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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於晴    


  兩相比較,是雲泥之差。

  她歎了口氣。「我猜……這個夏天,我得乖乖留在武術館裡?」在氣勢上就矮他一截,難以想像這麼惜言如金的傢伙偏偏是她的剋星。

  「嗯。」

  落葉飄到她的髮際,她的頭髮始終維持短短的,卷卷的,因為懶得整理。常在大太陽下跑的下場是——沒染髮,黑髮裡依舊佔了一半的酒紅,臉蛋是紅紅的,白白的,很……青春。她不知道她的青春讓男孩側目,現在她只是沉睡中的嬰兒,不知紅塵情事。

  舉起的手臂停格了下,才撥開她發上的落葉。她的頭髮軟綿綿的,香香的,是橘子香。

  「喏。」是認了命,在如來佛的掌心裡沒逃過一次。從口袋裡拿出皺巴巴的一張紙遞給他。

  「家庭訪問?」

  「是啊,我都跟她說了老頭不在家,不過老師指明你也可以,就你上場了,童。」癡武打了個哈欠,往屋裡走。「睡覺了,睡覺了,這年頭沒什麼壞事可以做。對了,晚上我要吃好一點唷,老頭在家時,只會兩道醬菜配苦瓜,現在你回來了,我就得救了。還有啊,晚上不要來偷襲我,要是弄出個什麼來,你可要負責唷。」她笑嘻嘻的跳上階梯。

  「癡武。」她的最後一句話讓童晃雲驚得抬起眼。

  沉睡中的嬰兒啊,何時才會甦醒?

  或者,一開始就是他錯估了時間?

  從童晃雲十六歲那年,直接進入南部山區一所極為偏僻的武術專校就讀後,除了假日回鎮上外,與鎮民的接觸頗少。而尤癡武仍然留在鎮上的普通中學,中學是附設小學的,幾乎境上每戶人家都讀過這所學校。

  家庭訪問是為明年的升學做調查,女老師歷經十餘年教學,頭髮已然灰白。從進屋來,就端坐在塌榻米上,與少言的童晃雲坐看兩不厭。

  尤癡武搔了搔短髮,陪笑道:「老師,如果沒有事……」

  「癡武,你先出去吧。」童晃雲塞給她一百元。「去買點……你愛吃的東西。」

  尤癡武看看他,再看看老師,點頭,站起身。「老師,我先走了,你們不必顧忌我,愛聊啥就聊啥,我很知趣的。」而後嘀嘀咕咕的:「還當我是三歲小孩,給我買吃啊,老套啦……」晃著鈔票蹦蹦跳跳的出去。

  女老師姓蔡,差不多四十歲左右,眼角眉梢儘是皺紋。她嚴厲的臉龐難得微笑。「你是個好孩子,當你來到鎮上的時候,我們都預料你會往武術方面發展,而現在,如尤先生所期待的,你進入武術學校就讀,過得很苦嗎?」

  「還好。」童晃雲十分正式答道。才十九歲,尊師重道的心相當強烈。

  蔡老師點點頭。「那就是不錯了。癡武……也是個好孩子,不過她的成績退步得厲害……」眉頭皺起,像在思索如何措辭。

  「她很聰明。」童晃雲插嘴,靜靜的說:「從小,她就很聰明。」聰明得過了頭。自從上了武術學校,吃住都在那裡,除了假日外,能見到癡武的機會並不多,而這些年街坊鄰居對她的評語他並非全然不知。

  瘋瘋癲癲、傻里傻氣的。

  如果沒前些年的相處,他幾乎會以為這些年的癡武是真的傻氣得緊。

  沒跟人提過,從他被尤懦生帶回武術館之後,他的眼一直停在癡武身上。他看見了她身手的俐落,看見了因為她的聰慧在學校出盡了風頭;而後,像是一點一滴消失似的,隨著年歲的漸長,她不再練武,與生俱來的聰明像被上帝收了回去。她開始變傻了,旁人看不出,唯有他知道她在裝傻,有些瘋癲的,有些胡言亂語的,在學校,在鎮上不再是風雲人物,她逐漸歸於平凡,甚至在某些人眼裡,她是沒出息的孩子。

  心知肚明這樣的果是誰造成。尤老師的重男輕女是部份原因,而他中途的插進拜師才是癡武改變的主因。

  「癡武有她的主見,但以目前的成績要上台北那所女校是團難了點。尤先生似乎不太管癡武,如果可能,我是建議這個暑假你讓她好好待在家裡唸書……」

  「台北女校?」童晃雲瞇起了眼。

  「普通女校。」蔡老師歎了口氣答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尤家沒人發覺尤癡武的志願。會挑尤家當第一個家庭訪問的對象,是因為尤家難搞。

