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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就因為我們是人,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才能分得很清楚。」

  「那麼我問你,」靈之猶豫一下。「當年對英之浩的感情你分得清楚?你收放自如?」

  宿玉的臉立刻變了。

  之浩是她心中的死結,是她的致命傷,甚至受不了手指輕輕的一點。

  她沉默,死寂的沉默。

  「對不起,翡翠,是我講錯了,我惹你傷心。」靈之慌亂不安地說。

  宿玉臉色一片青白,明顯地寫著「痛苦」兩個字。

  「不是傷心,而是整個心都失去了。」她木然說。

  「翡翠……」靈之的眼睛紅了。

  她是個十分感情用事又心軟的女孩。

  「事實如此,我不怕任何人提,」宿玉輕歎。「只是——每當人提起他,我就好像受了當頭一棒,連神智都不清了。所以——你原諒我。」

  「你——仍愛他。」

  「他對我來說,是生生世世。」

  「那麼仇戰——」

  「我說過,他是我的好朋友,永遠都是。」提起仇戰,宿玉立刻振作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去等他。」

  第六章

  可宜已經習慣了她的新「窠」。

  她喜歡這兒,這兒給她強烈的「家」的感覺。搬到這兒來之後,她就沒回過父母的家,她怕見母親不滿的臉,怕見哥哥不諒解的眼神,更帕見父親的沉默。

  這兒——簡直可以說是她的避難所了。

  這陣子工作不太忙,她能很正常的上班下班。回來之後她喜歡東抹抹西擦擦,要不然就躲在廚房煮幾味小菜,等哲人回來晚餐或宵夜。這些小事雖不及她白天工作的挑戰性強,她也做得自得其樂。

  今夜哲人會很晚回來,他在開一個重要會議。她該預備些什麼給哲人呢?雖然和哲人相愛了那麼多年,到現在才真正相處,她並不熟悉他的愛好。

  想到這兒,下意識地就想起了阿美。阿美現在怎樣?她憤怒嗎?傷心?痛苦?或已經麻木了?他決不想傷害阿美,卻又無法拒絕和哲人同居。人是自私的,她承認。這段日子裡哲人回過阿美那兒嗎?她從沒問過,也不想問,問來徒增煩腦而已。

  這件事——並未算解決,阿美始終會知道她這兒的地址,說不定找上來……

  猛然衝進廚房,為自己拿一罐冰啤酒。不敢再想這些問題,她該珍惜目前的幸福,抓緊它。

  電話鈴在響,她又立刻奔回客廳。是哲人嗎?

  「哲人!」

  ☆☆☆

  「不。可宜,哲人在嗎?」阿美的聲音。

  老天!阿美的聲音。

  「不,不,他不在,他在公司,」可宜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有點語無倫次。阿美的電話來得太突然了。「他開會,一直會開到很晚。」

  阿美沉默一陣,又期期艾艾,非常不安,非常害怕的低聲說:

  「我並不想打擾你,可宜。真的。但是我找不到哲人,他們說他不在辦公室。」

  「你有重要的事?我能幫你嗎?」可宜說。

  「是。妹妹病了,發高燒,我想送她去醫院急診,我怕她會抽風。」

  「啊——是。我立刻來,立刻開車來送你們去醫院,哲人的確在開會。」她慌亂地說。

  「謝謝你,可宜。」阿美收線。

  衣服也來不及換,套一雙鞋子拿了車鑰匙就往外衝。

  她很著急,連沖了幾次黃燈,好像自己女急病一樣。趕到阿美那兒,她已抱著女兒等在大廈樓下。一看見可宜的車停下來,她立刻奔上前,眼淚簌簌而落。

  「別急,別擔心,進醫院打一針就沒事了。」可宜安慰著。其實,她也知道阿美的眼淚未必因女兒而流。

  阿美抱著女兒,一面用紙巾抹眼淚。

  可宜心很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把汽車開得飛快。

  終於到了醫院,阿美抱著女兒先奔進去,可宜泊好車,隨後就進去。

  只見阿美呆呆的獨自坐在急診至外面。

  「妹妹呢?」可宜關心地問。

  「護土抱進去了,」阿美現在倒是沒什麼眼淚,蒼白中帶著失神。「但願她沒事。」

  「一定沒事的。小孩子發燒是常事。」

  「她早上就發高燒,可是我拖到現在才送她來醫院,我怕誤事。」「

  為什麼一早不送?」可宜問。

  「哲人不在,我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阿美垂下頭。

  「你知道我是什麼都不懂的。」

  可宜無言以對,心中歉意更深。

  「我真沒有用,」阿美自責著。「如果妹妹有什麼事,我不能原諒自己。」

  「不是你的錯,阿美。絕對不是你的錯,」可宜喃喃地說。又像自語,又像在安慰阿美。「你在這裡等一等,我——想辦法通知哲人。」

  她打了無數電話都沒法和哲人聯絡上,開會的地方不准接電話進去。回到阿美處,女兒正被推出來,要送進病房。醫生問:

