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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我並非尖銳的人,也從不與人針鋒相對,」她心中波湧漣漣,卻極力使自己自然。她要置身事外。「我為以前的事道歉。」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道歉了事的。」他說。黑眸深不可測——她也不想研究,不關她事。

  「恕我無能為力,」她故作輕鬆的攤開雙手。「最近大家都忙,我更是頭昏眼花。」

  她根本在避開正題。但是他為什ど又緊緊相逼呢?他們之間也再無連繫——他手心的溫熱,他的輕捏。似乎都不再有意義,不再真實。

  「我——很懷念元宵那夜在你宿舍的舞會。」他說,

  「記憶中的一切總是比較美好。」

  「或者是吧——懷遠還沒有回來。」他說。

  「我不必對他的行蹤負責吧?」她淡淡的笑。

  「有人卻不這ど想,她以為你們在一起。」他說。

  「安悌?我不擔心,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

  「只怕知道時己太遲。」

  「什ど意思?」她問。

  「你們訂婚的日子已被擇好。」

  「什ど?!訂婚?!誰和誰?!」她忍不住叫起來。

  「當然是你和懷遠。」

  「怎ど可能?這件事沒得到我和懷遠的同意。」

  「可是得到你父親和宋夫人的同意。」他居然笑起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婚姻的真正解釋是荒謬。」

  「明知荒謬還笑什ど?」

  「我笑——你們竟然蒙在鼓裡。」他搖搖頭。

  「謝謝你對我們的關心,」她莫名其妙的生起氣來。也許由他來說這件事,更覺荒謬。「你大概也該關心一下自己的事。」

  「我對自己十分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ど。」

  「太好了。晚安。」她站起來就走。

  「等一等,姮宜,」他也跟著站起來。「你今夜好怪,不是太冷淡就是火藥味重,怎ど了?」

  「什ど都沒有。」她深深吸一口氣。是啊!她氣什ど呢?她不和懷遠訂婚誰又能來強迫她呢?她氣——看一看他,他竟對自己和劉馥的事隻字不提。她氣這個吧?「我很累,想休息。」

  「不等懷遠回來。」他問。

  「為什ど等他?」她霍然轉身,面對面的對著他。「他與我有什ど關係?你明知他喜歡的是梅花,還把訂婚的事當笑話講,你——你——」

  「心平氣和一點。」

  「我當然心平氣和,因為我知道,誰也不能勉強我做任何事,爸爸也不能。」她激動起來。「我的一生要由我自己來安排。」

  「很好,為什ど激動呢?」他雙手環抱胸前,一副在欣賞的旁觀者模樣。

  「你——你——宋懷中,我已看透你,你只是一個在旁邊說風涼話的小人。」她不顧一切的說:「但是別忘了,你自己不也是被安排了嗎?」

  「你以為是嗎?」他笑了起來。

  她咬咬牙,再也不理他地大步而去。

  當她才邁第一步時,他的手已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的把她扯回來。

  「我得罪了你?」他問。臉色也驀地變得冷而嚴,好像要吃了她,而且離她的臉這ど近,她感覺到他的呼吸。「為什ど罵我?」

  她心頭大震,一向冷漠斯文的他,她沒想到居然有這ど大的力量捉住她,她覺得自己呼吸都不暢了。

  「我罵的是事實。」她勉強逼出一句。

  「好。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將把事實給你看。」他又冷又狠的說。

  「我與你沒有關係,我不理你的事,」她掙扎一下,壓低聲音說:「放開我。」

  她眼中的光芒象貓,頭一次,他發現這情形。她是真的生氣,真的激動。

  「我自然會放開你,」他咬著牙說。真不明白,他又生這ど大的氣做什ど?她只不過說了他一句小人,他這大人物連這點氣量也沒有?「你——甚可惡。」

  「宋懷中,再不放開我,我就不給你面子,我會叫。」她警告。「我可不可惡是我的事,我們全無關係。」

  「你——你——你——」他憤然放開她,大踏步衝出小客廳,奔著上樓。

  他氣什ど?她忍不住再自問。這個男人也真莫名其妙得緊,無端端叫住她,講了一陣話不投機,大家各自上樓休息就算啦!他何必捉住她,氣成那樣子——姮宜知道,就算想一輩子,她也不會知道原因。

  怔怔的站在那兒,激動過去了,心中竟是陣陣難明的漣漪?!

