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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惜之    


   

   ☆  ☆  ☆

   

  月隱星稀,殘燭滅明,寂靜的深夜只有刺骨寒風在夜空裡穿梭。

  莫情躺在新床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想起臨行前師父交予她的飛魄水,她只要把無色無味的飛魄水放入井中,她就可以全身而退,而他曲家幾百口人將無一能倖免……但,那是幾百口無辜生命,這作法太殘毒、太天理不容……或者,只殺他——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轉頭看著枕邊人,他寬寬的額際,斜飛入鬢的濃眉,挺直的鼻樑……這張臉和十年前的他有很大的改變,當年臉上的稚氣已被沉穩取代,斯文秀氣的臉龐透露著堅毅絕然……

  說改變,她不也改變許多,愛笑愛哭的紫兒成了無情無義的莫情,當年,街坊間人人口中的小才女,如今成了人見人畏、殺人不眨眼的勾魂使者。

  說恩義、談仇恨,要認真計較,曲煒勖對她只有恩沒有仇,殺他……不仁,恨他……不義呀!

  但父母仇只能由她報,娃娃的死要她討回公道,而曹家大大小小七十餘人要在她手裡獲得安慰!在這當口,她沒有權利和他談仁義。

  轉頭,捏緊的拳頭鬆了又緊,卻始終下不了手……也罷!滅他家的是曲懷天,冤有頭債有主,就讓他一人來償還曹家。

  定了決心,她將指甲縫中藏的失魂散彈往曲煒勖的鼻息間,習武多年的他幾乎是在接收到毒物的同時就警覺地清醒,睜開眼睛,曲煒勖不敢相信對他下手的竟是他的新婚妻子。

  「嫣含,你在做什麼?」

  一旦清醒他就不再認得她?無解的悵然拉扯著她的心,讓她狠狠地抽痛一下。

  她沒回答,輕輕巧巧地站起身換好衣服,看著正運氣驅毒的曲煒勖,她輕咬下唇,再重逢,兩人已成仇敵……別了,她的勖哥哥……

  走出新房,在朦朧月光下,殘荷弱柳勾畫出冬寒蕭瑟的淒涼景象,相對的幾株梅樹長得正好,幾朵早發的花苞在枝頭上綻放冷然風華。

  他說要為她植上幾株寒梅,他說要專心練武保護她的安全,他的諾言一一實現了,只不過……她的心再也收不下這些諾言。

  一扭頭,她不准自己多想,飛身竄出詠絮樓,憑藉著多年前的印象往曲懷天的居所——擁彗樓奔去。

  破窗而入,她的劍鋒指向床上男女,習過武的曲懷天縱身躍起,取出長劍護住身後的妻子。兩把銳劍針鋒相對,寧溢的空氣間變得詭譎森冷。

  「你是誰?」他率先打破沉默。

  「取你狗命的復仇使者!」她冷冷回道。

  「想取我命得有點本事才行,你是玉面觀音派來的?」

  「到了九泉下,再去問牛頭馬面吧!」

  一招飛龍在天,利劍直取曲懷天門面,兩個旋身,他挾抱著妻子避開這致命一擊。一交手,他就明白眼前的女孩武功絕不下於他幾分。但他要分神保護妻子,勝算就更少了。

  「姑娘,請你等等。」晴娘的音調一如多年前和祥慈藹,她停了手,他給了她滅門血仇,也給了她收養恩惠,這筆糊塗帳要怎生打理,才弄得明白?

  晴娘在她眼裡讀到一絲猶豫。「姑娘,如果你真是玉面觀音派來的人,那麼殺我吧!因為,她口中雖恨著懷天,但絕不會真要殺他,玉面觀音最珍視的就是他的性命啊!姑娘,你要弄清楚。」

  曲懷天將妻子推於身後,不准她再說話。「姑娘,你年紀輕輕就走上殺手這條不歸路,太可惜了!」他心懷不忍地規勸於她。

  「我雖為玉面觀音座下殺手,但我今天不為別人而殺你,我為自己殺你!」她出口話語字字帶恨。

  「老夫與你可有過深仇大恨?說出來!若真是老夫負你,我絕不還手。」

  他的凜然正氣激發了她的狂怒。他憑什麼理直氣壯?憑什麼光明坦蕩?難道說曹家上下都是該死之人?

