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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頁     嚴沁    


  「已經去了,大少爺!」經理鞠躬彎腰。「這位就是何小姐了,是嗎?」

  「你好!」雅之微微臉紅,她不習慣這種場合。「志文,你們談話,我——去看看那邊商店!」

  「好!我辦完事過來找你!」志文點頭。

  雅之和眾人打招呼,快步離開。酒店裡的商店都是做遊客生意,賣的是土產,在馬尼拉生長的雅之自然沒興趣。她慢慢的走完一列小小商店,站在一家書店外,看看書吧!這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法。書店裡的女職員打量雅之一陣,大概已認出了雅之,兩個女孩子在竊竊私議。唉!君梅說得對,以後她將變得和志文一樣,是大家視線的焦點,是菲華的王妃!

  王妃?天知道她絕無一絲一毫這種感覺,所有的只是渾身的束縛和不自在。

  正想轉身而去,突然發現了書店裡有一個高大的,似曾相識的背影,是個穿陳舊牛仔襯衫、牛仔褲的男孩——她呆怔一下,全身的神經都拉緊了,那背影——那背影是不是有些像——亦凡?

  一剎那間,她的臉色變了,手心直冒冷汗,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那背影——真是像,也這麼高,這麼挺,這麼帥,只是——那人頭髮較長,叉亂,而且亦凡怎麼可能在這兒呢?

  她深深吸一口氣,先穩定自己,她不能在這兒出洋相,這是志文父親的酒店,此地每個人都認得她,她是.志文才訂婚的未婚妻——甩一甩頭,走吧!那背影再像亦凡,也不過是另一個不相干的人。她真沒有用,怎麼見到一個背影像他的人已受不了?

  那穿牛仔衫的高大男孩微微側轉身,哦——不是,當然不是,一臉大鬍子,一臉的髒相,還帶了那麼不倫不類的一副黑色太陽眼鏡,他不是亦凡!

  就在那人轉回身的一瞬間,雅之轉身去了。

  昨夜她還想了好多種再見亦凡的情景,今天只不過看見一個背影像他的人,她就像要崩潰了,或者君梅的話有道理,她不該再回台北,她要永遠離開那個可能再見到他的地方!

  感覺上背後有人在注視她,是那個背影像亦凡的大鬍子嗎?他也認出來她是誰了,是吧?以後她就必須過這種被許多人注視、指指點點的日子?她豈不完全失去自由了?不,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她不想成為人們注視的焦點。

  志文迎著她過來,看他那輕鬆的樣子,必然已辦完了事。她也迎向他,展開了笑容——志文的視線卻越過她,停留在她背後的另一處。

  「看什麼?不知道我站在你面前』?」她頑皮的揮一揮手。

  「有一個奇怪的人——跟在你背後。」他皺眉。「我看見他,他立刻轉身走了!」

  「誰?誰跟在我背後?」雅之大吃一驚。

  「也許我敏感,」志文搖頭。「是個滿臉鬍子的男人!」

  「穿了一身牛仔襯衫,牛仔褲,戴黑眼鏡的?」她問。

  「你也看見了?」志文問。

  「不,原本他就在書店裡面的!」雅之安慰自己。「也可能是酒店住客!」

  志文望著已沒有人影的走廊盡頭,好半天才舒展眉心。

  「走吧!」他透一口氣。

  「錢交給船長了?」雅之轉開話題。她不想自尋煩惱的神經緊張。「他說了什麼話嗎?」

  「嗯!」志文似乎心中有事,有些心不在焉。「船長很年輕,他惟一的要求是快點回台北!」

  「回台北有困難?」雅之關心的。

  「大概沒問題,爸爸和這邊政府已談好了,」志文搖頭。「一兩天內可以啟程,他們都失去了護照,手續多一點!」

  「莫名其妙!」雅之哼一聲。「船都沉了,誰還有護照就是奇事了!」

  走出酒店,已有人把汽車駛過來。雅之正待上車,一抬頭,又看見那穿牛仔褲的大鬍子,遠遠的站在馬路對面,黑眼鏡的視線,似乎正對準了她——她下意識的一陣心顫,匆匆低頭上車。

  「就是那傢伙!」志文也看見了。  汽車「呼」的一聲向那人駛去,經過他面前時,他似有意似無意的側轉身,避開了他們。只是——雅之的手心又在冒汗,那人的身材真是像足了亦凡!

