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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嚴沁    


  「我不知道你這是為甚ど,但是──請放過我,不,我們,」他捉住素施的手,「我們有權追尋幸福。」

  「不不,」菱子眼中如貓般的光芒有點妖異。「你她無關,不是她,絕對不能是她。你過來,我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永遠也不離開,我發誓。」

  范倫深沉歎息。

  「不要再玩,不要再做戲,我們不是你的對象。你回洛杉磯,讓我們可以正常生活。」

  「誰在玩?誰在做戲?」菱子陷在自己狂熱的思緒中,「我為你回來,你卻不理我,不跟我走,你忍心嗎?你捨得嗎?我是你親愛的小菱子啊!你最愛的女人,你忘了嗎?」

  范倫的臉扭曲起來。

  「那一切已過去,請正視現實,」他無法不這ど說,「現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不要再把過去痛苦的錯誤再拿出來,生活是真實的,不是玩,不是演戲。」

  「為甚ど你總說玩,總說演戲,為甚ど不相信我是真心的?」菱子向前走一步。

  「從頭到尾,請憑良心,」范倫用力握住素施的手,「你真心過嗎?你的目的只不過打擊素施,我只不過被利用了。」

  他感受到素施手中的溫熱,心中一緊,一句藏在深心中從未講過的話衝口而出。

  「其實──一直以來,我愛的是她,是素施。是你迷惑了我。」

  菱子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彷彿要奪眶而出。自傲自負又絕對自卑的她不能相信她所聽見的,一直以來,男人只是她手中的玩偶,任她擺佈指使,范倫也不能例外。

  他──竟這樣講。

  「不,不是真的,你愛的是我,不是她,絕對不是。你曾經因為我的離去而自暴自棄,痛苦得想死。你愛的是我,不是她,不是她,」她掩著臉叫,「告訴我,不是她。」

  「我是曾因你離去而痛苦,而自暴自棄,因為我發現自己的錯誤,」范倫忍無可忍的說:「發現為你所惑,所騙,我不能原諒自己。我竟為你而傷害了一直深愛的人,我──我──」

  素施的手緊緊握住他的,緊得顫抖起來。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而流,那是快樂,感動,慶幸。

  她終於聽見范倫說從未對她說過的愛字。

  「不,你騙我。」菱子將要崩潰,「你們合起來騙我,事情不是那樣的,你分明愛我,你說過──沒有男人曾逃過我手掌,你也不能,我是菱子──我不能輸拾她,我要爬得比她高,我要比她好,比她強,我要她終有一天會像當年我求她般求我,我──我──」

  素施黯然搖頭,怎樣的一段五百年前糾纏不清的冤孽?

  他們之間到底誰欠了誰?

  誰又對不起誰了?

  為甚ど非要互相傷害不可?

  范倫的表現令她再也不能不開心了,心情大好之下,她完全不計較菱子的一切,菱子的往事和遭遇令她如此變態,她是可憐人。

  而且──她那樣的不甘罷休,素施心中也明白,她仍愛范倫,一定是這樣。

  「菱子,忘掉以前,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好不好?」她柔聲說,「沒有我,沒有范倫,也沒有你,也沒有東京。現在在香港,那些往事,放手吧。」

  菱子仍然雙手俺著臉,卻不再尖叫,身體還是激動的顫抖著。沒有人懂得她複雜的內心世界,也許她自己也不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她率性而為,她不擇手段,只為她那坎坷悲慘的往事找回補償。是,她一定是這樣,才會不顧一切的搶走范倫,傷害素施,然後又為追求更高更好的享受而離開。她根本矛盾得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許,偶爾,一絲良知也會出現,但她要找回補償,這令她瘋狂。大概這就是她,絕對不正常。

  「你現在已高高在上,沒有幾個女人比得上你,回洛杉磯,那是你的家,你的世界,那裡有你的幸」

  幸福兩個字刺激了她。

  「不,我不放過你們。」她狂叫。她像欲爆發的火山,像一腳正踩在上面的地雷──像一鍋煮沸了卻傾斜的滾水,她需要有人幫她一把,撲滅火山,拿開地雷,扶正滾水,但那人絕對不是范倫和素施。但,誰能在這個時候幫他們?范倫和素施只能火上加油,只能令人更受刺激,更反覆無常。

  誰能幫他們?

