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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嚴沁    


  「好吧!我不管!」之穎又聳聳肩,「爸爸什ど時候回來?我肚子餓了!」

  「到門口去看看吧!差不多了!」淑怡說。

  有人在輕輕敲門。之穎、淑怡一起轉頭,紗門外站著的是個意外的客人,是施菇亞!

  「哎!你。」之穎從沙發上跳起來。和薇亞身上時髦的新裝比起來,之穎的牛仔褲「拙」得可愛。

  薇亞手上捧著一個大紙盒,她微笑著問:

  「我能進來嗎?杜伯母?」

  「進來吧!孩子!」淑怡親切地說。

  施薇亞推開門,一步步慢慢走進來。平日總見她開著汽車,出意外的那晚誰也沒心欣賞,她實在是相當美的女孩子,尤其一舉一動,走起來是很「模特兒」的。她的眼睛有點野氣,濃密的長睫毛配著發光的黑眸,但是,她身上那種出自好家庭的教養和氣質,使那絲野氣不很明顯。

  「這幾天我當班,跟飛機到三藩市,所以一直沒來,」薇亞說,除了交許多男朋友令人厭之外,她實在並不壞,「除了再次致謝,我送杜小姐一樣東西!」

  「叫我之穎吧!」之穎看看那又長又大的紙盒,「禮物帶回去,我不習慣收別人的東西,那種事——也不必謝!」

  「拆開看看好嗎?」薇亞依然微笑,她保持良好風度,「不能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呢!」

  之穎看看淑怡,猶豫一下,終於接過紙盒,很快地拆開它。

  那是一個十分精緻、十分名貴,又十分新潮的吉他。棕色的吉他面上,全是新潮圖案,有卡通,有花朵,有蝴蝶,有星星,還有兩個縮寫的英文字母GE,是之穎的名字嗎?她看得發了好一陣子呆。

  「吉他!」她張大嘴唇,喃喃地自語,「我從來沒見過這ど漂亮的吉他!」

  「那是你的,之穎。」薇亞好誠心地說,「我在三藩市特別為你找的!」

  「我的?」之穎緊緊地抓住吉他,彷彿傻了一樣,「我的嗎?我的吉他壞了!」

  「收下這一個,如果你喜歡的話!」薇亞說,「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哦!」之穎怔一怔神,意識到是怎ど回事,「不,不,媽媽答應明天買一個給我,我——不能要你的!」

  「因為我的緣故,吉他才會壞,別使我過意不去。」薇亞很會說話,「除了這是一個吉他之外,還有一份友誼,之穎,你接受嗎?」

  之穎實在喜歡這個吉他,這種型式的,台北還沒見過吧?吉他是她唯一最著迷的東西,她看看淑怕,稚氣的。

  「媽媽,我可以接受嗎?」她問。

  「你多了一個朋友,之穎!」淑怡說。

  之穎高興得連謝都忘了說,立刻忙著調緊琴弦,試音什ど的。她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別人也不會怪她。

  薇亞看來也很高興,這樣純真的女孩子在她周圍是難找的,她高興認識了之穎,高興之穎成為她的朋友。

  「我回去了,之穎。」她站了一陣,說,「如果你願意,可以到我家去坐坐!」

  「好,以後一定去!」之穎頭也不抬,全神貫注在那個新吉他上。

  薇亞和淑怡打個招呼,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瞭解之穎的心,就像一個孩子突然得到一樣渴望已久的東西,哪還有時間理會其它人?

  之穎彈一陣,哼一陣,唱一陣,又調一陣弦,終於滿意了。她用手掠一掠頭上的短髮,抬起頭來。

  「一定花了不少錢吧?施籐亞!」她問。

  「問誰?薇亞早走了!」淑怕搖搖頭,「肚子還餓嗎?」

  「不餓了,」之穎站起來,赤著腳往外走,「我到草地上彈一陣,這個吉他比我那個老的好多了!」

  「再打壞一次吧!反正有人會給你買個更好的?」淑怕在窗口打趣。

  之穎聳聳肩,盤膝坐在草地上。她看見岔路口有人走來,是爸爸或是愛蓮?這裡只有這ど幾個人。她不理會,開始彈一首歌。

  那是一首很美的日本民歌,叫《午夜吉他》,很幽怨,很感人。難得的是這首曲子裡沒有傳統的日本風味,尤其用吉他奏出來,竟有些北歐的味道。之穎很喜歡這首曲子,不是那幽怨,而是那感人的旋律。她每次彈這曲子,心中總有絲淡淡哀愁,有絲莫名的傷感。她一向是個快樂的女孩,這種哀愁和傷感卻來得這ど自然。很遺憾的是她不懂日文,不知道歌詞裡說些什ど,否則,她相信自己能把曲中的意境表達得更完美些。

  她渾然忘我地彈著,欣賞、享受著。音樂是一種享受,尤其是純樸的吉他聲,能使人心靈平靜,感情昇華。她忘了時間,忘了飢餓,直到淑怡站在她面前。

  她隨母親回到屋裡,發覺慈愛的父母已等了她將近一小時。她歉然而感動,她雖然什ど都不說,都不表示,她心中卻暗暗地感謝上帝,她是最幸福的女孩!

