,但她死也不想被眼前這個可惡的痞子發現,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眼底卻暗藏著憤怒的火花。

  「多謝你雞婆的提醒,我還要請你放心,別想太多!」

  哼!他還真以為全世界的女人只要一聽他唱情歌就會愛上他嗎?死男人。

  這下被潑冷水的換成了朱巖桐,但白若楠眼底的火焰卻又讓他莫名的感到開心。那是不是代表她其實有些在意他?呵呵……

  「妳生氣了?」他欠扁地笑開一口白牙。

  「沒有,我做什麼生氣?」這男人白目的程度真是教人想翻白眼。

  「沒有嗎?」朱巖桐故意湊近她,「妳臉頰都鼓得像青蛙了!」

  白若楠杏目圓睜,一抬頭,就對上他揶揄的眼神。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有點鼓,不過那是因為嘴裡塞了食物。

  朱巖桐為她的動作笑出了聲音。

  白若楠恨得牙癢癢的,突然想起自己要跟他拿回眼鏡。

  「眼鏡還我!」她氣呼呼地道。

  「啊!」朱巖桐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給我啤酒!」他朝著另一桌的人大喊,擺明了故意把她的話自動消音。

  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大杯啤酒,大口大口地喝掉了半杯。

  「過癮。」

  「我的眼鏡。」白若楠表情和聲音都冷冷的,眼神卻有些忍俊不禁。

  「我要加冰塊!」朱巖桐又轉過頭,聲音有些裝可愛地喊道。

  「眼鏡……」

  一塊蛋煎仙人掌被塞到她嘴裡,雞婆的「喂食者」正是朱巖桐。

  「Grace的拿手菜,味道超棒。」朱巖桐一臉正經地推薦道,自己也塞了一塊,大口大口地嚼著,還得意洋洋的與她對視,手上叉子又叉了一塊,大有蓄勢待發的氣勢,只要她再開口,那塊食物就會被塞進她嘴裡。

  「我……」要眼鏡!

  叉子果然立刻湊到白若楠嘴邊,她快一步閃開了。

  「啊!這塊蛋煎仙人掌煎得真是漂亮!」偷襲落空的朱巖桐將叉子舉在半空中,一臉著迷地看著叉子上油亮油亮、去了皮和刺的仙人掌果肉。

  「……」對付死小孩該用什麼方法?

  白若楠用力地踩了朱巖桐一腳。

  「噢!」朱巖桐手裡的叉子滑落,大叫著弓起身。

  坐在附近的人有的投來關心的視線,有的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活該!」白若楠忍不住幸災樂禍,卻又為朱巖桐的反應感到好笑,心裡湧起反將他一軍的快感。

  ※文中所引用之「Sailing」,作詞者:Gavin  Sutherland。

  第四章

  餐後,白若楠原本要幫忙收拾,卻讓女人們拒絕了。

  「妳是客人,如果讓妳來做,我們身為東道主豈不是顯得怠慢?」Grace說道。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若楠才趴在前院的躺椅上。累了一天,方才又喝了點酒,躺沒多久,睡意越來越濃,她連動一根手指都懶,好希望就此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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