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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默嬋(沐辰)    


  「你啊……是不是想跟它鬥一鬥?比誰的能力強?」苻蓮樗不會錯認水胤揚眼底那好鬥的光芒。

  「我不會跟它動粗。」只要它一天是蓮樗的救命恩人,它就一天不會動手。

  「你是個好孩子。」苻蓮樗疼惜的說。

  「蓮樗。」水胤揚面色凝重的注視她。

  「嗯?」染上輕愁的瞳眸笑望。

  「妳怪怪的。」從剛剛她提出想要出來走走時,就怪怪的。

  「有嗎?」苻蓮樗的笑延伸到唇畔,綻開一朵清清柔柔的笑花。

  「妳現在只要想著,如何復元即可。」其他的全交給它。

  「復元不了怎麼辦?」苻蓮樗笑笑地問,卻觸動它內心潛藏的驚懼。

  「不會的,蓮樗會好,會好,比以前更好。」比起安撫苻蓮樗,水胤揚這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嗎?」她輕問,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蓮樗,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伴在妳身邊,到老到死,妳死我也死,妳活我也活。」水胤揚轉換姿勢,讓她環著自己的頸子,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看清四周的景色。

  「嗯。」她吸吸鼻子,只回以一聲輕哼。

  涼風息息,遍地雪融,吹落梅花,苻蓮樗伸手接住那飄落的梅,笑了。

  「胤揚,梅花真美。」

  「嗯。」見苻蓮樗終是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它也跟著高興。

  「此番美景,只怕我不知何時能再見。」

  「蓮樗年年都可見。」

  「在你抱我的前提之下?」她低頭看它。

  「此話怎講?」水胤揚故作不解地問,然而它僵硬的神情已洩漏它內心的想法。

  「我不能再走路了吧?」苻蓮樗挑明了說,抑住聲聲輕歎。

  她雖一天到晚昏迷,可不代表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瞭解,她傷得太重,背上的刀痕交錯有些見骨、有些傷筋,即使她無法看見,她仍能感受到。

  「怎麼可能?妳的傷在背,不是在腳。」水胤揚眸眼閃爍不定,不敢看她。

  「水胤揚,我是醫者,再怎麼遲鈍,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總有一天也會察覺的,你想瞞我到何時?」苻蓮樗只想知道真相。

  水胤揚選擇沉默,視線落在玩得不亦樂乎的吉祥身上。「他真像個小男孩。」

  頑皮、天真、無所懼。

  「胤揚。」苻蓮樗有些急切地喚著,「我只希望得到一個真實的答覆,不願意自欺欺人。」

  「蓮樗會好的,不論如何,妳都會好起來的。」人類的身體不比它們,脆弱無比,常常它們一下子可以痊癒的傷,人類得花上兩倍不止的時間來療養。「只要找一個安定的環境好好休養,一定會好的。」

  水胤揚不正面回答,若有所思的垂首。

  「水胤揚,我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真相,無論真相如何,我都會接受。」苻蓮樗額碰上它的,不讓它有機會轉移視線,扯出更多的謊言。「我不記得有教過你說謊。」

  「蓮樗。」水胤揚慌了,面對任何人它都能面不改色,唯獨苻蓮樗,它無法隱瞞太久。

  「嘩!」吉祥及時出現,手裡捧著一堆梅花。「蓮樗,我們今天晚上可以聞到好多的梅花香了。」

  說著說著,他小心地將梅花塞進袖袋,預備一會兒拿給甘采棠做點心,笑容粲粲,只差沒狂笑。

  水胤揚從沒有一刻如此感謝愛殺風景的吉祥出現,藉機說道:「是時候回去了。」

  「水胤揚──」苻蓮樗還想追問。

  「好啊好啊,回去正好可以吃飯。」吉祥拉住苻蓮樗的衣襬,一臉天真爛漫,「蓮樗,柳小子今天可勇猛了,獵到好幾隻兔子跟山雞,晚上有好吃的囉!」

  「吉祥,給我放手。」若不是它兩手為了穩住蓮樗不敢稍動,水胤揚肯定以手直接揮開吉祥那可惡的小手。

  「你怎麼那麼小氣啊!拉拉衣襬又不是親她,人家蓮樗都沒說話了,你這只寵物敢代主人發言!」吉祥大吼。

  「你敢親她!」水胤揚青筋暴凸,它敢動蓮樗一根寒毛,它就讓它死無葬身之地。「蓮樗只有我一人能碰、能親!你連替她提鞋的資格也沒有!」

  邊說,大腳邊往吉祥身上踢去,吉祥閃得快,放開苻蓮樗的衣襬,朝水胤揚齜牙示威。

  「哼!你這只膽小鬼!」

  「哼!」水胤揚不屑的抬高下巴,睨著吉祥。

  它就是它,它的世界除了自己還有蓮樗外,不需要其他人來干涉,偏生它不得所願,被追殺不打緊,還害蓮樗受重傷。

  這是不是就叫天不從人願?不,是不從妖願。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打從認識吉祥開始,它們沒有一天不吵。

