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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四方宇    


  「小爸、羅叔,什麼情況了,你們不要再說這些話了!」高見和栽急喊的打斷他們。

  一旁的喬皖抓緊胸口,心臟好痛,唇更是緊咬到滲出血絲,看著古聖淵,她神情哀柔,突然笑了。

  「因為我是……兇手的女兒,所以你厭惡我,卻又礙於其他人而狠不下心來處置我,其實你恨不得……把每一個跟兇手有關的人……都碎屍萬段,我想你對我根本是……深惡痛絕的,是……嗎?」

  古聖淵斂下眉,無法再面對妻子那雙被絕望侵蝕的瞳,充滿哀絕,他只能別開頭。

  喬皖痛然閉上眼,她的世界已經徹底崩毀,身外的痛可以躲進內心獨自舔傷,當那份傷害是從內心迸開時,又該怎麼做呢?

  「小媽,你要去哪--」高見和栽忽然大喊!

  古聖淵才一轉頭便見到那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喬皖奔跑在樓梯上,一層又一層的階梯,身後的呼喊、大廳的歡樂,還隱隱傳來悠揚的樂聲,都已像飛掠耳旁的景象,由心生出的巨痛,像扎根般延伸觸角,猙獰的盤踞在她體內!

  她要擺脫,擺脫這種即將被痛苦佔據的可怕,就像小時候,她能學會擺脫恐懼、能學會從飢餓中度過,更能捱過斷骨肉體之痛的折磨,也一定能再學會如何永遠擺脫這種由心活活被撕開般的巨痛!

  推開落地窗,空幽的步伐來到欄杆邊,飄飛的白雪,點點飄落在她仰首的面容上,按緊胸口上的手錶,這是由書桌上拿的,終於取回妹妹送給她的遺物。

  「馨馨,你要姊姊抱著希望,可是沒有你和奶媽的支持,姊姊……好辛苦、好累,已經不會有人像你和奶媽一樣愛我,沒有人會……愛我了……」

  自幼不為父母所疼惜、沒有朋友、沒有正常人的自由,戰戰兢兢的度過每一天,小心翼翼地面對每一場打罵,當她以為有曙光時,那小小的光總是消失得很快,最後連支持她的人都離開了,她是不是也該走了……

  當古聖淵、羅睦天與高見和栽全部趕到書房門口時,見到那個正爬上欄杆的身影,全震住了!

  「皖皖--」古聖淵痛然大喊,彷彿看到當年被逼到欄杆邊的愛麗薇兒,而今,這個兇手竟是自己!

  緩緩回頭看向他的瞳,沒有仇、沒有怨,只有哀慟的絕望與解脫。

  「皖皖--」

  「小媽--」

  直到哀絕的瞳斂下時,欄杆上的身形也落下,眾人駭極驚吼,最先衝出的是古聖淵,伸出手卻只有拂過掌心的衣擺,握住的是冰冷的空氣!

  「不要--」忽然一個悲喊像由虛空衝破而出,迴盪在每個人耳邊。

  對喬皖而言,這一瞬,像靜止了。飄飄的白雪,猶如夜空的星子,燦爛的會發光,底下,樹枝劃破她的禮服,而至割開她的皮膚,散落而出的鮮紅,隨著被劃裂成條的禮服飄飛,痛已傳不到她的心,直至摔落於雪地上,濃濃的血紅迅即染了滿地紅艷。

  上方的古聖淵怔愕的望著底下,連身旁的羅睦天和高見和栽都完全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

  喬皖快摔落到地面時,忽然減速的像被抱住般緩落於地,隨即身旁多出一名金髮透明的女子,像由冰雪凝出般,清冽而美麗,縱然相距之遙,古聖淵卻永遠不會錯認眼前的人。

  「薇兒……阿姨……」

  見到那俯首的面容時,喬皖有些迷惑,是幻覺嗎?或者她已經死了,看到來接她的人。

  愛麗薇兒像由空氣中幻化而出,全身比先前所見更為透明,喬皖艱困的抬起手,樹技重創她的頸子,血不停的由唇溢出,突然她想;或許這位美麗的夫人,不是她認定的篠原夫人,而是來接她的死神,所以一直在她身旁,只有她能看到。

  透明的手與她交錯而過,永遠無法碰觸的生死相隔,金髮人兒悲然落淚。

  「夫人……」原來死神都是這麼美麗的,她想開口,卻說不出聲,血嗆在喉裡,連咳都無能為力,只是激湧而出。

  想起奶媽說過,人死了會再入輪迴,又得再面對一場從頭再來的生命。

  「夫人……請您替我對老天爺說……」抖著唇瓣,她耗盡力氣抬起手想摸到金髮人兒,斷續的顫動無聲的請求。「一定要讓我……魂飛魄散,永遠的死亡……不要有來生、不要……有感覺、無……憂無喜、無哀無……樂……記得……幫我跟老天爺說……」隨著她合上的眼,手無力的落至雪地上。

  「可柔……我的女兒……你是媽媽……最重要的寶貝呀……」低低的、幽幽哽泣,卻再也傳不進愛女耳中。

  世人聽不到離世的聲,唯有強烈的感情震盪,還有血緣的聯繫,為了救女兒,她……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

  悲慟的藍瞳看向上方,心碎的質問托付風雪,直直傳入古聖淵耳中!

