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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於晴    


  僅僅為了那小小金鎖,竟惹出這般大的風波,值得嗎。依展有容之見,倒不如扔了算了,偏偏展無極幾次欲扔,不知怎地總是狠不下手。

  展有容歎了口氣,道:「我怎會不知。那金鎖匙的墜子累咱們展家多年,如今十年將近。無極,若是找不到那金鎖,十年一到,你該知道怎麼做了。」

  展無極沈默半晌,才道:「那傳言中的金鎖與小姪定有極大的關係,倘若十年之期已過,小姪並不打算放棄尋覓那金鎖。」頓了頓,再道:「何況如今金鎖已有蹤跡,只須再下一番功夫,就能找到那金鎖。」

  展有容一驚,喜道:「有金鎖的下落了?」

  「那金鎖定在銀兔兒的身上。」當下,展無極便將墜子一接近銀兔兒便發熱的事全盤托出,只省略那心底莫名的情感。

  「難怪你將白姑娘強擄來。這倒也好,趁早找出金鎖,你也可定下心接手你爹的生意,最好能在年底娶個妻子,你爹前些日子才與那王媒婆接觸過,有幾戶好人家的女兒正值二八年華,也有意與咱們攀個姻親關係,你若有空,先回老屋探探,看你自個兒喜歡哪家姑娘,跟你爹說了,他才好有所決定。」話說到此,算是夠明白了吧!

  他已代展有亮傳話,這下可不能說他未盡叔叔之責了吧?

  他與無極雖像兄弟情分,但若談到婚姻,他還是出賣了無極。沒法子,誰叫展有亮一天到晚在他的耳邊嘮叨,說什麼若是無極還未打算成親,他先成親也成,反正他也三十好幾,再不成親,難不成要孤家寡人一輩子?

  總而言之,展家大家長是決定今年年底之前,定要有一樁喜事辦才成,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先「陷害」無極再說。

  並不是他不想娶妻,實在因展家生意過於龐大,光是錢莊、鹽行都忙不過來了,明兒個還要同人見面,決定那生意的合夥──若是娶妻,只會冷落嬌妻,既是如此,倒不如不要娶算了。

  如今,展無極雖也將京城幾間商行做得有聲有色,但他的重心仍擺在尋找金鎖上面,展父早呈半退休狀態,那展家的生意自然泰半全落在這展有容身上。

  「總之,十年之期一到,就算趕鴨子上架,也要讓無極這小子先拜堂再說。」展有容為了自己的未來,心底早有所盤算了。

  ※  ※  ※

  翌日一早,是個大陰天,一大早便細雨紛飛;到了晌牛,雨勢有轉大之勢,路人早避雨去了,偏偏碼頭旁,有二名男子呆呆的站在那兒,像是為了什麼事而驚駭住了。「萍兒,這就是咱們談生意的地方嗎?」其中一位長相斯文,穿著一身輕便的書生衫子,看起來就像是主人的男子不禁埋怨起來。

  那扮作家僕樣的二十餘歲的男孩急欲辯解:「大夫人,我不知道展家會選在這種地方。展管事說,說在船上,我真的不知……」

  那男子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既要跟人談生意,就得處處遷就於人。」歎了口氣,心思不知飄向何處。「也不知小銀子是溜到哪去了,連雲陽也不見蹤影。」語氣中大有擔心之意。

  原來這大夫人便是銀兔兒的大嫂李迎姬,她們之所以出白子園,目的有二,一是為談生意,二是為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姊弟。

  長久以來,她管理白家生意都是用娘家姓,再通過幾個扮男裝的機伶丫頭傳遞訊息,無論是打理生意或是投資,都不須跨出白家一步,對方也不知這是白子園的產業,不然依京城流傳的謠言,一聽白子園內皆是女流之輩,豈不會升起霸佔白家生意之心?所以,凡是白家生意,皆說是李家公子在管理,而且是幕後管理,幕前就靠善於交涉的丫頭扮男裝來傳遞她的決定。

  今兒個若不是有一樁大生意要談,她李迎姬又豈會跨出白子園一步?

  展家一向與白家有合作關係,也許是因合作良好,展有容才決定將白家納為合夥人,共同合作一樁天大的生意,不過前提之下,是展有容須先評估李迎弟這個人;李迎弟也就是李迎姬對外作生意的化名,不過,外人並不知道。

  展有容向來相信看人的眼光不會錯,雖與白家合作多年,但也未曾見過目後的李家公子,如今這次合夥的要求之一,就是須同李家公子見面,再談細節。

  所以,今兒個李迎姬只好扮起男裝來見展有容。幸而她雖是女兒身,但長相平凡,扮起男人來,倒有七分相像,另外三分再裝一裝,倒也瞧不出她是女兒身來。但,那並不表示她願意到煙花之地談生意呀!

