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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凌築    


  「危險。」鍾鐵橋的心臟幾乎要提到喉嚨。

  當劍尖幾乎劃破她喉嚨,她閉上了眼,感覺心情竟如此平靜安詳,她想起了蟠龍崗的爹娘,只有她一個人因身在惡虎宅而倖免,其它三百六十餘人包括牲口盡數被殲滅,那一地的鮮血和屍體,一雙雙不明目的眼睛望著她,像是控訴她還活著就是背叛——

  「啊!」杜寒飛瞳孔緊縮了下,他咬牙反手將劍劃過自己胳膊,鮮血像不要錢的流著,他背過她,「走……走,不要回頭。」

  但,她活下來了,以活的最好的方式回報著所有蟠龍崗的人!

  「不,我不要離開你。」念君睜開眼,她知道她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她相信他有能力控制劍,問題是出在他身上。

  「我無法控制我身體內的惡靈。」他哀傷的道。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她上前伸出手覆在他持劍的手上。

  「我是聶斷魂。」杜寒飛突然冒出這一句,令眾人一陣錯愕。

  他慢慢轉身,空洞的表情了無生氣,暗黑的幽瞳深不見底,沒有了光彩,倒映著灰蘭的天空。

  天黑了,恐怖的夜晚終於來臨。

  突然一陣迫人的凜冽寒氣襲向她胸口,她反射的往後一跳,微微感到刺痛,稍後胸前一涼,她低下頭,只見胸前的紅衣裂了一條細縫,接著殷紅的鮮血慢慢自傷口滲透。

  再慢一步,這劍就要將她斬成兩截。

  「念君快閃。」鍾嬸機警的揮掌擋住杜寒飛的逼近。

  而鍾鐵橋也不慢得趕緊上前承接杜寒飛第二波的攻擊。「拿出翡翠玉靈刀。」

  「我沒帶出來。」事出緊急,她哪有空去祠堂裡拿刀。

  「該死的!」鍾鐵橋的鐵鏈斷成數截,他翻滾的倒退,「他功力又大增了,在這樣下去沒有人能控制他。」

  「鍾叔,讓我來吧!」念君伸臂攔住他,「鍾嬸,你也讓開。」她眨也不眨的凝視著被劍靈掌控的杜寒飛。

  「鬼丫頭,你想幹麼,別亂來!」鍾鐵橋擰起眉。

  「等等,或許念君有辦法,我們先看看。」鍾嬸制止丈夫。

  念君挺直了腰走上前,因為能控制劍的人只有他!

  杜寒飛慢慢轉動頭顱,眼神呆滯的望著慢慢朝他走來的紅衣女子,鮮艷的紅色是鮮血的顏色,嗜血的光芒凝聚在他瞳底。

  「喂,我們打個交道,反正這亂世亂臣賊子一大堆殺也殺不完,不如這樣,你需要人血餵劍才能投胎轉世,那我想要杜寒飛,我找人給你殺個夠,你讓杜寒飛恢復原來的模樣。」

  鍾鐵橋下巴快掉到地上,老眼瞪大如牛鈴。他又沒有聽錯?她不制止少爺造殺孽,反而鼓勵少爺?

  杜寒飛僵硬的臉龐閃過一抹困惑。

  「你是聶斷魂,你也想從劍上掙脫,重新做人不是嗎?」念君敏銳的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心中大喜,表面不動聲色再接再厲。

  他迷惘的歪著頭。

  「你們是孿生子,流著相同的血,說你們是同一個人也不為過,但是……」她聲音頓了頓,水眸中漾著漫溢的柔情,「但是你永遠無法取代聶斷魂,你也不可能成為聶斷魂,你就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啊——」杜寒飛痛苦的抱住頭,跪倒在地,「娘,別逼我,我是寒飛,不是斷魂……求求你……阿……」他腦海裡閃過娘哀傷空洞的表情,她喃喃地說著,我的兒子只有斷魂一人!

  「啊——我是聶斷魂。」猛然他從地上爬起,直挺挺的站立,又變回眼神呆滯的活死人。

  該死的,還差那麼一點!念君心中沮喪的低咒。不過,她不會放棄希望的。

  看到這一幕,鍾鐵橋夫婦相視一眼,他們終於知道問題癥結在哪了!

  鍾嬸哽咽的低語,「少爺,你是個貼心善良的孩子,夫人臨終前一直很懊悔她長久以來對你的忽略,扼殺了你的存在,她自責沒顧慮你心裡的感受,所以才會要你立那些誓言,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不是以聶斷魂身份,而是杜寒飛,她的兒子。」

  「這些話我們應該早些告訴你,可是你的記憶被封鎖了,我們不忍讓你想起當年的慘劇,也就沒有多提。」鍾鐵橋喟然。

  「杜……杜……寒……飛。」艱澀的字眼自他口中吐出。

  「沒錯,你是杜寒飛,不是聶斷魂,聶斷魂已經死了。」鍾鐵橋紅了眼眶,激動地喊著。

  「不,我是聶斷魂。」他還活著!