  「為什麼--」

  痛切的聲,迴盪再迴盪,而至消失。

  古聖淵僵立當場,皚皚白雪染上火焰的鮮紅,第一次,他深刻的感覺,喬皖不只肖似愛麗薇兒,而是如一個模子刻出般的像!

  醫院裡,古聖淵、羅睦天、高見和栽,三人全焦急的等在病房外。

  從喬皖一被送進醫院,知道她跳樓自殺的傑瑞老醫生,對古聖淵是不假情面的咆哮,病房關上門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還沒見到老醫生或護士出來說明情況。

  古聖淵坐在椅上,支著額,從頭到尾默然的動也沒動,羅睦天環胸靠在牆上,唯有和栽急得來來回回走著。

  「到底如何了,傑瑞伯伯真討厭,怎麼樣也該出來說一聲呀!」和栽交握著手,又急又惱的。

  沉默的兩個男人都沒開口,和栽受不了的要再發作時,病房門突然開了,在場三人的注意力全轉向。

  「傑瑞伯伯,小媽情況怎麼樣了?」

  想起喬皖一身是血的被送來,老醫生檢查了以後,又沒做任何要大手術的舉動,讓和栽有些忐忑。

  「死不了!」老醫生沒好氣,身後的護理人員陸續把急救完的藥品和器材推出。

  「你是指沒大礙嗎?那--」和栽忙要進去探望,卻被醫生擋住,接著把房門關上。

  「傑瑞伯伯。」以為老醫生的正義感發作,和栽正想撒嬌的請求,卻被他嚴厲的目光瞪回來。

  「她是自殺,就算沒大礙,也不宜再受刺激,現在打了鎮定劑,正在休息。」

  聽到這裡,三人同時鬆了口氣。

  「她傷得如何?」這是羅睦天最憂心的一點。

  「從五樓跳下來連骨折都沒有可算奇跡!」

  「幸好地上的雪積得厚!」和栽乾笑,那一幕怪異的場景,哪怕天生第六感敏銳的她,至今猶不敢置信。

  「但是她全身多處被樹枝劃傷,最嚴重的是頸子的傷,被劃傷的同時還有墜樓的風速所造成的撕裂傷,暫時還不能說話,能不能恢復原來的聲音還要再觀察她以後的情況。」老醫生說完看向古聖淵。

  「我必須嚴重的警告你,你的妻子全身上下都受過傷,外表看不出來,潛藏在身上和體內各處的傷相當多,她的腰骨、手骨骨折過,依癒合度看,應該是這一、兩年受的,頭頂有一道很長的縫合傷痕,已經被頭髮蓋住,手背、背部和腳底都有淡疤,疤痕看來重複交疊很一致,雖然這些傷年代有些久,一般人看了或許認為那

  是一般的疤,但是我以經驗告訴你,那是燙傷,而且是蓄意造成的!」

  「蓄意造成的燙傷!」古聖淵皺眉,皖皖身上是有些疤,但是都不大,他以為是孩童時期不小心留下的。

  「醫生,你的意思是指……」長久的律師生涯,讓羅睦天敏感的想到另一個可能。

  「如果能得到她先前的病歷就更能判斷,但是傷口規則、深度一致,還傷在不容易發現之處,綜合以上這些,我不得不懷疑她有一段受虐時期,如果她先前都與家人住一起,應該是父母長期施虐!」

  這個消息震撼住了古聖淵、羅睦天和高見和栽!

  ☆☆☆

  為什麼!

  愛麗薇兒責問般的話,始終不停的迴繞在耳!古聖淵仰首灌下不知第幾杯酒,頹然往後靠去。

  薇兒阿姨……已經逝世十多年的人,竟會出現在眼前,想告訴自己那是幻覺都不可能,連睦天和小栽都親眼目睹,再加上喬皖的過去,連日來的演變,他自己都想問為什麼了!

  想到喬皖,那跳樓前絕望而空洞的眼,古聖淵再次倒了滿杯酒,猛然灌下,為何要感到痛苦,他早該想到的,一個人被逼到極致除了尋死,還能如何?生無可戀的絕望、親人喪盡的絕望,這不都是他一步步造成的嗎,他有什麼好痛苦的?

  「一旦喬皖能出院時,我會用盡一切力量來幫她,包括脫離你。如你所言,這場差勁的演出我也居中協力不少,是該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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