  車廂中有一陣的沉默,雅之以為志文必然有話說,因為志文的神情好怪,但——志文笑著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晚上有個舞會,君梅和我那群朋友特別為我們開的,」他說:「我們得早一點去!」

  「我還沒答應去呢!」雅之抗議。志文習慣替人安排一切。「一定要去嗎?」

  「當然,舞會是為我們而開!」志文並未覺察雅之的不悅。「君梅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我只答應考慮!」雅之不置可否。她心中還在想著那個牛仔衫褲的大鬍子。

  志文看她一陣,溫柔但十分肯定的拍拍她。

  「七點鐘我來接你!」他說。像一道不容更改的命令。

  雅之忍住心中的反感。不必在這種小事上爭執,他們才訂婚呢!婚姻之道首先就是雙方互相忍讓、遷就,絕對不能任性,逞強。

  「你想那人——是不是壞人?」她突然問。」

  「壞人?」志文笑了。「你看了太多警匪電影!不過——我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雅之心頭一凜,眼熟——她不敢再接下去,眼熟是可能,但——事實上卻不可能!

  「你的——朋友?」她故意問。

  「我沒有這樣的朋友!」他說:「雅之,下學期還回台北?」

  「不回去做什麼?我還沒有念完書!」雅之一怔。

  志文咬著唇,好半天。

  「很奇怪的感覺,訂婚——直到目前我還不覺得真實,也許太忙了,好像做夢!」他笑。

  「誰說不是?」雅之有同感。「好像演了一出給別人看的戲一樣!」

  「演戲?」他搖搖頭。「或者就是人生如戲吧!」

  「志文,「她心裡突然有個意念。「萬一你發覺一切原來真是個夢,夢醒時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你會怎樣?」

  「會怎樣?」他不在乎的笑。「先把你找到,照夢裡的情景再重新做一次呀!」

  「真是異想天開!」她到家了。「你回家吧?」

  「我還有事,媽媽叫我陪她去『義莊』。」他抓起她的手吻一下。「我七點鐘來接你!」。

  「君梅說你家的祠堂——義莊比觀光酒店還漂亮,是不是真的?」她順口問。

  「這是後代對祖先的孝心,沒有什麼不對啊!」他揮揮手,「晚上七點,預備好!」

  雅之回到家裡,正中出去了,她上樓換衣服。昨夜沒睡好,下午可以補睡一下,否則晚上的舞會一定吃不消。剛換好衣服,女傭娜蒂上樓來。

  「小姐,你的電話!」她說。

  誰呢?算準了她這個時候回家?奔下樓,抓起電話。

  「君梅,一定是你,」她嚷:「誰叫你多事,開什麼舞會,你知道我不喜歡!」

  電話裡一陣奇異的沉寂,沒有回音。

  「喂!哪一位?」雅之怔一怔神。「找誰?」

  似乎有一聲歎息,電話掛斷了。歎息?什麼意思?

  雅之心中的不安加劇了,奇異的預感湧了上來,似乎有什麼事發生。她放下電話,坐在籐椅上——哦!有一封信,寄給她的,從本市寄出的,誰?

  白信封,陌生的英文字跡,何雅之三個字是照音譯的。連她英文名字也不知道,必然不是熟人。

  猶豫了幾秒鐘,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她拆開信封。

  沒有信紙,沒有字,只有一張剪報——不,不是剪報,是用手撕下的一塊報紙,上面是她的照片——啊!她和志文的訂婚照片,但只撕下了她的一半,沒有志文

  一剎那間,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撕了一半的報紙照片,是不是——有人在警告她?在威脅她?想綁票?或是——有人不喜歡她和志文訂婚?

  為雅之和志文開的舞會是在君梅的新男朋友家裡,是馬卡迪Makati附近VrdanterVillage的卡比杜街Cabil—dost.一幢漂亮的西班牙別墅式的房子。紅色的屋頂,白色的外牆,兩層樓建築物,半圓形的拱門,屋裡有長廊,廊下有大花園。入夜了,屋子裡燈火輝煌,園中游泳池清澈的池水卻是一片寂靜。

  志文和雅之來到時,屋子裡已有一大堆年輕人,有富有的僑商子弟,有年輕有為的銀行家,有醫生,律師,建築師,有華僑社會裡最漂亮的女孩子。這個舞會——誇張些說,是聚集了馬尼拉華僑子弟的精英。

  穿純白西裝的志文伴著一身純白輕紗的雅之進來時,贏得了全場的掌聲。的確是出色的一對,尤其是雅之,從不愛打扮的她抹了淡淡的化妝,直頭髮在耳際帶串細小別緻的小小白花,美得好脫俗,好清新。

  一身火紅的君梅排開眾人奔過來,讚歎的擁住雅之,又吻一吻她細膩、精巧的臉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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