  所謂煙花之地並不光是指妓院,有的姑娘也可自立門戶,例如在湖上弄個花舫什麼的。瞧!眼前就是一例。

  大雨滂沱,湖面上隱約飄著霧氣,但也能瞧出湖面上那艘美輪美奐的花舫──她向來是足不出戶的,但一點見識還是有的,那分明就是花舫嘛!

  霧中出現小舟,舟上除了劃漿的船夫,就剩一名長相可人、撐著紙傘的美人兒。待得小舟停在碼頭邊,那美人兒瞧見迎姬,笑問道:「這位公子,可是姓李?」迎姬雖是百般不情願,但為了白家也只得認了。

  她一拱手,回道:「在下正是。」

  「那可好極了。李公子請上船,我家小姐與展公子久候多時了。」

  那美人兒遞出一把畫著美女圖的紙傘想為她撐起,那家僕萍兒忙斥道:「我家公子有傘了,不必你獻慇勤。」她忠心耿耿的將自己帶來的唯一一把傘撐在主子的頭頂,自己反倒濕了一半。

  那美人兒掩嘴低笑,道:「二人共撐一把傘,若是男女也就罷了。你倆都是男人,既無情趣,又遮不至身子,到頭來傷風感冒,可別怪我沒好心告訴你。」

  「姑娘說得倒是。萍兒,接過來吧!」李迎姬雖不願到煙花之地,卻也不是一味排斥,當下謝過那美人兒,任著小舟划向霧中花舫。

  那花舫便是京城有名的醉香花舫,主人是京城花魁花月痕。她當年在百花樓紅出了頭,被封為花魁,也掙足了銀兩,乾脆自立門戶,造一艘花舫,凡是想上這艘船的,至少要出上千銀兩,雖是天文高價,仍是有不少富豪公子、文人墨客來一睹芳容。

  今兒個,醉香花舫讓人包了。只見花舫上約莫十來個的丫頭個個都是美人胚子,撐著傘兒站在船頭或低頭私語,或笙歌曼舞,一見迎姬上了花舫,忙領著她進舫裡。舫裡的一桌坐著一男一女,女的便是艷冠群芳的花月痕,花容月貌是不在話下,那絕俗的容顏跟銀兔兒有得比,就是少了銀兔兒的天真無邪,略遜三分。

  向來迎姬是知分寸的,在白子園裡,長相屬她最平凡,因此她看見美人是既不羨也不妒,當下只是淡淡掃過那花月痕,便將注意力轉向那舫裡唯一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俊俏不說,差不多三十來歲,舉手投足間竟有貴族似的威嚴,讓人不可小顱。須知,她從小便讓白家買來當童養媳,見過的男人只有李父、白父及那白雲陽,再來就是偶爾硬闖白子園的臭男人,所見的男人屈指可數,自然不知他的長相究竟是好看還是不好看,起碼能見人就是,所以她也是淡淡瞥了那男子一眼,並沒放在心上。那展有容當她是正常反應,因為她是男的嘛!凡舉姑娘家,除了昨兒個的銀兔姑娘不正眼瞧他外,至今只要是見了他的姑娘,莫不傾心於他,不是臭屁,他也是挺煩惱的。要怪就怪他爹娘,基因好並不是他的錯,他的心在展家生意上,對女人的興趣不大,不然他何以要積極把無極推銷出去呢?

  他笑著請迎姬入坐。

  「百聞不如一見。李公子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竟將李家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令展某好生佩服。」

  迎姬淡淡一笑,道:「展公子不必讚美於我;展李二家向來有生意往來,我信得過展公子,想必展公子也該是信賴我,才有此次的合夥關係,既是如此,閒話莫說,展公子請歐正題便是。」

  展有容一怔,隨即對他心生好感。李迎弟外貌雖文弱有餘,也不怎麼起眼,但就是合了他的脾胃;鮮少有人能讓他在第一眼就產生好感的,而這李迎弟他是交上了。「李家公子既來醉香,就不該只顧談生意,且先聽聽月痕撫一曲吧!」那花月痕插上一嘴,聲音如黃鶯出谷。

  京城流傳一句「聽得花奴撫一曲,散盡千金又何難」,由此可見這花月痕的琴藝該是如何的高超了。迎姬未出白子園,自然不知花月痕的琴藝究竟有多好,再者今兒個她可是來談生意的,對那什麼醉香、琴聲是一點興趣也沒,正要開口拒絕,哪知展有容微微點頭,風流笑道:「李兄弟,來了醉春,定要聽聽月痕姑娘的琴藝,方不枉此行。」這讚美之詞讓那花月痕的臉蛋染上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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