  「蓮樗,我是看在妳的面子上才不跟這只冷血動物計較的喔!」吉祥朝苻蓮樗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轉臉看見水胤揚,朝它使個大大的鬼臉。

  水胤揚瞇起妖眸,忿忿地瞪視。

  「怎樣!」

  「去死!」

  「回去吧,別吵了……」

  兩大一小的腳步聲夾雜著不曾間斷的爭吵聲和勸架聲,隱沒在漸漸增大的風雪中。

  第十章

  連續好些天,天天下雪,將他們一干人全困在獵人小屋,除卻柳沕微苦命的得擔起獵食的工作天天外出之外,水胤揚和吉祥則負責當柳沕微不在時的警備工作。

  「姊姊,妳好像很不開心。」甘采棠在替苻蓮樗換衣裳時,見她愁眉不展,情緒跟著有些低落。

  「采棠。」苻蓮樗握住她的手,「我有話問妳。」

  「姊姊請說,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甘釆棠朗笑,替她綁好衣帶,然後拿起梳子跪坐在她背後替她梳發。

  「我還有多久能復元?」苻蓮樗採取了比較迂迴的問法。

  「很快。」甘采棠梳發的動作一頓,隨即恢復正常。

  「給我一個確切的時間。」她等了很久,久到她的耐心全磨光。

  她只想要一個答案,卻屢屢讓她失望,即使她已有最壞的打算,仍是希望由他們幾個人的口中得到確實的答覆。

  「我也不知道,這要問吉祥跟胤揚,畢竟是他們救活妳的。」甘采棠還記得那時她和柳沕微帶著吉祥在雨中躲避追兵時,遇到全身是血的她和水胤揚的情景。

  思至此,她便不願對苻蓮樗的傷勢多言。

  「看來你們有志一同的瞞我,這只會讓我想得更糟。」苻蓮樗擱在腿上的手掄起,重歎口氣。

  「有些事情姊姊還是別知道得好,別胡思亂想才能長命。像我,這輩子就擔心沒好吃好玩的,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哪像姊姊,一天到晚擔心這、擔心那的,病人要有病人的樣子。而病人的責任就是負責把病養好,其他一切都不該操心,知道嗎?」甘采棠說了一大堆,活似繞口令,聽得苻蓮樗頭昏腦脹。

  「妳在說些什麼呀!十句話裡我沒一句聽得分明。」苻蓮樗失笑,回頭想看甘采棠,眼角瞄到她眼泛淚光,因而更想轉身看個清楚,然而甘采棠硬是轉回她的頭,自顧自地替她梳頭髮。

  「采棠?」

  「別動,我在替姊姊梳漂亮的頭。」甘采棠輕咳幾下,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恢復原有的清朗。

  「采棠,妳在哭嗎?」苻蓮樗聽見幾聲抽噎,於是問道。

  「沒有。」甘采棠悶悶不樂的回答。

  「妳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她柔柔喃道,盯著空無一物的木牆,眼神呆滯飄渺。「就算我真的殘廢了,我也很開心妳替我傷心,這代表世上還是有人關心我的。」

  「這幾天天候不良,有些著涼而已,一會兒煮煮薑湯喝一喝就好了。」甘采棠梳發的動作未停,吸鼻子的聲音也沒停過。「而且我、阿沕、吉祥,還有還有最重要的是……水胤揚它也很關心妳,牠把妳放在生命中的第一。」

  「我知道水胤揚它很關心我,我說的是妳,我以為妳是因為我不能行走,成了殘廢,在替我哭泣,原來不是呀!」苻蓮樗輕鬆自在的惋歎。

  「姊姊才不會殘廢,別這樣咒自己。」甘采棠大力的吸鼻子,手顫抖得連苻蓮樗都感受到她的心緒波動。

  「果然,我就說都過了兩個月,不可能連床都不讓我自己下,原來我真的不能走了。」她久病在床,身體欠佳,不代表她的腦袋跟著變壞。

  「姊姊,妳想太多了。」甘采棠連忙拭去滿臉的淚,勉強擠出個笑容。

  「我背上的傷不是止了血、愈了合便了事的,我很清楚,自己在鬼門關繞了一大圈才又兜回來的,因此付出一些代價也不為過。」苻蓮樗深吸口氣,抑住累積到一定程度的傷心。

  傷心,不止為了自己不能行走,也是為了沒有人肯告訴她事實。

  他們都以為她太脆弱,而她只不過是想要知道真相,不希望有人隱瞞,畢竟事關她的身體,她不願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姊姊,別想了,妳是庸人自擾。」甘采棠怎麼也不願苻蓮樗由自己口中證明這個事實。

  「采棠,就當我真是庸人自擾吧!」苻蓮樗平靜的模樣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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