  「聶斷魂沒有死,他活在你這裡。」溫柔的小手覆上他胸口,一股溫暖自他胸口擴散開來。

  他轉動無神的眼珠,視線落在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含笑凝眸的紅衣女子,只要輕輕的抬起手揮一下劍,她就會身首分離。

  只要……舉起劍……他的手顫抖著,手裡握著的莫邪劍像重逾千斤般,他竟提不起。

  不能,不能傷害她!為什麼心底會有這個驚恐的叫聲?迷惑浮現於杜寒飛無神的眼瞳中。

  在一旁觀看的鍾鐵橋夫婦大氣不敢喘一聲,心臟繃緊,呼吸暫停。以這麼短的距離,假若少爺揮起劍,她絕對躲不過,可是她卻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能夠換回少爺神志的希望。

  劍鋒慢慢舉起,鍾鐵橋和鍾嬸一顆心也隨著劍提到半空中。

  「我愛你,杜寒飛!」念君眨也不眨的凝望他,踮起腳尖,帶著無限愛意和心疼地吻刷過他冰冷的唇瓣。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

  這一吻有如雷電擊中他,杜寒飛硬邦邦的身軀變得僵直,肌肉繃緊,不知所措的只想閃避這衝擊他的溫暖。

  念君不讓他撤退,伸出手臂圈住他的後頸,堅定的加深這一吻,舌尖細細勾勒著他顫抖的唇瓣……他的唇在顫抖,那表示他還是有知覺的,他還是對他的碰觸有感覺,她心底雀躍得幾乎忍不住吶喊。

  快醒醒吧,寒飛!

  快想起我是誰,抗拒你的心魔,你是你,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你是杜寒飛!

  她用唇舌喚醒他,舌尖滑入他半開的口中,碰觸他溫熱的舌,他舌頭瑟縮了下,她不放棄的與他的舌嬉戲糾纏,原本遲疑的他慢慢的碰觸她,那一瞬間,她不禁喜極而泣。

  滾燙的眼淚淌下,滴在他麻木沒有知覺的臉龐,像一顆尖銳的石頭打在他皮膚,微微的灼熱感,讓他臉頰肌肉抽動了下。

  他空洞的眼神慢慢凝聚,瞳孔中浮現了她的容顏。

  「念君!」

  當那兩個字困難的擠出他的喉嚨,「鏘!」莫邪劍脫離他手中,掉落地面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鍾鐵橋夫婦激動的抱在一起。

  杜寒飛恢復了本性,他緊緊地摟住念君,力道大得幾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他瘋狂的吻住她,她的黑眸中泛著氤氳的水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傷了你。」他邊含歉的低語,邊哽咽的吻著她的淚,逡巡她細緻柔美的臉龐,不放過任何一寸肌膚。

  「沒關係,你回來就好。」念君抽噎,緊抱著他。

  終於,她知道她存在這世間的意義是什麼了,她是為找尋他,她此生唯一的寶物,她的愛!

  兩人緊擁著彼此,飢渴需索的親吻著彼此,連一旁的鍾氏夫婦看了都不禁面紅耳赤。

  「還看,走啦!」鍾嬸扯了下丈夫,不好意思地臉頰浮現兩朵紅暈。

  鍾鐵橋看了一陣心蕩神馳,「我們回去。」他靠在妻子的耳朵低語,「娘子,我們好久都沒做了。」

  「色鬼!」鍾嬸薄嗔地推開他,掩不住嬌羞的臉蛋泛著少女的羞澀,窘迫的落荒而逃。

  「娘子,等等我。」看呆的鍾鐵橋回神趕緊追上去。

  杜寒飛和念君吻到彼此臉漲紅快沒氣才分開。

  「你進步了。」念君酡紅著臉,低喘地偎靠他寬厚的臂彎,聆聽他紊亂的心跳聲,感受他熾熱的身體包裹著她。

  「因為我有個好師傅。」杜寒飛下巴抵著她的頭,深吸了口氣,汲取她發簡淡雅芬芳。「謝謝你!」

  「以後我會慢慢教你的。」下次去把夢君整山洞的密戲,春宮圖等等藏書全偷來鑽研。

  天空翻騰的雲海由原來的陰沉轉為晦澀不明,東方出現曙光,曇雲蒸散,一個親切溫柔的熟悉臉龐浮現在雲海之中,向他揮揮手。

  「哥哥。」他低語。

  「怎麼啦?」念君抬起頭問。

  「沒什麼,太陽出來了。」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

  她反過身,靠著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與他望著旭日東昇,彷彿看見山寨的弟兄朝她豎起大拇指,還有她的父母投給她幸福的眼神。

  她噙著滿足的笑,「活著真好。」

  「嗯!活著真好,走吧!我們回家。」杜寒飛拉著她的手,拋給雲海中逐漸遠去的人一抹感激的微笑,訴說著當年他來不及說的一句:謝謝!

  尾聲

  風和日麗,亂石崗上依舊雜草叢生。

  一輛馬車徐緩的行駛在狹隘的山徑,突然一棵巨木夾雜著落石滾落,剛巧將這唯一的路給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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