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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默嬋(沐辰)    


  「明白,明白,高兄,事成之後,可別忘了不才小弟我啊!」文並茂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咧開嘴直笑。

  「是在你家捉到的,當然會有你一份,文兄。」

  「好,好兄弟。」文並茂摀住狂笑的嘴,心甘情願地同高進一道守株待兔。

  未久,苻蓮樗的房門開了,一抹燈籠的微光在寒風中若隱若現,吸引躲在暗處的文並茂和高進兩人如同撲火的蛾般死盯著她。

  ***

  苻蓮樗打開房門,先是左探探右探探,見沒人才出房,小心地闔上房門,來到隔壁房前,沒有敲門便推門而入。

  她點燃水胤揚房裡的燭火,然後進到內室去看它,發覺它又睡得死沉,因而叫醒它。

  「胤揚,胤揚。」

  「嗯……」水胤揚被動地睜開眼,映入妖眸底的是苻蓮樗的容顏,他睡意濃重地問:「蓮樗?什麼時辰了?」

  「半夜,你又睡了一整天。」幸好這次叫得醒。苻蓮樗輕噓口氣,微彎唇角。

  「喔。」水胤揚推被下床,倒了杯水來喝,「我還是好想睡覺。」

  「這樣不行,若是你像昨日那樣喚不醒怎麼辦?」苻蓮樗就是怕它一睡不起才會在半夜來看它。

  「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昏昏欲睡。」

  「那是因為這時節你該在水裡冬眠的。」違背天性,當然會傷身。

  「好想到水裡去。」這樣或許會清醒點。

  「你想玩水?」苻蓮樗撥開粘住它頰畔的發,疼惜地望著它。

  「或許會清醒些,不會像待在屋內這般容易睡著。」水胤揚照實說出自己的盤算,它也不想一直睡呀!

  這樣什麼事都沒法辦。有些痛恨自己這項不能違背的「天性」,水胤揚多想跟在苻蓮樗身邊,而不是只能被獨自留在房裡,抵抗那無法抗拒的「天性」。

  往往稍一鬆懈,再次轉醒必定是天昏地暗,而蓮樗則總是一臉憂心的看著自己。

  最嚴重莫過於昨日,嚴重到苻蓮樗不得不拖著它到水裡去。

  它不喜歡這樣,讓蓮樗為自己掛心,它已經發誓要快些長大好保護她的,可它發覺,若是自己無法成長,在蓮樗眼裡,它永遠是個該納入她羽翼之下的孩子。

  孩子?水胤揚下意識地排斥這兩個字,更憎惡自己該躲在蓮樗身後。

  「好,我們到池塘去。」苻蓮樗想也不想便答允。「你可以走嗎?」

  「嗯。」水胤揚見苻蓮樗沒有加外衣,隨手捉了她為自己縫製的袍服披上她的肩。「天冷,別著涼。」

  苻蓮樗心一暖,備受感動的看著它。

  水胤揚長大了,懂得體貼別人,現在的它,讓她很容易聯想到日後的它會有多少人喜愛──撇去它不是人這一項。

  「怎麼了?」水胤揚辨不出她的眼神,只覺得她的眼似乎又泛著昨夜裡它瞧見的水光,心一擰,忙問。

  「沒,謝謝。」苻蓮樗拉緊袍服,一手提著燈籠出房。

  「我來。」水胤揚接過她手上的燈籠,朝她一笑,「妳走在我後面,我來擋風。」

  「呃?」苻蓮樗震驚地凝視前頭的背影。

  曾幾何時,在她無所覺的時候,它已變得如此?昨日之前她都未曾發覺它的轉變,今日她感受特別深刻。

  「胤揚,誰教你這些的?」

  「妳。」兩人一道走到岸邊,水胤揚將燈籠交給她,人往池裡浸去,只剩下一顆頭露出水面,笑望岸邊的苻蓮樗。

  「我?」她不記得自己教導過它這些「體貼」的舉止。

  「對。」它用力點頭後往水裡潛去。

  果然,在水裡的它最是快樂。

  苻蓮樗席地而坐,把燈籠擱在一旁,吹熄它,今晚的月光明亮,毋需燈籠也能辨識景物。

  幽幽暗暗的池面被月光照得發亮,飄浮在水面的浮萍也格外清晰,唯一不明的,是池裡的生物。

  等著等著,苻蓮樗有些寂寥地傾身撥弄池水,一抹無以名狀的情感襲上心頭,讓她不由得輕歎口氣。

  也許根本不該強留水胤揚在身邊的。

  它有它的世界,與她十分不同,而她無法涉足它的世界。

  她不該因一時的機緣巧合便留它至今。

  也許……離不開的人,是她,是她呵!

