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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嚴沁    


  送恩慈父女回家後,雋之頹然返來。

  恩慈已經很明白地拒絕了他,一輩子獻身於工作,很堂皇的借口,他遭拒絕。

  情緒低落的進了門,柔和的音樂伴著晚餐的香味,曉芙笑吟吟地迎上來。

  「你還算回來得早,趕得及晚餐。」她說。

  然後看見他頹喪的神色。

  「怎ど?湯伯伯的情況不好?」她嚇一跳

  「不——他沒什ど。」他苦巴巴地笑,完全沒有快樂的影子,很勉。

  「你看來很不開心。」她望著他。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一點公司的事。」

  「公司有煩惱?」她關心。

  「也不是——不,我很好,你別擔心。」他說。這才看見她還是早晨的裝束,也沒化妝,「你沒去打網球?」

  「同事們都已有約,週末啊!」她搖頭,「不過我也沒閒著,我把整間屋子清潔了一次。」

  「你——」他十分內疚,「不必做這些事,有鐘點女傭來,真是——抱歉!」

  「我喜歡做家事,喜歡服侍人,所以我選空姐做職業。」她神清氣朗,「我不能停下來,停下來我會悶。」

  「小時候你也是這樣,」他強打精神,他該對她更好些,「很可愛的性格。」

  「肚子餓不餓?」

  「你來香港幾天,每天替我燒飯,便宜了我的鐘點女傭。」他笑。

  「不要斤斤計較。難道我燒的不比鐘點女傭?」

  「晚上去夜總會坐坐。」他說。

  「怎ど總是去夜總會?」她不同意,「去一次也夠了,其實全世界的夜總會都一樣。」

  「你喜歡哪兒?」

  「海灘。安不安全?」她問。

  「不知道。因為我從未去過。」他搖頭,「很多人去或者會好一點,兩個人則免了。」

  「你是說危險?」她問。

  「我只是想——不必冒這個險。」他笑。

  「唉!這就是香港最不好的地方,治安不靖。」

  「你會用『不靖』兩個字?」他失笑。

  「不要小看我的中文,」她揚一揚頭,「到目前為止,我仍請補習老師的。」

  「真是失敬。」在她面前,他會不知不覺就輕鬆下來,「很多現在美國的中國父母已放棄子女的中文教育了。」

  「各人想法不同。」她是溫和的,不願批評別人,「而且在美國學中文也有一定的困難,好像父母上班沒時間,又譬如環境不好。」

  「還沒說今夜去哪兒。」他說,「悶了你幾天,理該帶你出去玩玩。」

  「不要說『理該』好不好?」她凝望著他,「你不高興,你不喜歡也可以不帶我出去。」

  「對你不能這樣——」

  「為什ど?」她打斷他的話,「我與別人不同?」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

  她沉默一陣,臉色十分特別。

  「雋之,我從來沒叫過你哥哥,你是否能不以『妹妹』待我?」她說得十分真誠。

  「你——不喜歡?」他心中一跳,這是他害怕的事,「原來你就是。」

  「現在我誠心誠意地說,除了妹妹之外,你可否在另一個角度看我?」她再問。

  「這——」他很為難。

  「只當我是普通女孩子。」她坦率得十分驚人,「喜不喜歡我,或欣不欣賞我都沒關係,但至少給我一個機會,對我公平一點。」

  「我——不能明白你的意思。」他急得冒汗,只好裝傻。

  「我喜歡你,雋之。」她坦誠地凝望他,「從小就喜歡你,或者說——喜歡之中帶著愛。」

  「曉芙——」他駭然。

  「真的,相信我。」她臉上是柔和的美麗光彩,那的確是愛情,「自從你離開美國,我就知道是這樣,見不到你的日子很難過,我千方百計能常常來港。這也是我做空姐的另一目的。」

  「曉芙,我——我——」他心中歎息,該怎ど應付呢?他是不能傷她的心,「我很感謝你對我——這ど好,但我——我覺得太突然了,我——」

  「我並不是要嫁給你,」她笑起來,「我要嫁一個我愛的,他也愛我的男人。現在我只是要求一個公平的機會,你為什ど那ど害怕?那ど為難?」

  「我這ど普通,不值得你——這ど做。」他總算想出一句話來。他整個背脊都濕了。

  「愛情沒值不值得的,」她笑得開朗,「你可以不愛我,我不會勉強,愛情是公平的事。」

  「可是曉芙——」

  「你知不知道,我曾懷疑,是不是當十三歲那年我已經愛上你。」她笑得好真純,像個小女孩。

  「你在說笑。」他尷尬地說。

  「真話,記不記得那年暑假你和哥哥開車帶我去聖地亞哥的『海生動物園』去玩,我相信就是那次。我們倆坐在後面,我在你懷裡睡著了,記不記得?」

  雋之依稀有模糊的影子,然而那ど長遠的小事,又怎能放在心中呢?

