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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蘇霏    


  佳瑋忘了哭泣,難以相信他居然會如此責怪自己,她見不得他臉上出現這種既羞愧又哀傷的神情,他這個樣子讓她的心酸楚難當。

  「又不是你的錯!」她急切地說。「當時有太多我們都無法控制的因素,何況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家出事,怎麼能這樣責怪你自己──」

  辛壑沒說話,像個中古騎士般,低頭在她的手背吻了一下,英俊臉龐上的認真與虔敬,讓佳瑋除了心神蕩漾之外,還有一種備受珍視的感動。

  「佳瑋,我愛妳,從那個舞會上第一眼見到妳,我就難以自拔。」他凝視著她,溫柔、深情的眼神幾乎將人溺斃。「過去我沒有盡到保護妳的責任,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給妳我擁有的一切,妳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好不容易停住的淚水,再度傾洩而出,她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辛壑欣喜若狂,可是一見到那愈掉愈凶的淚珠,又有些慌了。

  「老天……妳怎麼有那麼多水分可以流?別哭了好不好?」他柔聲懇求。

  「都是你害的……」她哪有那麼愛哭!每次哭不都是因為他?

  「是是是,都是我害的。」他很聽話地認罪。唉,誰教他可以對全天下冷漠,偏偏遇上佳瑋就沒轍。

  等一下──佳瑋忽地停止哭泣,想起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而且還好幾個!」她大聲指控。

  辛壑微怔,很快地意會過來,同時心中一個愛逗人的小惡魔也甦醒了。

  他鄭重其事地看著佳瑋。「那些都只是逢場作戲,為了妳,我會跟她們統統分手。」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們?!太過分了!」佳瑋的正義感又冒出頭。

  「那妳是希望我不要跟她們分手嘍?」

  也不是啊∼∼佳瑋掙扎了。

  「不管妳怎麼說,我跟她們分定了。」辛壑很堅決,可是旋即又遲疑了。「不過……那位穿特大號的豐腴女士我非留下不可。」

  「你……你那麼愛她喔?」佳瑋不由得酸意直湧。

  「是啊。」

  見他答得毫不遲疑,佳瑋黯然了。

  「傻瓜!」辛壑開心地笑道:「我說的是我媽,那天到妳店裡買的衣服是給她穿的。」

  嘎?佳瑋呆愣半晌,又追問:「那你其他幾次買的東西是給誰的?」

  這下辛壑有點窘了。「呃……我兩個弟媳,還有診所裡的護士。」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以為她們!唔……」佳瑋的聲音冷不防地被吞掉,沒發問的機會。

  辛壑深入、徹底地吻住她,環住她的臂膀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懷中的人兒,是遲來九年的幸福,這一次,他不會放手。

  這是他的佳瑋,唯一一個能使他脆弱、使他軟化的女孩。她一直都沒變,過了這麼久,她仍是那個瘦瘦高高、眼神清澈的單純女孩……一個自第一眼就教他愛上的天使。

  【全書完】

  *編註:

  *關於辛家老三辛磊的故事,請看橘子說403《小姐等等》。

  *關於辛家老二辛樵的故事,請看有橘子說433《少爺慢走》。

  後記

  聖誕節和元旦期間,回國了一趟,還讓年輕可愛的編編請吃了頓飯(本人臉皮超厚,每次回國都讓人請吃飯∼∼)。吃飯時跟編編聊到過去一些生活瑣事,然後編編說:「這樣好了,下次生活小集換妳寫。」

  所以我來啦,登台講古。

  話說許久以前,我在德國北部的大城漢堡小住了一段時間,沒臉說出確切的時間長短,以免有人問:「啊!那妳德雯應該不錯嘍?」(逃∼∼)

  在那個美好的年代,德國馬克還沒換歐元,物價指數不像今日高得嚇死人,家裡歐吉桑的收入尚可,我不必工作不用讀書,於是開始了嚮往已久的「貴婦」生活。

  我當時是如何過日子的呢?請聽我細細道來──

  首先,我替自己報名了德語課,一周兩次(還是三次?我忘了),一次一個半鐘頭。當然,貴婦是不可能太虐待的,上課時的心態絕對輕鬆(隨便?),像我這種懶惰不向學的學生,上課比較像社交,交朋友用的。

