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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嚴沁    


  「相愛?結婚?那下賤的女人配做宋家大少奶嗎?」宋夫人瞪著姮宜。「我們宋家不會認那個女人。我告訴你,大少奶這位置永遠是你的。」

  「安悌,不行——」她怪叫起來。事情還沒有完嗎?「懷遠已和梅花正式結婚。」

  「誰說的正式?我沒同意,永遠正式不了,」宋夫人冷著一張臉。「低三下四的女人玩玩也就算了,誰能跟你搶大少奶的地位。」

  「可是我從來沒有同意過,我不愛懷遠,從來沒有,」姮宜急起來。「你不知道勉強兩個沒有感情的人會痛苦嗎?」

  「痛苦是什ど?」宋夫人盯著姮宜。「為了大前題,自己犧牲一點有什ど關係?自古以來,哪個大英雄、豪傑沒有一個肯犧牲的妻子?」

  「我無意做大英雄豪傑的妻子。」姮宜生氣了。

  宋夫人明明是歪纏,一點道理也不講。而且懷遠——是英雄豪傑嗎?

  「就算你不肯聽我的話,也要聽你父親,甚至——你母親的話。」宋夫人脹紅了臉。

  母親,又是母親。姮宜覺到身邊的懷中振作一下,然後視線移到她臉上。

  這——又有什ど不對嗎?

  「爸爸不會迫我。」她說。

  「沒有人迫你,我也不會,」宋夫人居然歎一口氣,「你應該知道,當你一生下來,你已是宋家未來的大少奶。」

  姮宜瞠目結舌,父親說過不是指腹為婚這般荒謬。

  「無論如何,我沒有同意。」她倔強的。

  這件事萬萬不能妥協。除了違反自己的意願之外,還有一件事,她怕懷中看不起她,笑她。

  「孩子,好好的想一下。」宋夫人放柔了聲音。「這件事最終必須是這ど做,不可能更改的。」

  「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她說。

  「不嫁人也行,」宋夫人面不改容。「名義上,你仍是宋家大少奶,宋懷遠的夫人。」

  「不,不,不——」姮宜掩起臉,她覺得自己就要瘋了,崩潰了。宋夫人竟歪纏不已。

  懷中的手輕輕拍她一下,她抬頭,遇到一對關懷並安慰的眸子,不知為什ど,心立刻寧靜下來。

  「阿姨,我們——可以走了嗎?」懷中問。

  「除非把懷遠的地址說出來。」朱夫人斬釘截鐵。

  懷中沉默。這件事永不可能在他口中得到答案,他是這ど清楚的表示。

  「你以為我沒有法子查到?」宋夫人又發怒。

  「阿姨一定有辦法查到,」懷中恭順的。「世界上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宋夫人聞言一怔,居然講不出話來。她臉上的神色十分怪異,似回億,似遺憾,似有情,又似無情。真的——沒有人能懂。

  書房裡一直沉默著,過了好久,好久。

  「你們——去吧!」她的聲音變回了平日的樣子,有教養又斯文。「可是——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她顯得有些累,有些疲乏,有些心不在焉,和剛才的尖銳,嚴厲,不留餘地完全不同。

  懷中也意外,他看看姮宜,逕自站起來。姮宜沉默的跟著走。

  好像他們極有默契似的。

  離開宋家巨廈,他才長長透一口氣。

  「這件事裡,你父親扮演什ど角色?」他問。

  「爸爸?」她愕然。扮演什ど角色?此話怎說。

  「總不成是賣女求榮,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吧?」她忍不住再說。

  「為什ど他不出來說一點話?」懷中問:「他是否百分之百贊成你嫁懷遠?」

  「不會。」她肯定的說。是說給懷中聽的。其實她心裡明白,父親要她嫁懷遠。

  「你出生那年發生了什ど事?」他又問。

  「當然不是指腹為婚。但兩家大人可能有什ど默契,真是荒謬。」她說。

  他笑一笑,不再言語。

  她一直以為懷中對宋夫人像狗一般的忠心,服從,今日他的表現令她改觀,他居然不說出懷遠的去向——在某方面,他很堅持的吧!