  苻蓮樗就著月光拚命地想看清楚池底,用目光搜尋著水胤揚的身影,太過專注的結果是失了平衡,她來不及呼叫便「撲通」一聲,掉進池裡。

  「啊……」

  苻蓮樗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卻沒想到吐出的氣讓她愈往池裡沉去。

  老天……老天……誰……誰來救她……

  苻蓮樗不諳水性,加以事出突然,壓根兒無法做出反應,只能像一般溺水之人任由自己的氣息愈來愈弱而束手無策。

  意識愈加渺遠之際,水胤揚的面孔突然冒出,阻去那將她眼耳蒙蔽的黑暗。

  「胤揚……」苻蓮樗無力地喚著,想叫它,卻發現自己發不了聲,努力數次未果,她沮喪的想放棄,然而有個力道直搖晃著她,不讓她安眠。

  「蓮樗!蓮樗!」

  誰?誰叫她?苻蓮樗無法聽出是誰在叫她,但隱約聽得出那聲聲急叫中的迫切。

  「蓮樗!醒醒!」

  好……她會醒,會醒……不自覺地,她隨著那叫喚而起舞,即使不明白她何時睡著的。

  「蓮樗!」

  「咳!」一股鬱悶直往喉頭衝去,讓她無可抑制地重重一咳,喉嚨和胸口好痛,似被火灼燃般。「嘔……咳咳咳……嘔嘔……」

  當她幾乎將腹裡的東西掏空吐出,也是她飄浮的意識沉落時,她喘息著自動往可倚靠的地方倚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蓮樗?」一個低低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含帶著無比的焦灼。

  苻蓮樗緩緩地眨動眼睫,頭一個感受到的是週身的冰冷,連她倚靠的地方也是冰冷異常,她不自禁地發起顫來。

  「蓮樗,應我一句。」水胤揚拍拍她冰冷至極的頰,忙不迭地替她卷乾濕透的發和衣裳,在察覺她不停地發抖後,下意識地將她緊抱在懷,卻未曾料想到兩人的體溫相差無幾,此舉不過徒勞無功。

  「呼……哈……哈……哈……」苻蓮樗呼出一口長噓,那口氣在離開唇畔之時凝結成白霧,牙齒不受控制的打起顫來,發出怪聲。

  水胤揚發覺不對低首一看,發現苻蓮樗臉色蒼白異常,大驚失色,直叫:「蓮樗!蓮樗!回答我!回我一句!回我啊!」

  苻蓮樗凍得僵硬的意識硬是擠入水胤揚強力的叫喚,讓她下意識地自顫抖發白的唇瓣間吐出一字:「冷……」

  「冷?」那是水胤揚從來不知道的感覺,但此刻它感同身受,將苻蓮樗打橫抱起,往屋裡衝去。

  月兒明明,映照那教土地吸收的水漬發光,恰似蛾灑下的磷粉。

  第七章

  躲在暗處的兩人一直到水胤揚抱著苻蓮樗的身影隱沒在屋內,見屋內燭影幢幢,一時不會熄滅,才現身離開。

  提在半空中的心一直到了書房才安下。

  「那水胤揚到底是何物?」文並茂即使己身處書房,那刺骨的寒意仍無法剔除。

  打從苻蓮樗失足跌落池塘後,一切走樣,他們看見潛到水底的水胤揚以另一種面貌抱著苻蓮樗自池底竄出,多虧月明,讓他們兩人將水胤揚瞬間轉化成人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那等於直接證明繡兒所說是真實的,而更等於他們的前途大放光明。

  「由此看來,它應是水怪之類的妖。」高進不停地搓著雙臂,試圖活絡沒有知覺的它們。「可它的長相……」

  「它的長相如何?」文並茂猛喝熱茶,莫怪繡兒一介小女子會怕成那樣,就連他這大男人見著那情景,也不免打顫。

  一個人模人樣的人竟然能站在水面上,還能潛於水中兩個時辰以上……太可怕了……就算長得像人,它也一定不是人……

  「與人無異,但它卻能在水裡潛伏兩個時辰以上,這實在太奇怪了。」高進發抖的手接過文並茂遞過來的茶杯,抖出半杯茶水,一口氣將剩餘的茶喝下。

  「怪異?」文並茂揚眉、順胡。

  「他不像珍獸,是一隻妖怪。」高進思前想後,愈發覺得他們挖到寶。「說不定……水胤揚真能讓咱們賺進大把錢兩。」

  「若是,咱們皆大歡喜。」文並茂沒想到苻蓮樗那大腳女竟然會帶只妖在身邊,難道她都不怕嗎?在見著水胤揚的異樣後,她怎還能與之相處?

  「是啊。」高進連喝了好幾杯熱茶,方感覺到出走的溫暖再次回歸。「事不宜遲,明兒個我稟報總督大人,晚上就來捉人……不,捉妖,省得夜長夢多。」

  「也是,高兄,一切拜託了。」

  「哪兒的話,文兄,你可得看緊他們,別讓他們跑了,知道嗎?」

  「這我知道,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讓咱們的金雞母跑掉的。」

  兩人相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適才的景況,不約而同的打個冷戰,更不約而同地朝對方窘然一笑。

  ***

  「噢!」

  一聲哀叫將苻蓮樗拉回現實,她睫羽輕顫、微揚,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立現,閃動著微光的眼眸在眨闔數次後,終是將床的帷簾給納進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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