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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伍薇    


  「天母的由來啊……」又心撥弄著波浪長髮。

  「從前從前,美軍在士林天母地區駐守的時候,有一位很帥很帥的阿兵哥,散步來到那時還很僻靜的天母。他覺得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就詢問了正在耕田的老農夫這個地方的地名,但老農夫聽不懂英文,一時心急,只能拚命搖頭,然後用台語大喊『聽嘸、聽嘸』!阿兵哥聽到之後就說:『哦,原來這個地方就叫tian-mu啊!」聽嘸、聽嘸、tian-mu、tian-mu,這就是天母的由來……我的故事說完了,各位請掌聲鼓勵。」

  「哦!好棒的故事唷!」莎莎順順好友的長髮,再拍拍她粉嫩粉嫩的俏臉頰,帶著醉意的又心,迷糊遲鈍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好欺負……

  如果生活都帶些醉意也好,迷迷茫茫的,多好、多美?被人欺負了、受委屈了,說不定什麼都感覺不到!

  不像她現在這樣,心裡像蒙上一層黑霧,沉沉地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莎莎斂起眼底的哀傷,促狹地眨眨眼,開了個小玩笑。「不過,我對天母的由來沒興趣,倒是對那名幽默的帥帥阿兵哥挺感興趣的呢!」

  一提到帥哥,已經半醉的黎又心立刻由桌上彈了起來,扯著一旁余頌賢身上那件鬆開三顆扣子的襯衫領子,醉言醉語地嚷嚷著:「帥哥!阿賢,我也喜歡帥哥,我的老闆就是個帥哥!阿賢,妳知不知道我愛死他了?嗚,阿賢,顧先生好帥、好溫柔,我好愛他哦!阿賢,為什麼暗戀的滋味這麼痛苦……」

  黎又心和歐莎莎是同事關係,同在上市的軟件公司--「派洛科技」工作。黎又心是老闆顧先生的秘書,也偷偷單戀著顧先生。

  余頌賢趕緊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扯著一抹苦笑。「乖,別扯別扯,我知道妳心裡很苦,我看妳乾脆表白算了吧!喂,莎莎,救人哦,我快被勃死了啦!」

  四個超級好朋友都各有心事。又心喜歡老闆顧先生、阿賢有個奇怪的畸戀、連一向平凡過日子的濃濃也喜歡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而她也深深喜歡著祁醫生……

  莎莎揮揮手,不想再去深思讓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怎麼救?如何救?本是天涯淪落人,在此共飲一壺酒,我也很苦啊!」

  她端起酒杯,將威士忌豪爽地一口飲盡,潤潤喉,哀傷的淚卻盈滿眼眶。

  酒是甘甜的:心是苦澀的,再怎麼濃烈的酒,都無法沖淡她心中的苦。

  心情苦,手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連一向海量的她,都已經感到四、五分的醉意。

  為什麼?她的心情為什麼快樂不起來?她好想快樂,好想恢復成還沒愛上祁醫生之前,那個快樂無憂的歐莎莎!

  想著想著,她悲從中來,橫過桌面扯住余頌賢的雙手。「阿賢,我太痛苦了!我人美、身材又好,還找死地跑去給他拔牙,只為了和他聊聊。我這麼努力,為什麼那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沒有愛上我呢?好!就算他沒愛上我,可為什麼我就不能少愛他一點呢?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的心破了一個洞,苦澀的酸意一直由洞裡冒出來,氾濫成災,成了她眼眶裡壓抑不了的淚水……

  不,傷心流淚是天底下最懦弱的事,她已經失去了她的心,不能連她一向自傲的骨氣也都跟著賠進去!

  今天大伙心情不好,苦酒一杯接過一杯,余頌賢趁著情況尚可控制時,趕緊結帳,好心地協助兩位好友穿上外套。

  莎莎豪爽地飲盡杯中的酒,而後站起來,腳步微微踉蹌了下。「不是說好下醉不歸嗎?怎麼妳看起來這麼清醒?」

  余頌賢扶起一旁的又心。「我可沒像妳們一樣,打算來個一醉解千愁。再說,如果我也喝醉了,那誰送咱們回家?」

  乾杯解千愁嗎?效果有待商榷,至少莎莎不覺得方才下肚的那十多杯酒可以解她的愁,她的心情還是糟透了。

  莎莎望著又心,又心已經癱軟在余頌賢身上了。是今晚的月色特別淒涼嗎?還是,又心和她一樣有一肚子哭不出來的心事,只能苦酒一杯接著一杯……

  「我去一下化妝室,妳們先去開車,在門口等我。」

  余頌賢比了一個OK的手勢。「快一點。」

  「沒問題!」

  酒精開始在體內發酵,憑著最後一絲自制力,莎莎晃到酒吧的廁所裡。

  她扭開水龍頭,冰涼的水嘩啦啦地淋在她的手心,她怔仲地看著流動的水,淚卻在此時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滴在手上……

  她指腹抹過手腕上的水珠,輕輕地揚起笑。

  原來眼淚是溫的?

