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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季潔    


  心急如焚的滋味、心痛的滋味、愛人的滋味、感動的滋味……全在一瞬間充塞他的胸口。

  他的盲妻,教他領略了何謂七情六慾!

  在他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的同時,心裡最真實的感受給了他答案。

  她昏迷前的抗拒雖讓他不悅,但他仍無法不為她心動,一顆浪蕩飄泊的心,終於興起了靠岸停泊的念頭。

  「少爺,永大夫來了。」

  叩門聲傳來,齊少覺立即起身前去開門。

  「少爺今兒個在家?」永大夫徐緩地步入,揚眉瞥向齊少覺,他的語氣裡有說不出的驚訝。

  想來這瞎眼媳婦的魅力不小,竟然拴得住齊少覺放蕩的心!

  齊少覺被永大夫這麼一質疑,向來玩世不恭的臉龐,竟透著一絲赧意。

  永大夫是「善濟堂」的大夫,關於夏賦悠的眼疾,他曾向永大夫請教過。

  「夫妻感情愈來愈好,這是好現象,不用不好意思。」永大夫微笑捻著白胡,不疾不徐地置下藥箱,開始為夏賦悠進行診療。

  一盞茶後,永大夫舒眉頷首地對齊少覺道:「少夫人沒什麼大礙,都是一些皮外傷,吃幾帖活血散瘀的方子就成了。」

  「真的沒事?」

  她跌得那麼狼狽,身上青紫紅腫的傷,教人看了不忍,這樣會沒事?

  「難不成永大夫會騙你?」他溫和地呵呵笑著,轉頭覷向齊少覺,一雙手俐落地為夏賦悠包紮傷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在永大夫面前,齊少覺似情竇初開的少年郎,靦腆的臉龐有著對妻子掩藏不了的濃濃情意。

  「少夫人身子骨不錯,休養個幾天就沒事了,不用太擔心。」處理好夏賦悠身上的傷,永大夫笑著囑咐。

  「好!」齊少覺點了點頭,卻因為夏賦悠淺淺的輕吟聲拉回了思緒,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往床榻處流連。

  永大夫感覺到他的眸光,抑不住地唇角直往上揚。

  想來齊老爺子可以放心了,成家之後的齊少覺穩重了不少。

  「行了,我不叨擾你們。」永大夫拿起藥箱,識趣地往外走。

  「我送你。」

  「不必、不必,你快進屋陪少夫人,傷雖不重,驚嚇是難免的,這時候最需要有人在身邊陪著。」永大夫徐步走出房間,笑容未曾間斷地為他們關上門。

  ☆ ☆ ☆ ☆ ☆ ☆ ☆ ☆ ☆ ☆ ☆ ☆ ☆ ☆

  夏賦悠輕啟唇瓣低吟,此時她的腦中紛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她緊蹙秀眉,無意識地瘖啞呢喃:「潔兒……我口好渴……」

  未多時,她便感到溫潤的茶水就著唇,緩緩流入她的口中。

  「潔兒……我好痛……」喝過茶後,她覺得自己骨頭像是被拆解似的,讓她渾身發疼。

  夏賦悠揚起手,輕觸著自己疼痛的部位,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別碰!」一雙大手制住她的動作,低沉的嗓音透著溫柔。

  夏賦悠聽到夫婿的嗓音,不由得猛然一震,晌久才回過神。「我怎麼了?」

  「妳跌下山,受了點傷。」他的語音平靜,表情卻因擔心而顯得嚴峻。

  「跌下山……」夏賦悠輕語,所有驚心動魄的回憶,排山倒海全回到了腦中。

  頭好痛!她回到家了嗎?齊少覺帶她回家了嗎?

  夏賦悠正擰眉回想時,齊少覺微皺起眉。「永大夫才幫妳包紮好,妳別亂動。」

  他想握住她的手,卻出乎意料地被她掙開了。

  他瞪大雙眼,語氣有絲緊繃。「妳還在生我的氣?」齊少覺想起早些時候她的抗拒,他的臉色陰鬱,薄唇抿了又抿,似是在斟酌該如何開口。

  夏賦悠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惱怒的語氣,字字擲入她的心田,心裡不禁抽痛。

  「是你違背諾言在先。」她斂下眉,語氣苦澀、眼眶微紅地對他低訴。

  「我……」齊少覺胸口劇烈起伏,一顆心被她攪得亂七八糟,不明白夏賦悠的態度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霍地,他擰起眉,狐疑地開口:「在嵩靈寺,妳遇到的人到底是誰?」

  遇到誰?夏賦悠唇角揚起蒼涼的笑容,想起雨孅兒,她心裡的擰痛再一次傳入心扉。

  「悠兒……」

  他目光陡沉,想起潔兒在嵩靈寺說過的話,正想開口,夏賦悠卻倏地大喊。

  「我不要聽、不要聽!你若真愛她就去找她,我什麼都不要了!」夏賦悠猛然摀住耳朵。

  她拚命流著淚,知道自己傻得可憐、也愛得也可憐。如果愛他是如此辛苦,這麼沒尊嚴,那麼……她不愛了!

