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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惜之    


  「小姐,要不要我走趟鎮遠侯府,請赫連將軍來探病?」小梨解意地問。

  「他……會來嗎?」提起心儀人兒,明珠圓圓的臉上染起兩朵紅梅。

  赫連燁暄是鎮遠侯赫連長磴的獨子,自小就是鶴立雞群人物,十六歲那年和父親上戰場,一刀砍下敵軍將領立下大功,讓當今皇上封為鎮北將軍;他和詹王府的玉歆格格自小訂下婚約,就等著玉歆年滿十六,好迎過門。

  「會的會的,你們打小一起長大,格格生了病,他自然會來探病。」

  「這樣嗎?好啊!你下去辦事。」咬起朱唇,她臉上帶著嬌憨。

  「格格……」

  青兒出聲,小梨回手又是一掌。

  她討厭青兒那張美得讓人嫉妒的臉,不過是個沒身份的下人,成天掛著無辜笑容,就能贏得王爺疼愛,誰看了都要怨上一怨。

  尤其王爺要納她為側福晉的謠言一傳開,府裡大大小小婢僕,莫不是看她一回就要整她一番。

  「你還不走,留在這裡惹格格煩心啊!」說著,小梨提起她的領子,一把將她拎起。

   ☆   ☆  ☆

   寒風自窗縫鑽進來,青兒蜷縮起手腳,努力往柴堆裡挪。

  很冷、非常冷……她呼出的氣兒染成白霧,咳咳,連連幾聲,咳得她的胸口又悶又痛。

  抬起頭,手腳凍僵,身體被冰寒封印,她沒有力氣動彈,全身上下只剩思緒還可以活動,只存靈魂還是自由。很冷,真的!

  那些年,冬風也會從窗縫鑽進來,可是爹爹會燃起炭火,煮來薑湯,一家六口窩在爹娘那張狹窄的床炕上,說說笑笑、談談鬧鬧。

  記得那夜,他們在討論一首漢代民歌:

  上山采麻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婦何如?」

  「新人雖言好,末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從門入,舊人從合去。

  「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餘。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

  娘鄭重叮囑她們:「身志女子首重婦德與婦功,從文中知曉,即便已成下堂妻,再遇故夫仍要長跪相問,事事為丈夫設想。再則,婦人的女紅亦是相當重要,惟有才德兼備,才能讓自己穩坐主母位置,不被休棄。」

  爹反對娘的說法,他說:「婚姻之所以能維繫,不是光靠婦女一再吞忍、犧牲,而是感情;若兩人相看相厭,就算女子再賢德能幹,男人也會視而不見。」

  橙兒站在爹爹那方,她說:「文中婦人,就算女紅再強、再有賢德,不也成了薄倖男子的下堂妻;而新婦事事樣樣不如舊人,可獲得最後勝利、搶贏男人的是新婦!」

  橙兒說完,馬上得到大姐和爹爹的讚揚。

  青兒是站在娘那邊的,她說:「若是女人不讓自己變得可愛、能幹些,男人的寵愛又能維持多久,誰知道那個新婦會不會轉身又成下堂妻?」

  對男人、對情事婚姻,藍兒、青兒或者是橙兒、墨兒,並不太懂,畢竟她們還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只是在這個家庭中,孟秀才習慣提出問題、習慣討論、辯論,是這種教育方式,讓孟家四個女兒比旁人早慧聰穎,也是這種教育方式讓孟家女兒比別人成熟曉事。