  呵,好妙,心中已經悲傷到結了霜,眼淚還有溫度?

  她抬起頭,望著化妝鏡中的自己,又笑了。

  原來就算心情再怎麼惡劣,還是能夠隨時綻露笑容?

  呵,好厲害,她歐莎莎不愧是隨時保持在最佳狀態的頂級業務員!

  手提包內的手機此時響起。抽了張紙巾,莎莎快速擦乾手,邊走出廁所邊接起電話。「喂,我是莎莎……老爸?」

  歐爸爸在電話那頭嚷嚷:「女兒啊,我才從大陸迎香回來,怎麼聽到妳媽說妳和一個牙醫在談戀愛啊?!」

  老爸很忙,他是義警,是媽祖廟的內務總管,是萬年里長,他太忙了,等他有空關心唯一的獨生女時,早已過了時效。就像她高中時,被教官污蔑記了兩支大過,等老爸要幫她討回公道時,她已經高中畢業,準備考大學聯考了。天才老爸總是想表達他滿腔的父愛,但總是錯過了時機。

  「妹妹啊,真的嗎?那人品怎麼樣啊?要不然老爸這兩天找時間去看看那個牙醫好不好啊?老爸的牙齒也要好好洗洗,妳媽都說我一口爛牙,她不要跟我說話!」

  老爸高分貝的大嗓門,震耳欲聾。

  莎莎歎了口氣,傷心的事再度被提起,她心灰意冷。

  「老媽什麼時候告訴你的,老爸?」

  歐爸爸在電話那頭搔搔頭。「好像是這兩、三天的事,我星期一才回來的啊……啊?老爸又晚一步嘍?!」

  莎莎提著手提包走出化妝室。「沒錯。」

  歐爸爸驚歎不已。「啊,怎麼會這樣?!我才剛知道妳談戀愛,怎麼才一下下就分手啦?!還是妳老媽太晚告訴我這個消息?厚,我會被妳媽氣死,就說有什麼事都要趕快跟我說,我好歹也是妳老爸啊!」

  莎莎無力地靠在牆上,她揉著抽痛的太陽穴。「老爸,我沒談戀愛怎麼分手?是老媽說錯了,我沒有和那個牙醫談戀愛。」

  歐爸爸有些遺憾。「是哦……那真是可惜,我還以為多了一個牙醫女婿,要洗牙、要裝假牙就方便了,啊,沒辦法和好嗎?」

  莎莎已經很厭煩有關牙齒、牙醫的話題了。

  「爸,車子來了,我要回家了,有空再去看你。」

  不等老爸響應,莎莎斷然掛上電話,將行動電話洩憤似的丟進手提包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心情已經惡劣到極點了,竟還有人跑來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巴?!難道他們不知道苦戀的痛嗎?她應該回家好好警告老媽,別再將她的私事當成鄰里八卦大放送!

  她額頭抵著牆壁,怨歎自己可憐的遭遇。

  「小姐,需要我幫忙嗎?」

  一個男人的嗓音在莎莎身後響起。

  莎莎回頭,只見一名身材挺拔,穿著挺有型,很有ABC味道的男人對她友善地笑著。

  她挺直腰,神色冷淡。在酒吧喝酒解悶,最不想遇到的就是這些搭訕的男人。

  「不用,謝謝。」

  男子並不想放棄,依舊亮著他自信滿滿的笑容。「那可以請妳喝杯酒嗎?我注意妳好久了,妳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莎莎冷冷地瞪了男人一眼。她知道自己漂亮,許多男人愛盯著她瞧。心情好時,她會自我安慰,別人的注目是她的驕傲。

  但現在不同,她心情超級不好,任何人都礙她的眼!

  「先生,我不愛別人注意我、盯著我,請你自制!否則我要請警衛來處理!」

  莎莎威脅完畢,甩頭走人。

  難道這些人都看不出她心情很差、很差嗎?看不出她正受到苦戀的折磨嗎?就好比有根尖銳的針拚命刺戳著她的心,傷口鮮血淋漓,她好痛啊!

  嗚,這種痛,沒經歷過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莎莎忿忿地走出酒吧外,正好見到又心與余頌賢正和一個男人大聲交談著,氣氛不是很好。她細看,大吃一驚,那名高大的男子正是她們老闆最在乎的大金主,最近公司有一件大案子,就需仰賴這位方先生的金援才能順利完成。

  莎莎有禮地和眼前一派悠閒的男人打了招呼。「方先生,晚安。」

  又心大吃一驚。她的好朋友們竟然都認識這個半路搭訕的痞子?!「莎莎?連妳都認識他?!不會吧?他是一個大痞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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