  也因此,德文沒學到幾句,卻認識了好幾個跟我一樣的「閒妻」,閒閒沒事幹、陪老公遷居到異國的妻子。

  下課後,幾個女人會直奔湖畔的咖啡館,邊聊天邊喝咖啡、吃蛋糕,然後逛遍市中心的所有店舖。

  那段時期,我的日間行程表如下:喝咖啡、逛街、喝咖啡、逛街、再喝咖啡、再逛街,外加幾星期一次的美發……直到太陽下山,歐吉桑差不多下班回家。

  一天,閒妻友人A來電,說:「我們該鍛煉了。」

  「同意。」我謊,免得負的新衣服過陣子就穿不下。

  於是,我跟朋友到健身居報到,參加了幾次有氧舞蹈和消脂的腳踏車課程,弄得全身酸痛,累得像條狗。當然,貴婦不該太虐待自己,漸漸地,一星期三次的健身計劃演變成三星期一次,其餘時間仍是喝咖啡、逛街、做頭髮。

  又有一天,閒妻友人B來電,說:「我找到一個陶藝班,妳要不要去?」

  「OK!」過於激烈的活動不是我的那杯茶,乾脆來去拉胚,順便吸收一點藝術氣息。要當貴婦嘛,氣質養好一點準沒錯。

  意外的是,我對制陶還頗有天分(自己覺得),並玩出興趣,一學竟學了大半年……聽起來不長,可是對我這種既沒恆心又沒毅力的人來說,已經相當值得驕傲,連德文課都沒上那麼久。

  有人或許好奇,德文那麼破怎麼學陶?嘿喂,不是我自誇,儘管陶藝老師講的話有百分之八十聽不懂,每次都只能回一句「JA∼∼」(YES的意思),但老師的教學示範我倒領悟得快,半年之後家裡也多出不少瓶瓶罐罐──本人的得意作品。

  陶藝課一星期只有一次,其餘時間,本貴婦還是繼續逛街、喝咖啡、做頭髮。

  以上所述,是日間活動。

  到了晚上,歐吉桑下班回家,本貴婦的一天又進入另一個階段。

  既然要當貴婦,自然是能不下廚就不下廚,所以我經常打扮得美美的,拉著歐吉桑上館子。

  我個人對德國菜並不特別喜愛,但漢堡是個大城市,各國美食應有盡有,我們會開著心愛的保時捷,四處找餐廳嘗解。

  是的,我們曾經擁有一輛超拉風的紅色保時捷,雖然車齡超過十五載,已經有過兩任車主,但是在我的大力慫恿、拚命煽動下,歐吉桑極不明智地以低價購買了這輛既不實用又高維修的年邁跑車。

  (後來賣車的時候,那個價錢更是低賤到讓人整個心酸∼∼)

  不過車殼很漂亮,很搭配我的貴婦形象。

  晚飯過後,我們有時會看場電影,有時會喝點小酒,還有時……造訪賭場。

  事實上,最後一項才是本貴婦最愛的夜間活勳,只是不敢太常提議,免得敗光本來就不多的存款,歐吉桑把我打包寄還我爸媽。

  不同於美國,我們去的賭場探會員制,規模縮小很多,還有基本的服裝限制,會員個個都挺體面,所以也是適合貴婦出入的場所。

  我會優雅地坐在黑傑克(俗稱的三十一點)牌桌前,手裡拿著雞尾酒,面前是年輕帥氣的發牌員,身後站的是英俊挺拔的歐吉桑,從容不迫地下注玩牌,直到籌碼愈來愈少,旁觀的歐吉桑快變臉,才依依不捨地離去。(請注意,為配合我的貴婦形象,此段敘述裡的形容詞已稍微經過美化。比方說,發牌員其實沒有那麼帥,歐吉桑其實也沒那麼英俊挺拔,變臉的時候更是嚇死人。)

  通常離開賭場時夜已深,我就乖乖地跟歐吉桑回家,睡個美容覺,第二天繼續我的貴婦生活,白天跟友人四處消磨時間,晚上跟歐吉桑四處玩樂,偶爾歐吉桑有假期便出國散心。

  日子就在不事生產、醉生夢死中過丟。我漸漸發現,貴婦當久了,好像也沒那麼好玩。然後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心裡有個聲音說:「天哪……妳不能再這麼糜爛下去了!難道妳不能做點更有意義的事?做點更有建設性的事?」

  我該做什麼呢?在數日的思索、考量之後,我決定痛改前非、決定……

  來寫小說。

  第一份稿子寫了半年,慘遭退稿。第二份,又退。終於,到第三份稿子,噹噹噹∼∼狗屋出版了我的第一本書(那時我們也已經搬離德國,幾句德文全部忘光光)。

  出書的成就感跟喜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因此,也就開始了我的寫作生涯。

  編編一定想說:「蘇霏!好幾個月才擠出一本書,妳這算有『生涯』可言嗎?!」

  不過讓我們別跑題∼∼

  總之,歐吉桑換了兩次機構,那段「貴婦」時光已經過去,我並不覺得特別想念那種生活。

  好吧,有時寫稿寫到頭昏眼花,偶爾還是會希望自己正悠哉地坐在湖畔喝咖啡,或是在睹桌上小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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