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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嚴沁    


  可是母親不是我。

  戀愛的是我,婚姻是我的,並不是母親的,所以我不介意母親的話。

  我有很強的主觀,很強的自我,我的事只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我,動搖我。

  過了一陣,爸下班回來,念中學的妹妹也回家,廚房裡也傳出陣陣菜香。

  我去打開電視,這個時候門鈐響了。

  「我去!是莫至剛!」我奔出去開門。

  果然是他,莫至剛。

  為服兵役而剪得很短的頭髮,很樸實的一件白襯衫,淺灰長褲,展開一抹親切的笑容。

  「嗨!問來了!」我笑。

  看見至剛我是開心的,也許因為我們從小是同學,是朋友,我們的感情經過長長久久的時間,變得有如親手足,我真的對他像哥哥一樣。

  「找了你一個下午,那兒去了?」至剛問,我們之間不需要客套。

  「應徵一份兼職,成功了。」我說,「每月有四千元的薪水,至少夠我明年買機票了。」

  「四千元?每天去?」他問。

  「每星期三小時,」我頗自得的回答。「教一個小男孩!」

  至剛搖著頭,感歎的。

  「全世界只有韋欣碰到這麼好的事!」他說。

  「那當然!」我皺皺鼻子,「羨慕或是妒忌?」

  「當我甚麼人?」他又厚又大的手掌打在我頭頂。「我會妒忌人?羨慕人?」

  「哦!我忘了我們頂天立地的莫至剛!」我笑。

  然後至剛和父母、妹妹招呼,她們都和他很熟,實在相處得像一家人,連小妹妹也當他哥哥的。

  「喂!莫至剛,爸爸和媽媽都喜歡你,你不如做我們家的乾兒子算了!」我打趣。

  至剛的臉色有些改變,不是我敏感吧?

  「你開玩笑,我那夠資格,」他紅著臉望著我。

  「真話,做了我們家乾兒子,我和妹妹負責替你介紹女朋友,如何?」我再說。

  我看見他真的改變了的臉色,為什麼呢?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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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m 整理製作

  第二章

  再次走進那條長長直直的街,心裡踏實多了。

  雖然這條長街上依然僻靜,沒有行人,沒有車輪,我卻不再緊張,不再擔心。

  我已被僱用了——啊,到現在我才想到,那個看來高貴,斯文的夫人姓什麼?我的學生叫什麼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我這全無經驗的糊塗蟲?

  我按電鈐,仍然是那個很可親的女工人。

  「我想請問——夫人姓什麼?」我紅著臉。

  「我們老爺姓陳,」女工人比我世故多了,「你可能在報上見過他的名字,是金融界的。」

  她說了一個名字,我心中暗驚,的確是報上常見的名字,是金融界有頭有瞼的人物呢!

  「我是很糊塗的,」我難為情的說,「剛畢業出來做事,沒有甚麼經驗!」

  「夫人就是喜歡你這份真,這麼純!」女工人口齒伶俐,大概也念過書的。

  我又被領進客廳,這一次,夫人在等著我,我下意識的偷望一下手錶,四點差五分,幸好沒遲到。

  「陳夫人!」我輕輕的叫。

  「叫我安娣好了,我大兒子比你還大!」夫人笑了,「來,我帶你到書房去!」

  我跟在她背後,如果我五十歲時仍有她那樣的身材,氣度,我就滿足了。

  書房也很大,兩面牆上都是巨大的書櫃,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還有很氣派的巨型書桌,真皮椅子,這樣的書房,大概不屬於她兒子的。

  「是外子的書房,白天空著,你們可以坐得舒服些!」陳夫人點點頭,對女工人說,「請少爺來。」

  「是,」女工領命而去。

  我大概教了一個皇太子吧,居然是等做老師的來了之後才去請學生來。

  「我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陳夫人望著找,「我一眼看見你就喜歡,真話!」

  「我——」我窘極了,該怎麼回答呢?

  「你的學生是我的小兒子士恆,他很乖,和他哥哥士怡不同,啊——他來了。」

  書房門邊由女工人緩緩推進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可能和我年紀差不多,蒼白冷漠的一張臉,比海更深更黑的眸子,還有緊閉著顯出不妥協的唇。

  我大吃一驚,這就是陳夫人的「小」兒子?這就是陳士恆?我的學生?

  「士恆,來,她就是韋欣,韋小姐,你的補習老師。」陳夫人坦率平靜的說。

  「韋欣!」士恆冷冷的叫一聲。

  他不叫我老師,只叫我的名字反而讓我自在些,誰也不能忍受一個年紀相仿的人叫自己為老師,對不對?