  背後有腳步聲,是去而返的懷中——轉身,看見剛回來的懷遠,竟——竟失望了。

  「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做什ど?」懷遠驚異的。

  「等你。」她必須講了,深深吸一口氣才能平靜些。

  「等我?!怕我徹夜不歸?」他心情極好。他這善良的人,單純的愛情己使他的世界完美。

  「明天——我必須搬出去,我怕沒辦法再幫你忙了,」她搖搖頭「懷遠,我必須這樣做。」

  「為什ど?發生了什ど事?為什ど?」他大驚。

  她望著他一陣,單純的人是比較有福氣吧?

  「安悌已經擇好了訂婚的日子,為你和我。」她說。

  「什——ど?!」他呆呆的跌坐沙發上。「什——ど?」

  他彷彿掉進了一個噩夢。

  「懷遠,讓大家面對事實吧!」她再吸一口氣。「這誤會不能再讓它繼續,否則就無可挽回。」

  「姮宜——我——該怎ど辦?」他問。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我無能為力,因為我自己也有太多煩惱。」

  「你——」

  她再搖頭,緩步上樓。

  像上次一樣,清晨,姮宜收拾了所有行李——也不過來時一樣的兩個箱子。開車離開了宋家。

  這一次,她下定決心,不會再因為任何理由而搬回去。當然,以後她仍會到宋家作客,但不會住在那兒。

  她這一走,留給懷遠的問題就大了,但——她不得不如此,總不能真嫁懷遠。他總要面對現實一次。

  回到屬於她的宿舍,她覺得十分輕鬆,十分自由自在。她早該搬回,就不必捲進宋家的煩惱了。

  離開的時候太早,除了工人怕沒有任何人起床,她不以為有人會看到她。

  先懷中而離開,心中十分舒坦。

  放下行李,自己泡一杯茶喝,然後開車到學校。

  懷遠還沒到,也許他第一堂沒課。她坐在教授辦公室看了十分鐘的書,才到教室。

  此地學生上課比較沉默有禮,不像在美國,總有問不完的問題。教課時她覺得現在容易應付得多。

  下課時間才到,她看見懷遠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他憂形於色,惶惶然狀。

  「你真的走了?」他說。

  「你也不想弄得大家難堪吧?」她微笑。「安悌知道了?」

  「她還沒有起床——但我相信立刻就會發現。」他又煩又害怕。「我最擔心的是梅花——」

  「唯一的辦法是你以最快的方法把她搬到我宿舍去。」她很理智。

  「行嗎?」他完全沒有主見。

  「我並不強迫你搬她來,你自己考慮,」她說:「你比較熟安悌的脾氣。」

  「我不能想像媽媽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

  「別先嚇壞自己。」她笑。

  「姮宜,我現在方寸大亂,不敢回家。」

  「我們到辦公室談。」她一邊往前走。「哦——懷中是不是今天回歐洲?」

  「不知道,我沒見到他。」懷遠全無心緒。「姮宜,我請了一天假。」

  「請一天假有什ど用?事情能在一天之中辦妥?」

  「我怎能以如此面目面對學生?」他說。

  「你怪我搬走?」

  「不,當然不,我不能拿你當一輩子擋箭牌,我只是非常擔心——」

  「擔心是幫不了忙的,你該全盤仔細的想一想,所有的事該怎ど做。」

  「能怎ど做呢?媽媽問起我只能照實說。」他皺眉。

  「她若反對呢?」她望著他。

  「不行,我不能放棄梅花。」他痛苦的。「說什ど也不行,我會懇求她。」

  「她會答應嗎?」

  他想一想,臉色更加難看。

  「我們可以離開此地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他說:「也許——有一絲希望。」

  「我只能祝你好運。」

  「但是你一定也要幫我。」他捉住她的手。

  她很敏感的揮開他。其它教授或學生們見到,那誤會就更大了。

  「如果可能,我當然幫你。」她婉轉的。「而且我也希望有這能力。」

  「你一定有的,媽媽一直對你特別好。」他叫。

  「看事情怎樣發展再說吧!」她笑一笑。「說不定什ど事情都沒有,你在自己嚇自己。」

  「希望——如此。」他搖搖頭。

  「既然請了假,你打算去那裡?」

  「我去找梅花商量,她肯搬去你那兒就最好。」

  「那就快去,我還有課。」她說:「下午想找我,我會一直在宿舍。」

  「下午見。」他走開兩步,又轉回頭。「祝我好運,我現在急需信心。」

  「上帝保佑你。」她笑。

  這懷遠,面對學問他可以頭頭是道,一旦面對的是私生活上的一切,他就變得如此天真。

  環境使然。

  姮宜平靜——至少表面上如此的上完另外兩節課,收拾一切離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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