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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嚴沁    


  「李立奧——」之穎吃驚的叫。

  他全不理會她,跳上摩托車,疾馳而去。留下一陣煙塵和掉落的一堆報紙。

  他似乎只為這ど發洩一下而來,他完全沒有目的,他像一輛失去方向盤的汽車,他像一艘失去舵的船,他像一隻無頭蒼蠅般亂飛亂撞,他已失去主宰!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講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真的,誰懂他?

  以哲遠遠的站在一邊,他是個很知趣的男孩子,不關他的事他不會亂加一份。之穎悶悶的拾起報紙走向他。

  「李立奧使我擔心!」她說得真誠。「他本來就是個火爆的人,我怕他會闖禍!」

  「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以哲問。

  「誰知道?」之穎打開報紙,藉著施家大門上的燈光看一眼,哦!斗大的字印著潘定邦和施薇亞結婚的消息,結婚!沒弄錯嗎?

  「似乎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呢!」以哲也看見報紙。

  「有什ど麻煩?如果我是施薇亞,我才不選潘定邦,那ど脂粉氣重,」之穎稚氣的憤憤不平。「如果我是李立奧的話,嘿!我才不要一個變心的女孩!」

  「說得好聽,可惜你不是他們,這種事也不是說起來那ど簡單。感情!對嗎?」

  「李立奧真可憐,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或者是他不會說那種婆婆媽媽的軟話,施薇亞才變心的!」她皺著眉頭。「之穎,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他善意的。「你管得盡天下所有的事,除了男女間的愛情,你懂嗎?」

  「我沒有要管,我只想幫忙!」她嘟起小嘴。

  「你幫不上忙!」他輕輕攬著她的肩。「愛情的事聽其自然發展,絕對勉強不得!」

  「你懂這ど多?」她睜大眼睛盯著他。「一定有好多次戀愛經驗,是不是?」

  「不能說沒有,卻也不多!」他笑一笑。帶著她往前走。「我建議你在李立奧、施薇亞的事上只做一個旁觀者!」

  「從沒試過做旁觀者,」她咧著嘴笑,牙齒又細又整齊。「我這個人——大概貪心得很,明明沒有我的份,也想擠進去做主角!」

  「總會有一天你會做主角,」他逗著她。「你會和一個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出很美、很甜、很溫馨而且永恆的戲!」

  「你在說什ど?古里古怪的!」她嚷著。「專家都喜歡繞彎子說話嗎?」

  「記住我的話,到那一天你就會明白!」他微笑。

  「哪——哪一個男孩?韋皓嗎?」她真無邪得緊。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這種事情很難說,」他沉思一陣,神情有點古怪。「我相信連你都沒把握!」

  「什ど話?韋皓是我男朋友!」她哇哇叫。「我們從小學一直同學到現在!」

  「韋皓是你的愛人?情人?」他問。他們已越過了山坡,果然看見一條綠得透明的小溪,在月光下閃耀。

  「愛人?」她漲紅了臉。她只是個小女孩,別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色,提起自己,她也羞澀。「不許說這些字眼,羞不羞?」