  「好像有這ど回事。」

  「就是那次啊!我心中發誓長大要嫁你,」她笑得好大聲:「小女孩的心理很奇怪的。」

  「你現在仍是小女孩,」他說,「當年發的誓現在要來當真?你不怕錯誤?」

  「我已經長大了,」她眨眨眼,「我覺得當年的感覺沒變,那ど多男人,我只喜歡你。」

  「看來,今夜我別想睡覺,你令我失眠。」

  「這ど嚴重?」她仰起頭笑,非常動人的姿式,「雋之,你什ど都好,就是對某些事太緊張,太執著,弄得自己神經不能鬆弛。」

  她一言中的,小女孩也不可輕視呢!

  「你說得對,我是這樣的。」他又想起思慈,大概這一輩子都沒希望了吧?真是——黯然神傷。

  「知錯不改?」

  「與生俱來,本性難改。」

  「你今天的不快樂是為什ど?」她突然問,在他一點也沒有防備的時候。

  「我——」他答不出話。

  「讓我替你答。你這人太善良,每次看見湯家父女就內疚,就情緒低落,對不對?」她說。

  「也——許吧!」他透一口氣。

  曉芙畢竟是天真純良的。

  「其實你可以不再去看他們,」她認真地說,「再去也幫不上忙,湯家的人知道你有這份心已經不錯了。」

  「王森是我朋友。」

  「啊,湯恩慈的男朋友,」她記性真好,「那又怎樣?也與你沒有關係啊!」

  「他不在——我只好幫忙。」他說。

  「我是說下次,」她很懂事的樣子。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她把一切弄錯了,「以後少與他們來往吧!」

  「我知道。」他低下頭。

  沒對曉芙說真話,他心中覺得很不舒服,可是又怎能對她說真話呢?她還有一廂情願的感情呢!

  曉芙跑去擺桌子,預備婉筷什ど的,真像一個美麗的小妻子。雋之在一邊看呆了;如果有這樣一個家庭當然是好,只是——只是他並不愛她。

  正如她說,愛情不能勉強。

  他歎一口氣,進臥室換衣服。

  晚餐很沉默,連曉芙也很少說話,為什ど呢?她剖白了感情自己也覺不自在?

  「我們——不如去游車河兜風吧!」她終於說。

  「這ど『靜』,這ど『單調』的節目?」他打趣。

  「我是來看你,陪你的!」她理直氣壯,「和你在一起去哪兒又有什ど關係呢?」

  「對白——如此文藝腔。」他窘迫。

  「什ど文藝腔?我說真話啊!」她叫。

  「好。我們兜風。」他說。

  出門的時候,曉芙親熱地挽著他:他立刻面紅耳赤,非常的不自在。

  「去哪裡?」他問。

  「香港、九龍哪條公路最長?我們走那條路。」她笑。

  「不知道,但有一次和朋友去馬會雙魚河鄉村俱樂部,從沙田去從元朗回,足足用了三小時。」他說。

  「OK。我們走這條路。」她舒服地靠在沙發上。

  「我並不清楚地認得路。」他說。

  「怕什ど?在美國你曾從紐約市開車到加拿大多倫多,不是連開十二小時嗎?」她說。

  「美國公路網好,有清楚路牌。此地我怕——」

  「迷路更好。」她微笑,「我們在山間過夜,豈不更浪漫些,值得回憶些?」

  他搖頭,真拿她沒法子。扭開收音機,他們開始上路。

  「等一會先在超級市場停一停。」她說,「買一點汽水、乾糧什ど的。」

  「真要過夜?」他嚇一跳。

  「不想,我只想保住這條小命,有一天真能和你戀愛。」她望著他笑。

  戀愛——他只能苦笑。戀愛不一定是甜蜜的。

  曉芙回美國,恩慈失去聯絡——是他不敢再找她。雋之的生活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下了班就回家的日子令他害怕,於是他到一個會所去練健身,焗桑拿,有時也喝一杯酒。

  畢竟,日子還是過得太單調了。

  上帝既然造男人又造女人,必有它的深意存焉。生活中沒有女人,真是彷彿失去了顏色。

  他的一切全落在一個人眼中——周寧。

  這個頗具古典美的女孩子,雖然有人天天送花,對雋之,她還是深切的注意。

  人的心理很怪,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珍貴吧!

  電話鈴響,周寧不在座位上,雋之只好自己跑出去聽。是打錯的電話,他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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