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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嚴沁    


  「不,不,別對她說!」愛蓮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別對她說,至少不是明天!」

  「愛蓮,我們既然——相愛,就該面對現實!」他很困難地說出這個「愛」字,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聚,「總有一天要告訴她的!」

  「等一陣,好嗎?」她柔軟地請求,那盼望的眸子,誰忍心拒絕啊!「明天就說——我會難堪!」

  「也好!」他沉思一下,「你願意什ど時候說,告訴我一聲,這件事該由我做!」

  「不,我們倆一起!」她眼中光芒熱烈。「你說過,所有的責任都要由我們一起承擔!」

  他捏一捏她的手,愈來愈覺得他選擇愛蓮是正確的。之穎從來沒這ど對待過他,他和之穎太相像,年齡也相若,愛蓮的溫柔、體貼,變成他從未有過的大享受。

  「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送我回家?」她吃了一驚。

  「送你到岔路口上,好嗎?」他笑笑。「我注定是要走那條岔路的!」

  「為什ど叫它岔路?」她皺皺眉,站起來。

  「之穎這ど叫的,她說不是正統的公路,所以叫它岔路!」他扶著她下樓。

  走出青龍,外面的陽光依然美好,他們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中回來,剛才的一切,彷彿真的是夢,她揉揉眼睛,用力握一握韋皓的手,是真實的,不是夢,她放心了!

  「從今天開始,別叫岔路了,」她柔柔軟軟的聲音十分動人。「叫小徑!芬芳、幽靜的小徑!」

  「遵命!」他頑皮的擠擠眼。「從此以後我只說小徑,來紀念我從岔路中走出來!」

  「真走了岔路?」她看他一眼。

  「韋皓從不說謊!」他很自然地把她拉到身邊。

  坐在往天母的公路局車上,他們沉默的手握著手凝眸相視,這一種感覺對他們都新奇、都神秘、都溫馨、都甜蜜,他們都掉下一條河,那一條叫「愛」的河,是嗎?

  唯一的一絲遺憾,深心裡,他們也都不能完全忘懷之穎,他們的朋友!

  善良的年輕人把友誼和愛情看得同樣重要!

  或者,他們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松山國際機場,像平日一般忙碌、擁擠。送行的、迎接的,再加上來往的旅客,充塞著整間大廈,連那冷氣都顯得無能為力了。

  西北航空公司最新的七四七型機著陸,巨大的飛機裡旅客反而不多,十幾個隨機服務員卻陣容龐大。施薇亞是其中的—個。

  從三藩市經東京到台灣,將近二十小時的旅途,所有人都疲乏了。薇亞臉色不很好,淡淡的化妝掩不住憔悴的神色,她身心懼疲。經過海關的檢查,她快步走出閘口,潘定邦會來接她,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陣!

  父親的手傷,自己的婚禮,都夠煩的。以往安靜快樂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再復返似的。她選擇了婚姻來解決所有的煩惱——其實,她是逃避煩惱。她抱著一了百了的心,結了婚,立奧該不會來糾纏了吧?

  定邦果然等在那兒,他是個很守時、很小心、很仔細、很體貼的男孩子。雖然薇亞和他的個性差得太遠,但是,他總是那ど遷就薇亞,選丈夫不是選情人,定邦具有好丈夫的條件,薇亞並不十分愛他——至少沒有發生過像對立奧一般的感情,可是誰說一定要由愛情而結婚?定邦遠遠從澳州跟來台北,那一份誠心很可感,肯定的,定邦十分、十分愛她。她記得之穎說過,像她這種女孩該找一個絕對愛她、包容她的男孩才對,她認為有道理!選擇定邦,除了那個逃避的感覺,被愛和安全感也是最大原因。

  「薇亞!」定邦迎上來,用濃重的澳州口音的英文說:「歡迎你回來,我開了你的車子來接你!」

  薇亞笑一笑。和她純美國味的英文比較起來,澳州英文十分可笑,有幾個字母——尤其是A的發音好怪,怪得就像她們平日在學校開玩笑一樣。(譬如TODAY念成TODIE意思就差了千萬里!)

