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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沈葦    


  再度用力拉緊棉被躲好,腦子仍繞在嚇到樓闕這件事上打轉。樓闕睜開眼時看見她躲得更緊,有股想拉出她的衝動,可是他不能也不想嚇到她,所以唯有想出其它法子讓她放棄縮在安全窩中,雖然很難,不過他會很有耐性的。

  「你很喜歡躲在棉被中嗎?」他的口吻平穩,恍若與她聊天般輕鬆。

  難忘的低嗓穿透棉被敲中她的大腦,段戲羽渾身一震,不敢相信樓闕會出現在她房內,大概是她想念他想過頭了,以致於產生幻覺;仔細想想,樓闕根本不曉得她在這裡不是嗎?還有樓闕不知道她的身份怎可能會來找她?

  是她聽錯了!聽錯了!

  「你是沒聽到我的聲音才沒回答,還是故意不理我?」樓闕戲謔打趣道,唯有天曉得此刻他的心情有多緊張,有多興奮。

  棉被裡的人又是一震,似在考慮著雙耳所聽是否屬實,怯怯的拉開棉被的一小角,雙眼望向立於幽暗中的身形。

  是他!真的是他!

  段戲羽驚喜的看著他的身形,可惜燈光不夠亮,否則她就能夠清楚瞧見他的五官了,不過沒關係,光是品味他壯碩的身形便足以讓她滿足。

  「你討厭我嗎?不然怎麼不跟我說話?」她的沉靜令樓闕洩漏出緊張,對她的存在感仍不夠真實,所以他生怕轉眼間她便消失不見,又或是他會發現這不過是場夢,她早死了。

  不!她沒有討厭他!相對的是太喜歡他以致於說不出話來。這些話段戲羽默念在心底沒道出,她不停搖頭讓樓闕知道她沒有討厭他。

  「難道你不好奇我為何會出現嗎?」她有了反應,總算讓樓闕鬆了口氣,慢慢的一步步誘她入甕。

  段戲羽輕點了頭,她是奇怪他的出現,亦訝異桂嬸不知跑哪兒去,否則他怎能如入無人之境闖進來。「還記得你上回問我當年我有與我爹合謀嗎?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答案是沒有。」樓闕鄭重澄清誤會。

  「為什麼會來告訴我?你不是說要……要我家小姐親口問嗎?」沒有!他真的沒有!段戲羽啞著嗓音下釋然的淚水,她相信他的話!當然相信。

  好高興!好開心她愛上的人終究沒有絕情的欲置她於死地,夠了!人生至此她已經很滿足,不會再奢求了。

  「她問了,所以我答。」該死!他的體力正一點一滴流失當中,虛軟的雙腳根本撐不了多久,樓闕有些頭昏眼花的席地而坐,讓受了傷的身體能舒服些。

  什麼意思?她不懂!

  「你怎麼了?」習慣黑暗的雙眸看出他身形搖晃,探出整個頭顱,緊張的揚聲問。

  「我沒事!你別擔心。」樓闕隨意的朝她擺擺手,他還撐得下去,暫時不會倒下。

  「真的嗎?」段戲羽有些不放心。

  「沒問題。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跟戲羽相處多年,有關戲羽的想法你都清楚知曉是嗎?」

  段戲羽遲疑了好半晌,不解他為何會這麼問,不過還是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很好!那我想問你,在經歷過我的欺瞞與無情,到底戲羽她現在還愛不愛我?」雖然可以肯定,不過他還是想從她的嘴中得到答案。

  「小姐她已經死了,再談這個問題已無意義。」戲羽垂著眼避開問題。他為何在意?他根本不愛她不是嗎?

  「對我而言卻是意義重大,請你回答我,戲羽還愛我嗎?」樓闕搖首,她的謊言搗中他的心,她真不願對他坦承?她真狠心要他誤以為她已死?

  「她……」段戲羽遲疑了一下,扭不過樓闕,於是捫心自問,她對樓闕的感情是否存在,沒錯!它一直都在的,她的心始終為樓闕而跳動。

  「她愛我!」樓闕代替她回答。

  他的自我回答嚇了段戲羽一跳,她不曉得他從何肯定,又既然他早知道了答案,為何要問她。

  「她是我今生所遇過最好的姑娘,也是最愛我的人。我爹對我毫無感情,他為了誘戲羽上勾,可以對我下毒要脅戲羽;而我娘,她愛我爹比愛我多,事實上我娘是個可憐的女人,鎮日徘徊在我爹對她是否有感情的死胡同中,最後鬱鬱而終,只有戲羽她傾其心力來愛我,我常常在想,當年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懷疑我與我爹同謀時,走入烈焰中,你能告訴我嗎?」那是他的痛。

  「她是抱著悲哀卻又愛你的心踏入烈火之中。你爹告訴她,要知道你是否有共謀逼她死,唯有下地府問閻王。」回想當時既悲淒又愛他的心情,不禁令她淚流滿腮。

  「你在哭?」明明是看不見,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在悲泣。「你可能不曉得,其實在她步入烈焰前我曾醒來過,我看見她為我流下一滴淚,而我卻無力救她,我甚至以為那場大火不過是我在作夢,結果再待我醒來後,才發現我錯的離譜,那不是夢。從此她的那滴淚永遠存在我心中。知道嗎?每晚我作夢,都會先夢見她那最後一瞥,才有辦法繼續作著其它無關緊要的夢。」

  段戲羽睜目聽他細訴,原來在他心底是有她的存在,她是否可以厚著臉皮猜想他可能有那麼一丁點愛她?