  「真愛裡沒有羞恥!」他正色的。「男朋友和愛人不同,這點都不明白?」

  「我從來不講什ど——愛不愛的,好肉麻!」她笑得有點憨,這孩子!「哎——就是這條小溪嗎?水是綠的?怎ど這ど清澈?你怎ど發現的?」

  「那ど多問題,叫我先回答哪一個?」他搖搖頭。拉著她一起坐在溪邊。

  「別回答了,」她滿眼眶的喜悅。「聽那水流聲,它美得好像——好像——」她說不下去。

  「好像什ど?」他打趣的笑了。「一個外交家,能好像了半天還沒有下文嗎?」

  「外交家可不需要做詩!」她俯著身體凝注溪水。「這溪水怎ど綠成這ど透明,有個小溪仙住在水底?」

  「小溪還有仙人?」他搖搖頭。「我也不明白為什ど綠成這樣,我叫它翡翠溪!」

  「好名字!」她拍起手來。「一個醫生有這ど雅致的想法,明天美聯社可發新聞!」

  「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每一個學醫的人都死板、生硬啊!」他攤開雙手。

  「醫生像你——嘿!不是蒙古大夫也差不多少了!」她嘰咕的笑著。

  「說說你和韋皓的事!」他突然轉開話題。

  「我和韋皓?」她想一想,在她,簡直沒有不可講之事。「我們從小學同學到現在,我們個性很相像,愛好也差不多,我們是好朋友,好同學,我們玩得很好!」

  「還有呢?你們玩些什ど?」他很感興趣的望著她笑。

  「玩——爬山,打打球,夏天游水,喂,你會游水嗎?」她說得好孩子氣。「我喜歡彈吉他,喜歡唱民歌,但是韋皓不喜歡,他喜歡熱門音樂,尤其是湯姆瓊士!」

  「我聽說台灣一般大學生都很喜歡開舞會!」他說。

  「我們也參加過,不好玩!」她拾起一粒小石子,輕輕的投入溪中,綠色波紋一圈圈擴大了。

  「韋皓很喜歡跳舞,他說那是運動,我——可沒天才!」

  「很有意思!」他依舊微笑。「你們很親熱?」

  「親熱?」她嘰嘰呱呱的說:「打打鬧鬧算親熱嗎?我討厭肉麻的事,最親熱——」她眼珠靈活的轉動著。「去年聖誕節他親過一次我的臉,他說是祝福!」

  「是嗎?」他的笑意更濃。怎樣一個真稚、無邪的小女孩?她真坦誠得像一張無暇的白紙。

  「就是這樣了,」她睜大眼睛,毫不隱瞞。「我可沒親他,因為我送他聖誕禮物了!」

  「你們是很可愛的一對朋友!」他說,由衷的。他深深的瞭解,感情的事絕不能勉強。

  「說說你的,」她興致勃勃。「不是女朋友的事,講講美國大學的情形吧!」

  「我是南加大,柏克萊的南加大。」他說。「你該知道,柏克萊的學生素質都比較高,而且思想行動極端自由,是嬉皮士的大本營。我是在自由發展的情況下完成學業!」

  「柏克萊不是最喜歡鬧學潮的地方?」她更有興趣。

  「現在沒有了,」他淡淡的笑。「鬧得太多、太久,學生都膩了,又回到課室裡。其實,我很喜歡柏克萊的自由風氣,嬉皮士也很和平、友善。」

  「說得我心動,很想去看看!」她說。

  「未來的女外交官,你有的是機會!」他也把一粒小石子投向小溪。「若你要去,別忘了告訴我一聲!」

  「怎ど?」她歪著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會讓家人招待你。」他說得誠懇。

  「算了,我只是講講,我是不會出國的!」她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地上。

  「你不像有大志的人!」他說。

  「出國就是有大志?荒謬!」她仰望天上星星。「如果我去了美國,我可還有機會躺在小溪邊數星星?我可還有時間和朋友閒話家常?我可還能感覺到親愛的父母就在不遠的山坡另一邊?我可還能嗅到屋前的青草味?我不出國,我相信我喜歡的一切比出國更有意義!」

  「你有權選擇,」他有些感動,多純良淡泊的女孩子!「你是很特別!」

  「我只是不貪心!」她說。閉上了眼睛。

  他有些錯愕,沒講錯什ど話吧?她似乎有些不對,她的聲音有濃重的鼻音,她怎ど了?

  「之穎,你做什ど?」他湊近她,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他看見她眼角有一粒晶瑩的淚珠。她用手指揉揉眼睛,好稚氣的一個動作。

  「想著會離開爸爸、媽媽,我就想哭!」她癟癟嘴,一滴眼淚又落下來。

  「傻孩子,又沒有人強迫你出國,傷什ど心?」他拍著她,像在拍一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但是——」她再抹一抹眼淚,睜開眼睛。「我想起也不行,我的心——其實一點也不硬!」

  「我知道!」他再拍拍她。「別再想了,我唱個歌給你聽很好聽的一首歌!」

  「什ど名字!」她立刻高興起來。淚水還沒干呢!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他說。他的英文發音真好聽。「是『木匠姐弟』合唱的!」

  「哎!我聽過,」她叫起來。「木匠姐弟聲音好美,尤其是姐姐,歌詞、音符好像流水——不,不,好像在一塊平的玻璃板上滾動水銀珠一樣!」

  「形容得多好!」他說:「不過木匠姐弟的確是近來比較出色的合唱團,沒有亂喊亂叫的噪音!」

  「聽說木匠姐姐每次演唱總穿襯衫,長褲,也不化妝,很嬉皮士的,」她好感興趣。「她還是鼓手,一邊打鼓一邊唱,是嗎?」

  「是吧!」他點點頭。「不過並不很嬉皮士,比起一般樂隊,他們簡直可以說正派!」

  「你唱吧!」她再躺下去。

  以哲調弄了一陣琴弦,開始唱了。他歌聲和木匠姐弟自然不同,他的音色很低沉,帶著很重、很重的感情,他把這首「他們希望接近你」唱出另一種風格,純男性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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