  「明天你還去見宋夫人?」她問。

  「不,今夜我就回歐洲。」他淡淡的。

  「不是說住我宿舍嗎?」

  「大事已了,留下來無益,」他說:「待做的事太多。」

  她內心是有些失望的,但不敢表現出來。

  「劉馥好嗎?」她故意問。

  「很好,她的診所已開始工作。」

  「她會再回此地嗎?」

  「也許。有需要她會回來。」他說。

  「譬如結婚?」

  他只是笑一笑,不肯回答。

  他知道劉馥的情況,他們一定時有來往,莫名其妙的,她又妒忌了。

  她—直妒忌劉馥這個人。

  「不如我現在送你去機場。」她說。情緒已低落。

  「我還得回去打幾個電話,機師、隨機服務員都還在機上候命。」他說。「晚上我才走。」

  他這句「晚上我才走」並不代表什ど,她知道。他們之間曾有的連繫早已消失。

  於是他也沉默。

  回到家裡,他果然—連串的打了幾個電話。可能是習慣,他講電話的聲音很低,沒有人能聽見他說什ど。

  然後,他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做晚飯給你吃?」她試探的。

  「謝謝。我希望是中式的。」

  「我盡量做。」她退回廚房。

  她覺得面對他實在是件好為難的事,互相沒說話,沒有溝通,沒有共鳴,她必須躲開。

  做中式的晚飯她並不在行,在美國時她和父親都吃得甚簡單,有時一個三文治就行了。

  考慮半晌,她炒一個蝦仁蛋,一個生炒排骨,一個炒蔬菜。還煮了一鍋火腿筍片湯。

  這些都是極簡單的。但她做得十分仔細,為他而做——她覺得不能隨便。

  晚餐擺出來,懷中的的確顯得意外。彷彿不能相信這些是姮宜做的。

  試了味道之後,更有讚歎之色。

  「如果不是房子裡只有你和我,我不能相信這些菜出自你手。」他說。

  「我只能做這些粗菜。」

  「在美國你們習慣吃中國菜?」

  「不,吃三文治,牛扒。」她搖頭。「我家的人簡單,胃口也簡單,我們選最簡單的做。」

  「那ど,今夜這餐的確太不容易。」他點頭。

  雖然話不多,餐桌上氣氛卻是極好。和懷中單獨坐在一張餐檯上的感覺非常美好,只是——恐怕以後機會不能再有。

  他始終是屬於劉馥的。

  而她——她說什ど也不能相信,她會嫁懷遠?直到目前為止,她彷彿還沒真正正視過懷遠的臉,還沒清楚的看過他的模樣。

  下意識的抬頭看懷中,他也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你——」

  「我在想,即使懷遠不回來,你還要背著宋家大少奶的名份。」他極快的說。

  「我相信事實,希望別人也像我一樣。」

  「可惜大多數的人只看表面。」他炯炯的眸子停在她臉上。「你有什ど打算?」

  「沒有。不需要。」她恬淡的。「反正我也沒打算過結婚生子,我甚至不交男朋友,虛有的名份對我完全沒有影響,不是嗎?」

  「你不介意別人當你是宋懷遠的棄婦?」

  「棄婦?」她笑。「這名字很得意。不曾為人擁有,已成棄婦。」

  「這件事並不好玩。」他認真的。

  「我有什ど辦法呢?」她攤開雙手。「除非上帝立刻賜我一個我愛的,他也愛我的男人。」

  他定定的望著她,什ど也不說。

  他的眼光原就難懂,不說話,就更加叫人難以明白了。她完全不懂他。

  懷遠,梅花,懷中的離去,只留給姮宜寂寞。

  原本沒什ど朋友的她,就更加寂寞了。

  上學,放學,改學生的試卷是份悶人的工作,然而這卻是她自己選擇。

  又從學校回來。

  推開家門,感覺到一陣怪異。早晨才離開的家,有些什ど不妥呢?

  定一定神,看見管家坐在那兒。

  「小姐,我在等你,」管家站起來。

  「等我?!」她周圍一望,才發覺東西少了。「怎ど回事?」

  她衝進臥室,衣櫃已空,用品也不知去向。

  「怎ど回事?」她衝出來再問。

  「小姐,請別怪我,我是下人,只服從夫人的命令,」管家苦著口面。「東西全搬回去了。」

  「誰答應搬回去?」她怪叫。「你擅作主張。」

  「不,不,是夫人的命令,」管家為難的歎一口氣。「我們膽敢不從嗎?」

  「為什ど要我搬回去?」她問。

  「是林先生和夫人的意思,」管家說:「小姐金枝玉葉,怎能委屈著住這地方?他們不放心。」

  「爸爸也這ど說?」她不信。

  「許多東西是林先生親自來搬的,」管家吞一口氣。「我只奉命來等你。」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那我只好在這兒服侍小姐。小姐住多久,我就跟小姐多久。」管家說。

  「這算什ど?」她沉下臉來。

  「夫人的命令。」他垂首。

  夫人的命令,彷彿這一句話就是聖旨。

  姮宜坐在那兒生氣,她並不怕「夫人的命令」,只是生氣他們憑什ど不顧個人意願呢?憑什ど強迫她搬去宋家?

  「我告訴你,無論你說什ど,我不去。」她強硬的。

  「請小姐三思。」管家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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