  更多的淚珠潸潸滾落,若非她的容貌已變,或許她會因他的一番告白而衝動的告訴他她沒死,可是她不能!在她被大火毀容後,她就失去了被他愛的資格。所以所有的感動都要吞下,她必須逼迫自己首個旁觀者。

  「戲羽,別哭,可知你的淚水揪痛了我的心?」樓闕恨不得衝上前擁她入懷,一一吻干她頰上的淚。

  「不!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止住淚……」淚珠紛紛滾落在厚實的棉被上,她只是搖頭。

  等等!他叫她什麼來著?天!她到底有沒有聽錯?他居然叫她戲羽!他該知道她不是,他不該認錯人的!可是他竟然叫她戲羽,這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過多的震驚突然止住氾濫的淚水,段戲羽驚的無法言語,腦袋一片空白。

  「戲羽,我的戲羽,你何時才肯對我承認你是戲羽呢?難道你準備一輩子都不見我嗎?」樓闕的口吻極為哀淒悲傷。

  「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莫非你忘了段戲羽死了嗎?」她拚命的搖頭否認。

  「不!她沒死!在我還沒好好愛她、寵她之前,我知道她不會拋下我的。」樓闕逼近至床畔,不容她再否認。

  「不!她死了,真的死了!世上再也沒有段戲羽這個人。」段戲羽提高聲音尖叫。

  「戲羽……」他不忍見她痛苦的模樣,急著拉開層層黑紗帳安撫她的情緒。

  「不要過來!我不是段戲羽,我不是!」她擁著厚被往後退,厲聲喝住他的步伐。

  「好!我知道你不是,你別激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樓闕細聲的安撫著她,生怕她會在情緒難以控制下傷了自己。

  「你糊塗了。段戲羽沒我的醜陋,她的嗓音沒我的粗啞難聽,我怎麼可能會是她!我根本就不是。」她神情恍憾想著從前的種種,益加發覺現在的自己令人難以忍受。「你不醜!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樓闕悲痛她的自我厭惡,瞧他做了什麼好事,竟然使她變成這樣,莫怪段氏父子與袁紅綃會對他恨之入骨,連他都覺得自己可惡到了極點,根本是不可原諒。

  「提醒你一件事,下回要將人當成是段戲羽時,記得要找好看點、較神似她的人,別找像我這種醜惡的人。」她捧著血淋淋的心低喃。

  「她們都不是你,我找她們做什麼?」樓闕狂怒大吼,激憤的心情擾亂氣息,震擊了內傷,使得他不由自主當著她的面吐血。「誰知道。」段戲羽沒瞧見他嘔血,茫然細喃。

  「戲羽!」樓闕滿嘴血腥味,神情哀淒望著她,究竟要他怎麼做她才能明白他的心?

  段戲羽以棉被將臉裡得緊緊的,完全不透半點空隙,為的是不曝露自身的醜陋。

  「戲羽,我愛你!」或許他的愛能讓她恢復自信,他由衷的期盼著。

  「你騙人,騙人!我知道你討厭我!你恨我!」豈料她反應之大,抱著棉被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以層層黑紗阻絕兩顆心。

  「我真的愛你,我從未討厭過你:至於恨你,的確!我承認我恨了你整整四年。」他的坦白贏得抽泣聲,他繼而說道:「我對你的恨是因為太過於愛你才產生的,你知道嗎?那種要愛你卻愛不到的滋味有多痛苦、多磨人,我常常以為我會因為過度思念你而亡,可是我沒有,相思的苦痛如影隨形陪伴著孤獨的我,我無法停止對你的愛,濃烈的愛終於轉成了恨,我恨你使我愛你過深,我恨你的離去使得我的心空虛,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填補得了,所以我大聲的告訴我自己與世人,我恨你!且是非常、非常的恨你!但是今日得知你們存活於世時,這份恨又轉變為濃烈不絕的愛了,不再有驅離不散的怨恨隨著我。」樓闕苦澀的說出四年來愛恨交雜的心情。「不!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從沒愛過我,你別想再騙我,我不會上當的。」段戲羽堅信親耳所聞是謊言,以她以前的模樣都不能令他愛上她了,更何況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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