  我點點頭,看著女工人把士恆推到書桌前。

  「你們開始吧!」陳夫人微笑著和女工人退出去。

  我深深吸一口氣,才能按捺住心中的緊張,原來我的學生這麼大,我——教得了嗎?

  我在書桌的另一端,放好幾本帶來的書本。

  「我想——我叫你名字,好嗎?」慢慢的,盡量用「老師」的口吻說話,「我先想知道你在數理方面的程度,我才可以安排課本和資料。 

  「我念完了高中,大學一、二年級的課本我也自修過,那並不困難!」他冷漠的說。

  「哦——」我很意外,真的,他分明有病——或者是殘廢,我分辨不出,但他竟念完了高中、又自修大學一、二年級,這很不容易,「或者——我給你一點小小測驗?」

  「請便。」他冷冷扯動一下嘴角,傲慢不屑的。

  我一下子窘紅了瞼,他一定認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不相信他自修的程度,事實上——我只想方便安排課程和教材,真的。

  「請別誤會,陳士恆,」我坦率的對他說,「我自己大學剛剛畢業、並沒有太多教學經驗,面對你——我是很緊張,很害怕的,原先我以為教的是十九歲的中學生,現在——老實說,我怕教不了。」

  「教不了你可以辭職,」他不耐煩的,「你想考我的程度就儘管考,你想做什麼就做,你是老師,我是學生,請別嚕嗦許多題外話。」

  我的臉一定脹得通紅,一定又窘又氣,我的眼圈兒一定紅了,我原本全無經驗的,誰知道第一次出來就遇到這麼可惡的學生。

  可是——我不服氣,這個不知是有病或殘廢的冷傲男孩子想打倒我,我偏不讓他成功,我是好強的,內心裡我吃軟不吃硬。

  「很好,」我硬生生的打住想哭的衝動,我不能被這可惡的男孩打倒,「我就出些題目考考你吧!」

  我迅速的在紙上寫著,我寫的是—些大三程度的數理問題,我是故意要難倒他。

  我只寫了四題,我相信就算是大三的學生來做,也得用一小時的時間。

  我把題目放在他面前,就自顧自的翻起書來。

  他也不出聲,很快的開始在紙上寫了,他可是裝摸作樣的?他只有大二的程度,還是自修的,他能做這四道題目?

  我從眼角處偷看他,他的神情是一本正經的,而且做得很快——是在亂寫嗎?無論如何,他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好勝心,好歹我也要和他鬥一鬥。

  低著頭寫字的他看來平和些,沒有那麼冷傲,垂著眼瞼,也看來可親些。

  他有很好的輪廓,很像他的母親陳夫人,我想,如果他能站起來,能夠笑一笑,一定是個很漂亮,很有吸引力的男孩。

  他為什麼會坐輪椅的?有一段故事?有一段往事?有一段經歷?

  他忽然抬起頭來,把我嚇了一大跳,在那一霎那間我知道臉紅了,我怎能這麼忘形的瞪著他看呢?

  他眼中閃過一抹奇怪的光芒,揶揄的笑笑。

  「你以為難倒了我?」輕輕哼一聲,把試題推回我面前,「這是很普通的題目!」

  我意外的拿起題目一看,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他到底是怎樣的男孩?四個題目完整無缺的答案寫在下面,連每一個公式,每一個演算都不漏。

  我放下紙張,我——沒有第二句話可說。

  「我想——我教不了你,」我深深吸一口氣,心中有受愚弄的感覺,「你的程度不只大二,可能比我還好,我——很抱歉!」

  拿起我的課本預備走,剛站起來,他叫住我。

  「坐下來,韋欣!」他說,冷傲的聲音很威嚴的,令人難以抗拒?nbsp; ?br />
  「我有話說。」

  「還有甚麼可說?」我氣憤的,「我來應徵是不自量力!」

  「我並沒有這種感覺!」他望住我,雖冷漠,倒也非常坦誠,「你可以留下來教我。」

  「陳士恆,我家並不等著這一筆錢來開飯,我只想在工餘時替自己賺一筆留學的路費,如此而巳,我不需要接受你的同情相施捨!」我的眼睛紅了。

  「同情和施捨?」他搖搖頭,「太驕傲,自尊心太強,韋欣,你最好坐下來聽完我的話,然後才決定走不走,教與不教,我絕不勉強你。」

  我怔怔的盯著他一陣,也罷,看這可惡的傢伙說些什麼,我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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