  在孟家,她們以博學父親為榮,孟秀才也以四個卓越出眾的女兒為傲。

  夜越夜,越淒清寒冷,偏頭向外,青兒無神地凝視窗口。

  今夜窗外有沒有一輪新月?在寂寥的夜裡,青兒分外想念親人,想念那些圍爐長談的溫馨……

  那是爹嗎?瞇緊眼,她彷彿在空中看見已逝的爹娘,他們的笑容依舊慈祥,暖暖的笑哄暖了她的心……勾起一彎笑容,青兒倦了……

  偏過頭,咳幾聲,胸口不再疼痛難熬,手腳不再覺得寒冷,身子不再僵凍難受……今夜,有爹、有娘、有姐姐妹妹、有歡樂笑聲的促膝夜晚回來……

  ☆   ☆   ☆

  再醒來,青兒躺在自己床上,支起身子,扶扶沉甸甸的頭,額間有些微溫,她染上風寒了?她生病了,那麼格格……

  想起格格,青兒霍地起身,未站直,搗起嘴,連連咳嗽讓她彎下腰。

  胸口好痛,她幾個急拍,撫上喘息不已的前胸。

  真糟糕,格格一定要大發雷霆了,下意識揉揉肩頭瘀紫,那裡仍隱隱作痛。

  顧不得身體不適,她整衣穿鞋,打理好自己,匆匆往格格的繡房走去。

  一入門,她發現太夫人、福晉、王爺全在裡面,一屋子黑壓壓的人。縮縮微顫的身子,青兒靠在門邊,不敢入門。

  「癆病鬼,你醒來了呀!」捧著水盆的小梨走經她身邊,惡意朝她一笑。這癆病可是格格買通宮大夫編派出來的。

  「小梨姐姐……對不起,我……」

  她不知道自己睡過多久,更不知道格格會藉故發多大的脾氣,一顆心忐忑不安,望著裡面,想像自己面臨的艱難處境。

  「別這麼喊我,咱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小梨甩脫她的手。

  咬咬下唇,她滿面焦憂。「請問,格格在生氣嗎?」

  「氣?是啊!氣著呢,好好人不推薦,送個癆病鬼進王府,難怪才幾天,格格就跟著生病,我就說嘛,平日健健壯壯的人兒,怎會喊病就真病了,準是你這癆病鬼給染的。」

  小梨這會兒可聲大氣粗啦,剛剛太夫人親口說要叫青兒離開王府。

  癆病?她居然得了和娘一樣的病?

  這病不是他們這種窮人家能得的起呀!

  聽小梨的口氣,他們是不是不要她了?離開王府,往後她該怎麼辦?

  突地,她推開小梨,走到眾人面前跪下。

  「太夫人、王爺,請不要趕青兒走。」

  一見是她,眾人紛紛帕子掩口,太夫人、王爺的關愛不再,嫌惡的眼神落在青兒身上。

  早看出她身子單薄,哪知道是帶了癆病,王府不是善堂,怎能收容。

  「阿瑪,您讓她走開啦!我討厭她,都是她讓我害病的。」格格連聲大叫。

  「乖女兒,別動氣,我讓她馬上走。」王爺軟聲安慰。

  「是啊!格格,您別生氣,赫連將軍馬上就要來看你。」小梨也好聲相勸。

  「帶出去,不是吩咐過,一醒來就攆她出去?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格格還病著呢!」福晉連聲催,頃刻,幾個家丁湧來,拉起青兒往外走。

  他們快腳走出庭園、走過樓閣,直到把她推到王府門外時,青兒混沌的腦袋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她反手拖拉住家丁的腳。

  「叔叔,青兒沒地方去了,您讓我再跟王爺求求,也許他會大發慈悲。」

  家丁沒回話,一腳往青兒胸口端過,她悶了氣,手也跟著鬆開。

  不行、不行,在這京城裡,離開王府她舉目無親了呀,她不能死在這裡,她還要掙足銀子給爹娘修墳,狀告賊人,她不能走啊!

  跪著、爬著,她在門關上前,手伸入門縫中。

  門用力關起,夾住她的手,青兒痛徹心肺、幾欲昏厥……

  家丁見門關不上,低頭才看見是青兒的手,忿忿地重新拉開門。

  「我們沒有時間跟你磨,快走開!」說著幾個踢腳,將青兒踢翻到台階下方。

  「叔叔、伯伯,求你們行行好,讓青兒再去央求王爺,說不定仁慈的太夫人會答應青兒留下。」不顧滿身青紫,掙扎要起身,青兒在雪地上連連磕頭。

  「別害我們挨罵了,你這病是會傳給旁人的,誰敢留你。去去去,別在這裡礙人眼,等會兒讓張總管瞧見,你又是一頓好打!」

  「青兒的家不在京城,這裡我不熟,離開王府……我沒地方去……」

  「沒地方去也不能死賴咱們王府……」

  說話間,小梨走來,手扔過,一個包袱往青兒身上砸。

  「理她那麼多幹什麼,趕了就是。」小梨抄起掃帚柄,就往青兒身上打。「走走走,再不走,我當街打死你!」

  「小梨姐姐……青……」她左躲右閃躲不開棒打,傷口在身體上形成灼熱。

  「我說話你聽不懂?走開,別把那種髒病過給咱們。」她話說著手沒停過。

  兩天沒進食,加上未癒的病體讓青兒頭昏,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

  「小梨姐……」話沒說完,一口鮮血自她口中溢出。

  「好個仗勢欺人的狗奴才!」一個男音傳來,止下小梨手中的棍棒。

  青兒轉眼,對上他的視線,那兩道嚴峻的眼光沒嚇退她,反而讓她感覺安全。拖起伏在地上的身軀,她一步一步爬向他的腳邊。

  在雪地爬過,劃出一條雪溝子,寒氣侵入她身子,她感覺不到冷,再一步……再一步她就能攀到他的護翼下,從此……再不害怕……

  再一步,只要再一步……疼痛就會遠離她,她不再無依、不再孤貧……

  但身子變得沉重,這一步變得好艱難……咬了牙,攢緊眉頭,最終這步她要越過……走了這步,她才有未來……

  終於,費盡全力,她爬到他腳邊,抬起手,抓住他衣衫下擺,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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