  「誰是家長?」

  「我,我是母親。」阿美連忙說。

  「孩子小,我們准許你留院陪她。」醫生說:「她是腦膜炎,你為什麼不早些送她進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美嘴唇發青,全身抖個不停。

  「有危險嗎?」可宜也心寒。

  「病情還算穩定,如果過了今夜,就脫離危險期了,」醫生搖搖頭。「希望她身體強壯,不要引起併發症。」

  「併發症?!」阿美又被嚇傻了。

  「是可能發生。但不一定,」可宜強自鎮定心神。「你放心,妹妹吉人天相。」

  「會嗎?會嗎?」阿美全無信心。

  「一定的。」可宜握了握她的手。

  她們一起送女兒進病房,二等的,有兩張床。

  「你睡這張床,」護工說:」田太太,通知了田哲人先生嗎?」

  「找不到他,他在公司開會。」可宜代答。

  「在電視台做事簡直就沒有了私人時間,好像賣身一樣。」好心的護士笑。「有任何事,請按鈴叫我。」

  「請等一等——」可直叫往她。「今夜很重要,為防萬一,我們想請個私家看護。」

  「好。我替你們辦。這位小姐,可否來簽個字?」

  可宜向阿美點點頭,隨護士去了。

  可宜在請私家看護的紙上簽上名字。護主立刻驚異地抬起頭,定定地望住她。

  「我——有什麼不妥?」可宜問。

  「你就是葉可宜?這麼年輕,還這麼漂亮?」護士不能置信。「你和她——你和田哲人——」

  護士說不下去了,畢竟是外間傳說的謠言,根本不知道真假。

  可宜正感尷尬,護主又說:

  「看你對田太太這麼好、這麼關心,外面的謠言一定不正確。」她說得十分有信心。「我好喜歡你監製的節目。」

  「謝謝。快去辦事吧!」可宜催促。

  護主匆匆離開後,可宜又回到病房。哲人的女兒躺在床上昏睡,阿美呆呆地坐在床邊。

  「私家看護就來了,你放心,」她拍拍阿美的肩。「一切會變好的,有信心些。」

  阿美無言點頭。

  「我——先回去了,」可宜猶豫一陣。「我繼續找哲人,一定要他趕到醫院。」

  「謝謝。可宜,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

  可宜搖頭,悄然離去。

  她非常的不安。剛才護士的天真直言很影響她的情緒,人家不相信謠言,她卻知道謠言是真的。她有被人揭了瘡疤的感覺。

  駕車時有些茫然,不安的感覺一直纏繞著她,她覺得好累、好累,就快支持不往了。

  一進家門,就看見哲人安詳地坐在那兒看報。

  「可宜,你去了哪裡?你在到處打電話找我?」哲人問。

  「別說話,快些換衣服趕去醫院,妹妹腦膜炎,正在危險期中。」她一口氣說。

  「什麼?!妹妹?!」哲人跳起來,立刻換衣服。「什麼時候?是你送她入院的?」

  「是。阿美找不到你,只好我送她們去,」可宜吸一口氣。

  「你的女兒,我不能不關心。」

  「謝謝你,可宜。」哲人捉住她的手,一臉孔惶然,但還是看得出感激。「我今夜可能不回來了。」

  哲人去了。

  一陣空虛襲上心頭。哲人並不真正屬於她,是不是?當阿美或兒女有事時,他便會不回來——這是哲人第一次不回來,但她感到害怕。她怕的是不能永遠擁有哲人。

  哲人趕去醫院是絕對正確的,他是父親,應該關心女兒,何況女兒在生死關頭。可是——她無法形容心中的空虛和害怕,哲人至少——不完全屬於她。

  躺在沙發上,頭痛得要爆炸。肚子很餓,卻完全沒有食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凌晨  2點半,哲人一點消息都沒有。

  當然,他說過不回來的,她該有心理準備,然而她仍然掛心,恨不得立刻趕去醫院。

  理智告訴她不能去。人家夫婦在陪危險期中的女兒,她去算什麼?一個好心的第三者?

  忍不往自嘲地笑起來。根本一開始就是錯的,對與錯是死敵,沒有可能妥協起來,她還在堅持什麼?一直以來她只是在騙自己,是不是?

  她和哲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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