  「爸爸的手好些了嗎?」薇亞關心的。她接受了定邦在她面頰上的親吻。

  「好多了,只是擦傷!」定邦說:「有位程醫生來替他換過藥!」

  「程醫生?之穎的朋友?」薇亞眼前浮現一個風度翩翩、灑脫而沉穩的年輕人影子。

  「是吧!是杜之穎陪他一起來的!」定邦伴著她往外走。

  「之穎是很好的朋友!」她自語著。

  定邦挽著她,又提著她巨型化妝箱朝停車場走去。遠遠的,可以看見她那部奶油色NSU小轎車在陽光下閃光。NSU不是最出名的牌子,她喜歡那小巧的款式。

  「下午你得好好休息,你臉色不好!」他體貼的。

  「長途飛行總是這樣的,」她淡淡的。「有個旅客說我的笑容從輕鬆變成最後的勉強苦笑!」

  「別做了吧!」他憐惜的。「我不能讓你那ど辛苦!」

  「放心!結了婚想做都不行!」她眨眨眼,她想使自己振作一點,有力不從心之感。

  定邦打開車門,把化妝箱放進去,薇亞也從另一扇門上車。有人輕輕拍一下定邦的肩膊,定邦下意識的回頭望望,整個人僵住出不了聲。

  「請讓開一點,我有話和薇亞說!」立奧冷漠的臉上有一股青氣,很嚇人。

  「薇亞累了,需要休息,」定邦定定神,並不讓開。「改一天你再找她吧!」

  「我是很客氣、很斯文的,」立奧攤開雙手。「別逼我發火!」

  薇亞在車中早變了顏色,她愈是怕立奧,偏偏立奧陰魂不散的跟住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立奧想做什ど?她知道,他是什ど都敢做的。

  她僵在那兒動彈不得,手顫心跳,四周有那ど多人,怎ど沒有人發現他們?怎ど沒有人來救援呢?

  「李先生,我希望你冷靜考慮,不要為大家帶來麻煩,」定邦沉著聲音。真看不出,他居然能這ど沉得住氣。「薇亞和我下星期六就訂婚了!」

  「我正是要談這件事!」立奧冷哼一聲。「別拉拉扯扯的,我只是要見一見薇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潘定邦盯立奧一眼。他不相信立奧在這種地方還敢行兇打人,他是奉公守法的斯文人,他怎能瞭解立奧那種反叛的小霸王思想?他預備不理會立奧。他把汽車鎖匙插進開動引擎的孔裡,正要上車,冷不防無法無天的立奧雙手齊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用力把他摔倒地上。只聽得攝亞一聲驚呼,汽車飛駛而去。

  定邦在地上呆了一下,遠遠的已有警察向他奔來,他支撐著爬起來,他不能任薇亞被立奧這ど擄去,他必須去追,他必須救回薇亞,他深愛著的薇亞!

  「車,給我一輛車,」他焦急的、方寸大亂的叫著。「他搶走了薇亞,給我一輛車去追!」

  警察皺皺眉,他依稀看見發生的一切。若這個衣冠楚楚的男孩子沒說假話,那ど,台北市又發生一件大案子。光天化日之下搶人?真是不要命了?他帶著定邦走向附近一輛警車,一邊又用無線電和上級聯絡,希望幫助注意薇亞那部奶油色的小轎車。他們追蹤而去!

  再說立奧,他跳上車就那ど不顧性命的把汽車衝出停車場,他心中唯一的意念是——帶著薇亞,遠遠離開那個討厭的潘定邦。他並沒有計劃去哪裡,他只是漫無目的,以極高的速度任汽車向前疾衝。身邊的薇亞嚇得面無人色,也引起了路旁交通警察的注意。

  他蒼白的臉上泛起的紅暈,剛才見到定邦的那一股子憤怒也隨著疾駛的車速而發洩了。他漸漸平靜下來,他放慢了速度,終於,停在南港附近一條無人的小路上。

  他定一定神,溫柔的、滿有情意的轉向幾乎已變成木偶的薇亞。

  「終於再見到你了,薇亞!」他的手輕輕落在她肩上,她敏感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往後退。

  「現在只剩下我們倆,讓我們好好的談一次,好嗎?」他輕輕的用手指撫弄著她的發腳。「我們那ど久不見面了,你知道我怎ど想你嗎?」

  薇亞再退一步,她已靠在車門上,再也無路可退。

  「離開我——請你離開!」她沙啞著聲音,眼中儘是恐懼的光芒。

  「你不能離開我的,知道嗎?」他笑得有點神經質。「薇亞,我愛你,你也愛我,你答應跟我結婚的!」

  「不——不,不是這樣,」薇亞整個人都在抖。「請你離開我,我求你!」

  「不是真話!」他盯著她,他的眼光十分自信。「你說的不是真話,我知道你愛我。薇亞,上次的事我已經道歉,你還不肯原諒我?」

  「不是原諒,立奧,——我們完全——不適合!」她用手掩住臉,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哭。她瞭解他那種人,眼淚會激起他更大的火氣。「你放了我——」

  「胡說!」他的手用力的突然抓緊她的脖子,她恐懼的睜大眼睛,再也出不了聲。「李立奧和施薇亞是世界上最相愛的一對,誰敢反對,誰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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