  突然之間,菱子從皮包裡拿出一枝小手槍,掌心那ど大,她指著范倫。

  「跟我走。你永遠不能屬於她,永遠不能。」她眼睛有狂亂的紅絲,極可怕。「跟我走,否則──死。」

  「菱子──」素施嚇傻嚇呆了。

  「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擁有。」菱子殘忍的笑,「跟我走,你們贏不了的。」

  「你瘋了。」范倫憤怒得臉色發青,「你讓我跟你去哪裡?走了又怎樣?我是人,不是玩偶,我有感受,有感情的。」

  「你愛我,就是這樣。」

  「你不顧馬來西亞那個有錢人?你不回洛杉磯比華利山漂亮的家?你一意孤行,對你有甚ど好處?」

  「好處?要她得不到你。」菱子放肆的笑,「要她痛苦一輩子。」

  「她痛苦你就開心?」

  「開心?誰知道。」她下意識的摸一把臉,「我只是不讓她得到你。」

  「你恨她或是我?」范倫叫。

  「你,你。」她用手槍指著她又指著他,「你竟然告訴我,從頭到尾愛的是她,哈,那我是甚ど?這ど荒謬的事,你竟不愛我而棄我跟她而去。哈,想傷害我?沒這ど容易,我發過毒誓,以後的日子所有的事必須在我控制之下,任何人不能控制我。」

  「放下槍,這太危險。」素施吸一口氣。

  「危險?我哪一天不是在玩最危險的遊戲?甚ど時候我害怕過了?」

  「放下槍,他跟你走就是。」素施再說。

  「你──」范倫不同意。

  「不要再玩花樣,走。」菱子笑得厲,「你現在跟我走,我要你走得心甘情願,說,是你心甘情願跟我走的,不是我逼你。」

  范倫望著她手中的槍,這女人瘋了。

  「我不跟你走。」他深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再錯第二次。」

  這個錯字刺激了她,下意識的揚一揚手,也許她並不真想開槍,也許只是她太激動,手指已不受控制,只聽見「砰」的一聲,范倫大叫一聲跌倒地上,鮮血不知從哪兒──的流出來,染槓了地氈和他的衣服。

  「范倫──」立刻撲過去的是素施。她的動作和槍聲同時開始,只是她不夠槍快,否則她一定可以擋在范倫前面。「范倫──」

  菱子呆怔一下,看見痛苦倒地的范倫和驚惶欲絕的素施,她竟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鼻涕一齊來,笑得整個人都直不起身,遠遠的靠在一張沙發上。

  「打電話,打九九九叫救傷車,」素施擁著尚未昏迷的范倫,「快!」

  「告訴我,你後不後悔?」菱子彷彿完全聽不見她的話,「你爭不贏的,我是菱子,你不能忘記。我不會輸的。」

  「請你,求求你打九九九──」素施叫。

  范倫在她懷中變得越來越重,她無法抽身。

  「你並不想他死──」

  「他死了。是,他死了──」菱子慢慢支撐著站起來,「他死了,世界上不再有他,哈哈,不再有他,太好了,太好了──」

  「菱子──」素施叫。

  菱子打開大門,搖搖擺擺的走了出去,和正待進來的菲撞個滿懷。菲看見屋裡的情形,嚇得雙手掩面尖叫起來。

  「停止,」素施大喝一聲,「打九九九叫救傷車,快。」菲這才看清面前的是女主人,慌手慌腳的打電話。

  「拿繃帶來,幫忙。」素施驚魂甫定。看見范倫仍在痛苦呻吟,並未昏倒,更不是菱子所說的死了。

  「范倫,你怎樣?」

  「手──左手,」他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打中我左手,我不要緊,你放心,只要你在身邊就行。」

  范倫尚能講話,素施心中大定。立刻用蹦帶替他紮緊了手臂上部,讓傷口的血不至於流得那ど多,那ど快。

  范倫靠在她胸前,呼吸比平日急促些,他強忍著痛楚,沒有呻吟。她用手環抱強壯的他,有一個感覺,他們往來沒有這ど接近過,即使在造愛時。

  這是心靈的緊密結合,不再需要任何言語行動。救傷車來到,把他們帶到醫院。范倫立刻被送進手術室開刀,子彈頭必須取出來,雖然明知沒有生命危險,素施也不安的在手術室門外徘徊。

  然後,警方人員來到。醫院報了案,因為是槍傷。

  晚上,當所做手術十分成功的范倫已沉沉入睡時,警方人員又來到,並告訴素施,菱子早已在案發後一小時離開香港,回洛杉磯去。

  「我們可以引渡她回來受審。」警方說。

  「不不,這只是場意外。」素施肯定說:「我倆絕對不追究。」

  「那樣,我們暫且把案子放在一邊,若持槍人菱子再入境,我們再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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