  童晃雲沒應聲,嘴抿著。

  「我以為她會跟你走同樣的路,上武術學校。」

  「是的。」他答道。「曾經,我也這麼以為。」在不經意間,她悄悄的轉身跑了,然後再也追不上了。

  「看來,你們需要溝通。志願表最晚可以在開學前交給我,這個暑假一、三、五我都空了時間,不管要不要上台北女校,我都會過來看看有沒有課業上的問題,但前提是你必須守著癡武。你知道的,她的蹺課功夫一流,憑我這一身老骨頭,沒追到半路就得叫救護車了。」

  童晃雲應聲點頭,沉靜的目光忽然鎖住女老師身後的某一點。

  尤癡武咬著餅乾,拿著喜帖站在門口。她才剛進門,就見到童板著臉瞧她,這通常表示事情大條了。可怕可怕!沒覓過童發脾氣,她可不想當第一個炮灰。

  她吐了吐舌,無辜的舉起喜帖,討好地陪笑——「童,我剛拿到紅色炸彈了。」

  紅色炸彈的日子來得很快,據說是玩出火來。新娘的年紀尚輕,比起癡武大個二歲,當事人是鎮上的青梅竹馬,父母怕肚子大了難堪,倉卒間成就婚禮。

  就算不想聽,陸陸續續的蜚短流長也會傳進耳裡。她寧願成天跟童窩在家裡,天氣好的時候,看童在庭院練拳,她就坐在走廊上看書,下雨了,童待在房內泡茶給她喝。這樣的日子挺好,麻煩的就是童不太愛跟她說話。

  「癡武。」樓下傳來叫聲,是童的。

  癡武嘴角下滑,連忙套上短衣,邊鮑出房邊咕噥:「你也就這時候才會跟我說話,可惡。」匆匆忙的衝下樓,朝童晃雲堆起笑容:「童,我準備好了。」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短短的雙腿。

  「短褲太短。」

  「童,你的話好像有點矛盾唷,短褲本來就是短的……」瞧見童冷淡的臉龐——過份,就會拿這種臉壓她,偏就被他壓得死死的,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癡武擠眉弄眼;正經的收斂起笑臉。

  「童,你不覺得我變胖了嗎?瞧,你才回來幾天,我就被你養得肥肥的,再繼續胖不去,我很有可能就被你當飼料豬給賣了,人家連裙子都穿不下了,只有這件短褲能穿嘛,嗚,我好慘。」看他不為所動,直接跳進他的懷裡。「不信你抱抱看,起碼五公斤的贅肉,老頭回來大慨也不認識我了。」

  「癡武,不要鬧了。」

  「你沒抱抱看又不知道,是不……啊!」嚇了跳,童真的抱起她了。

  「你很輕,癡武。」童晃雲輕聲說道,目光與她平行對看。

  她嚥了嚥口水,臉好像有點熱。第一次這麼接近看著童,都可以數出他的睫毛了。童的睫毛又長又密,眼神正直而堅定,看起來就像是正派人士,沉沉穩穩的……童又不會吃了她,為什麼會心跳加快?

  「童,」她撫了撫胸口。「你嚇死我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與當年他初來尤家時簡直是天壤之別。

  童晃雲看了她一會兒,才放下她。「你不胖,癡武。去多加件外套,晚上還要去吃喜酒。」

  「童——」癡武笑咪味的撒嬌。「我們上午不去老師家唸書,到處走走,好不好……」話沒完,看見童拿起裝書的背包,就知道大勢已去。

  童真是她的剋星!她歎了口氣,乖乖上樓拿外套,跟他一塊出了門。

  平常是蔡老師到家裡督促她唸書,但今天臨時有了點事,所以地點改在老師家念,就不懂有了事不能放她一天假嗎?

  午後,小鎮上的人疏疏落落的站在走廊上聊天,巷口的三姑六婆看了她跟童一眼,又低頭不知說了什麼。

  「童,我討厭這種感覺。」

  「嗯。」

  「你懂,是不?」癡武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抬頭笑吟吟:「童,你一隻手能不能抱起我?」

  童晃雲沒應聲,任她攬住他的手臂輕哼著歌。也難怪他跟癡武遭人指指點點,今晚喜宴的新娘是癡武學姊跟他過去在小鎮上的同學。同樣的青梅竹馬,一對奉子成了婚,那麼另一對呢?尤其尤懦生出了國,屋子裡只有他與癡武,孤男寡女的——

  「一塊上武術學校不好嗎?」他忽然開了口。不願她一直待在這樣的小鎮上,她應該有更大的空間去找尋自己的目標,但私心總盼她能在他的視線範圍裡。

  癡武嘴角下滑。「童,我沒練武了,上武術學校我會很慘的。我想念普通的學校,過平凡的日子也是一種幸福啊,你應該瞭解我的,是不?童。」見童沒再吭聲,她吐了吐舌。笨童,就是愛鑽牛角尖,對武術不再有興趣也不成嗎?硬押她上武術學校,她肯定會根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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