  她的話讓齊少覺擰起眉,粗聲道:「告訴我所有的經過,不要給我冠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夏賦悠頓了頓,染淚的羽睫搧了搧,他要知道,她就讓他徹底的明白。

  「這不是莫須有的罪名,雨孅兒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對我說過你們的事,還要我和她共事一夫,說我只是個瞎子、是你利用的工具,是……」她強迫自己無情地開口,辛酸的表情卻讓齊少覺心痛不已。

  「該死!」難怪找到娘子時,她抵死都不肯讓他碰她!

  齊少覺的眼底閃著夏賦悠看不見的怒火,霍地,他傾身攫住她的唇,不讓她回憶那些不堪的話,把她的唇與未完的話全都封緘。

  他錯得離譜,當初他怎麼會認為自己不會為她心動呢?

  他思緒輾轉,半晌,他在她臉上嘗到一絲鹹味。

  「悠兒,我的悠兒……別哭!」齊少覺不是沒有見過女人掉眼淚,今日卻因為夏賦悠的眼淚而感到心碎。

  他捉住她的手,讓她的掌覆在自己的臉上,感覺自己的表情。「我從沒想過要娶雨孅兒,她這樣誤導妳,讓我很生氣,妳感覺到了嗎?」

  他粗魯地讓她的指被迫覆在他臉上,隨著他沉重的喘息,夏賦悠感覺到相公眉宇之間糾結似山。

  還未仔細感受他五官上的情緒,齊少覺再拉下她的手,緊貼在自己胸口。「我的心一直在為妳悸動,難道妳沒感覺出來?」

  「你不是說過,真希望我不是個瞎子……」

  「我的意思是要妳真正感到快樂!」每當看見她牽強的笑容,齊少覺便覺得她的笑容該死地刺眼。

  看到那個笑容,他突然明白夏賦悠只是故作堅強,把心裡的不安、無奈,全都藏在那張面具下。

  她其實很柔弱,但是卻貼心地不願讓週遭的人為她操心、難過。

  一思及此,齊少覺滿腔的懊悔便無處宣洩地衝撞他的胸口。

  沒想到當時他無心脫口說出的話,竟會讓夏賦悠那麼難過。

  「妳聽見了嗎?我要妳真正感到快樂!我心疼妳不想讓人操心的堅強……」他毫不隱藏、一股腦將自己心裡的話全說了出來。

  或許這不像齊少覺的作風,但經歷了差點失去她的痛苦,他往日風流的行徑已經蕩然無存。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想得到妻子認同的不及格丈夫。

  夏賦悠瞠著眼,為他心疼自己的話感到訝異萬分,也因他的體貼而感動不已,可還是不免喟然。「快不快樂不在於我看不看得見,而是來自我身邊的人,只要他們接受我、在乎我,我就會感到快樂……」

  夏賦悠捉住沉淪在他的溫柔裡的最後一絲理智。「更何況,我的眼睛不可能有復原的機會,永遠不可能,你知道嗎?」

  這是她頭一回在他面前,坦承自己無助的心情。

  「我在乎妳!」齊少覺握住她的手,因她的話而感到心疼,他擰著俊逸的眉,堅定地對她開口。

  夏賦悠瞠起大眼,難以相信他的轉變。「你……你會後悔……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也不想成為棄婦……更不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日子……」

  他還來不及回應,夏賦悠仍逕自低語:「我知道你娶我的真正原因,是我傻得奢望你的愛……傻得想要為自己爭取幸福……」她說到後來,竟無言以對。

  齊少覺直直瞅著她一雙澄如秋水的美目,血液裡頑強的浪蕩因子全被鎖進她的柔情當中。

  齊少覺霍地扳過她的身體,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因為她的話而沸騰。「所以……妳跟小姨娘學跳舞、到嵩靈寺找五稀草……全都是為了我?」

  他的話一字一句朝她襲來,夏賦悠只能屏氣凝神,用心感受他語氣裡的真正想法。

  「妳做這麼多事,全都是為了我,是嗎?」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深怕這一切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時間彷彿過了千百年之久,夏賦悠才緩緩點了點頭。

  齊少覺得到她的答案,心中的喜悅幾乎要溢出胸口,他激動地將她攬入懷裡。

  「傻瓜!妳不用為我做什麼,只要做妳自己就夠了,以後別再學跳舞了,我不喜歡。」她是如此單純美好,他不希望景如小姨娘偏頗的觀念,污染了她的純真。

  「真……真的嗎?」

  「相信我,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可以取代妳的位置,妳也不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日子,我要妳只看著我,用妳的心看著我!」齊少覺輕啄她的唇,在她的唇上烙下他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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