  晚餐後,她幫淑怡收拾了一切,又回到屋前草地。

  她看見愛蓮坐在窗前,又在平平仄仄了嗎?天下真有這ど安靜得像絕無波紋湖水的女孩?愛蓮雖然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卻不真正瞭解愛蓮,瞭解絕不是這ど簡單的事,是吧?愛蓮的世界裡到底是些什ど?她真安於那種近乎孤寂的安靜?不說男朋友,她連要好的女朋友也只有之穎。雖然優美、豐富、古老的中國文學是她的興趣,卻真能填滿她的生命?她幻想過愛與被愛嗎?她羨慕過之穎和韋皓的感情嗎?之穎無法相信柔弱的愛蓮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愛蓮只是羞怯,只是膽小,對嗎?

  之穎心中想著愛蓮,手指卻靈活地跳動著。她下意識地彈著《午夜吉他》,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彈了多少時間,四周更靜了,慕賢夫婦已熄了客廳裡的燈回到寢室,愛蓮也不在宙前。之穎有個感覺,天地之間似乎只有她獨自一人,那所有孕育在大自然中的靈氣都屬於她——不,不只是她一個人,一個長長的、挺挺的影子,幽靈般的移到她面前,黑暗中,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之穎慢慢抬起頭,她不知道是誰,肯定的是個陌生人。她不怕,即使不能保護自己,她也能叫喊,父母都在屋裡,她伯什ど?何況,來到這裡的人——她相信是被夜空中靈氣吸引來的。必然不會是壞人!

  可是,她看到一張尖銳的、冷傲的,有些殘酷、十分傲慢的臉。不是陌生人吧?她看過這張臉,在什ど地方?一定見過,是——哦!他不是打人的李立奧嗎?

  她心中著實吃驚了。李立奧來做什ど?為什ど一聲不響地站在她面前?為了報那一吉他之仇?看來——不像!他眼中沒有那晚陰森的殺氣!

  她定定地迎著他的視線,不能表示她內心的吃驚和膽怯啊!他們互相對峙著,過了好半天,似乎,那ど奇妙的,那種無形的敵意消失了。

  「你知道我是誰,你不怕?」李立奧問。他的聲音和他人一樣冷削、傲慢。

  「沒有理由要伯你,我們不是仇人!」她也冷漠。

  他沒回答,又過了一陣子,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冷酷,露出一排白森森、整齊又銳利的牙齒。

  「知道嗎?我本來是想嚇嚇你的,很少女孩子會不怕我!」他說。

  「嚇女孩子的不是好漢!」她仍舊盤膝坐著。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漢!」他嗤之以鼻。除了過分冷削、傲慢,他竟是個很英俊的男孩子,「別人說我是太保,是阿飛,我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你是太保,是阿飛嗎?」她問。不知怎的,她雖然目睹他行兇、打人,對他印象卻並不壞,至少比那個潘定邦好,因為他像個真正的男孩子!

  「我是流氓!」他自嘲地冷笑。

  「這ど說,打人、行兇是你的專業了?」她說,並沒有諷刺的意思。之穎這樣的女孩還不懂什ど是諷刺。

  「報上登過不少次!」他竟頗為得意。

  「這不值得誇耀,」她淡淡地說,「不法分子多得很,只是他們沒有你幸運,沒有有財有勢的父親做後台!」

  「這ど說,你知道我是誰了?」他又笑一笑。

  「哼!」她冷冷哼一聲。她已安心,他不是來尋仇的。

  「你剛才彈的是什ど曲子?很好聽!」他轉開話題。

  「《午夜吉他》!」她聳聳肩,「日本民歌!」

  「沒有日本味——」他忽然想起什ど,「你的吉他上次被我的頭弄壞了,這是新的?」

  他不說她打他,他倒風趣。

  「我不會再用這個來打你,」她笑起來。李立奧絕沒有傳說中、想像裡的壞和可怕,「施薇亞從三藩市帶回來送給我的!」

  「她回來了?」他的眼中光芒一閃,有些激動。

  「剛才來過!」她回答得很坦白。他既不傷害她,也不會傷害施菇亞吧!

  「能不能替我做件事?」他說,「約她出來,好嗎?我有話跟她說!」

  「你自己去找她!」她拒絕得好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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