  「姑娘,老爺做事從來是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若是誤會,則宜解不宜結。」晴娘加入勸說行列。

  「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曲懷天,你敢不敢摸著良心將此話再說一次?」她抬眼冷視於他。

  「我要真有罪,但憑姑娘處置,若是無妄栽贓,恕曲某不認。」

  「好!曹又先,你認是不認?」

  曹又先?這名字朝他腦門狠狠撞擊一下。

  「曹又先?你是說當年的御史大人曹又先?」他語氣激動地問。

  「他一生清廉,卻因你誣告,曹家七十餘口人命盡亡於刀下,你還敢說不愧天地?」她一字一句全是血淚控訴。

  「你、你是曹大人的……」

  「曹紫蘋!」

  三字出口,曲懷天懸在心裡多年的重擔終於放了下來。「謝天謝地,你還活著,你竟躲過那場劫難?曹家有後了!感謝蒼天睜眼啊!」

  「不用惺惺作態!我活著是為了索命而來。」她嗤之以鼻。

  「好!我跟你去!」他的答話出乎她的意料,曲懷天轉身面向晴娘。「夫人,這回你不能再阻擋我了,勖兒已經長大也成家立業了,他可以照顧你的下半生。而我……還完這筆債,此生再無缺憾。」

  「我懂,我都懂!我知道這十年來,你日日夜夜沒敢或忘過曹家事,當年,勖兒尚小,我擋你自刎謝罪、自私地留下了你,而今,勖兒已成人,我們心無阻礙,可以安心的走了。」

  「夫人……你……」

  「我們一道走好嗎?你知道我又軟弱、又沒武功,沒有你真的不行,而且,我好怕孤獨的。」她不像慷慨就義,反而對丈夫說起喁喁私語。

  「你們演完戲了嗎?」他們的恩愛,讓她想起父母臨死前那幕,爹對娘說——在天願比翼,在天成連理。多年夫妻有恩義、有情愛……

  「曹姑娘,我們不怕死,也死有餘辜,但是,我想你有權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晴娘朗聲說道。

  「晴娘……」他想阻止。

  「懷天,我不要她殺了我們之後繼續認賊為師,那對她並不公平是嗎?我們欠曹大人的已不能彌補,至少該盡力救救曹家之後,她這樣年輕的生命,難道你忍心看她一生都活在血腥之中?」她柔聲對丈夫道。

  紫蘋沒說話,她已在他們的對話中捕捉到太多消化不掉的訊息。

  「紫蘋,當年懷天攜家帶眷,帶我們到邊陲地帶鎮守邊關。有一天深夜,懷天的師妹全身鮮血淋淋地拿來一份曹又先通敵叛國的罪證,她說,那是她潛入敵軍軍營盜出來的重要證據,要懷天在朝廷內賊尚無防備時上報朝廷,才能一舉將亂臣賊子成擒。

  因事出緊急,而當時的確經常發現有軍情外洩的情況,於是,懷天沒多作懷疑,就快馬將罪證送回京城,曹家也才因此滅門。事後,懷天的師妹——也是你的師父玉面觀音,才告訴我們罪證是假的,曹家通敵也是假的,她的目的就是要懷天良心不安、終生懷愧……」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懂自己的父親和師父……不!和玉面觀音有何仇怨,她要這般害他?!

  「愛情吧!愛情總是讓女人變得愚蠢。她癡戀了師哥多年,沒想到懷天卻娶了我,要認真說起來,我也該負責任。你動手吧!」她閉起眼睛引頸受死。

  曹家人的生命居然那麼不值?他們成了他們愛情的犧牲者?天……

  長劍一閃,幾個落點,她把屋內的傢俱砍成碎片……恨,恨入骨、恨入髓……她成了殺父兇手的殺人機器……該砍、該殺的人正是自己啊!

  「當年,你為什麼不查、為什麼不懷疑,就這樣把我曹家送上滅門路?」她的劍尖指著他的喉頭,曲懷天不畏不懼。

  「所以,我說我該死!」他定了自己的罪。

  「你是該死!一舉劍卻落不下,這個人他已經判自己死刑了呀!行屍走肉十年……他活得不比在地獄裡快活……劍鋒一轉,她削去他的左臂,既而欺近身幫他點住幾個止血大穴。

  「奪你一臂,你和曹家的仇就此了結。」

  「你……」曹大人不愧是曹大人,教出來的女兒雖浸淫在仇恨中整整十年,卻仍無法泯滅天性中的善良,這一劍對他而言是釋放、是寬恕,更是把他自地獄拉出的救命繩索啊!

  晴娘扶住丈夫,喚住想離去的紫蘋。「紫蘋,留下來啊!讓我們……」

  推門而去,她迫切想去的地方是觀音殿,用自己的性命去問她一聲曹家哪裡負你?

  剛走出曲家大門,已運氣清毒的曲煒勖帶著幾個人迎面趕至。

  「說!你是誰?混入曲家目的為何?!」他英俊的臉上滿含怒火,瞇起的眼裡有著暴戾。

  她是誰?他居然問她這句話?一夜繾綣,呼喚了無數次的名字竟在此時遺忘。

  紫蘋沒回答,冷漠地看著他的臉……心死……是不是這種滋味?

  見她不回話,煒勖掌風一發先聲奪人,紫蘋揮劍避去致命一擊,幾個交手,他已探出她的武功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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