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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李璇    


  野狐應聲倒地,四周隨即響起歡呼之聲。

  他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沒錯!他何必內疚!她只不過是個漢女、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她心裡怎麼傷心、怎麼被人嘲笑都與他無關。他會要她知道,即使她貴為右夫人,仍是附屬在他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對他有任何不敬!  他高舉起手中的獵物示眾,血腥的味道刺激得馬兒人立起來。高坐在馬上的他充滿了自信的神采。

  一國之君、草原之鷹,豈會讓一個小小的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

  經過一天的行程下來,君心月終於大致明白這個被稱作烏孫的草原民族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了。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草原,其實是極賞心悅目的。但若要真住在這裡,卻不如想像中容易。

  跟她以往的生活相比,這裡的人過得簡直就是太辛苦了!這裡所有的生活來源就是馬牛羊;無論是吃、喝、穿,都跟這些牲畜脫不了關係。因此,烏孫的子民們必須選擇水源豐沛、草質優良的地方放牧。每年還得隨著氣候的消長而更換住地。

  若是水源不足時,男人們還得負起狩獵的任務,才足以讓每個家庭都能溫飽。

  而生活在草原中的民族個個善於騎射,在有限的資源下往往也會出現其他部族前來侵略的情況。而在這兒既沒有銅牆鐵壁,也沒有新式的兵器可以抵擋敵人的入侵,自然時時都得擔心生活的安全。

  所有的人就這樣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過著遊牧的生活。沒有華屋美食,有的只是毛氈木架搭成的穹廬和腥膻的羊肉酪奶,在這兒,連水都是很難得的資源。像昨晚那樣用木桶沐浴,對一般烏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享受。

  想到昨晚,她的心又微微地抽痛。憶起他離去前眼底的不屑與憤怒,她實在無法不去想它。尤其,現在他們之間的情形怕已傳遍整個部族,眾人會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她呢?她又該如何面對?

  今天一路下來,百姓對她的態度,有的是不滿、有的是好奇,但卻都維持著基本的尊重。

  或許是因為莫將軍在吧,她不願多想。但她知道,在這個地方,她若不是能自己走出來,是沒有人會主動幫她的。

  求昆鷹?那更不可能。

  雖然心中有著惶恐,但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因此,她決定試著瞭解這片土地,或許可以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容易些。

  至於昆鷹——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對他的感覺。雖然他是如此蠻橫、粗鄙、專制,但是,她仍希望能從他身上得到些許的關注。畢竟,她仍是他的右夫人,不是嗎?

  「右夫人,時侯不早了,我想我們應該早點回宮帳去,過些時間,王也該回來了。」莫飛將馬騎近她,細心地提點著,正巧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旋過馬轡,朝莫飛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這一整天昆鷹上哪兒去了,也不想問;因為,她不想讓人知道身為一國之後,連自己的丈夫到哪兒都還得問別人。

  不過,如果她直接問昆鷹,他也不會告訴她吧。

  「那麼,我們就回去吧。」

  有些事情,想太多是沒有用的。眼前還是有許多事等著她去做呢。

  心中有了主意,她朝冬兒揮了揮手,拉起韁繩、腳下一催,微笑著往綠草原上的一點白點疾馳而去。那兒——是她的家呢。

  「小姐!」

  「右夫人!」

  「等等我們啊!」被她突如其來的行動嚇著的兩人,揚起馬鞭,緊緊地跟了上去。

  ???

  昆鷹以為回到宮帳,看到的會是一張哭喪著的臉。然而,他卻什麼也沒看見。原先帶著些許內疚的情緒,立即被憤怒所取代。

  「來人!右夫人到哪裡去了!」他朝著帳外大吼。

  帳外的兵士們急急地進來覆命。「啟稟王上,右夫人一早就說要出去走走,所以……」

  「出去走走!?」他的吼聲讓侍衛整個臉糾得跟包子一樣。

  「王,右夫人是這麼說的……」

  「該死!她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哪裡,能走到哪兒去?走走?走多久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這女人,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經過昨晚的事,再加上娜亞的大肆宣揚,一般女人是該哭哭啼啼地等著要求還她個公道,而她,竟然還有心情「出去走走」!  「王上,這……屬下不知……」

  「你該死的什麼都不知道!」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了,她一個人若是走過了,遇上什麼猛獸不就糟了!他可不想擔起謀害漢女的罪名,平白讓漢朝有攻打烏孫的機會!「還有沒有人跟她在一起?她的貼身侍女呢?」

  「王上指的是那個冬兒?」侍衛戰戰兢兢地答道。

  「我管它什麼冬不冬的!回答我的問題!」這群侍衛,一個個簡直都是蠢蛋!  「右夫人出去時帶著冬兒一起的,她們……牽了三匹馬,好像……左將軍也在……」

  莫飛!?莫飛怎麼會跟她們在一起?今日他不是負責留守?

  「其他的……屬下……」

  「夠了!不必說了!再問也問不出個什麼名堂!叫人把我的馬牽來,我親自去找!」說罷,人拿起長弓,怒氣騰騰地走出帳外。

  第四章

  看來,他們似乎走遍了大多數地方。西部的人說她到南方去了,南邊的人說她朝北邊走了,北方的人卻說她往東部去了。繞了一大圈之後,他又回到原點,只得等。

  這番搜尋讓他氣得恨不得一見到她就捏死她!  漢朝的女子不是最守婦道的嗎?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鬼了!  才這樣想,就看到不遠處三匹馬往這兒疾馳而來,一瞬間他的怒火直衝腦門。

  遠遠地可以聽她銀鈴似的笑聲,她穿著一襲白裘騎在最前頭,厚重的長裘下擺微微揚起,可以看出她疾馳的速度,而從她清麗的笑語聲中,可以知道她是多麼享受這樣的奔馳。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把馬騎得那樣好。彷彿馬和人的律動合而為一,在藍天綠地中徜徉的她,宛如一個奔放的精靈。

  他怦然心動,卻也怒火中燒。那樣的神態、那樣的笑語,是在他面前從來未曾出現過的。他感到——強烈的嫉妒。

  三人三馬在不遠處停下來,同時翻身下馬。莫飛第一個來到他眼前。「王,屬下——」看見王臉上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為此事極端地不高興。

  昆鷹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而君心月和冬兒也在這時來到他宮帳前。

  「王?」心月的表情顯得有些困惑,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兒,看起來像是在等候她似的。他不是厭惡看到她嗎?又為什麼……

  「你這個蠢女人!」他劈頭就罵。

  「我?」她又做了什麼事?

  「就算你會騎馬,誰允許你那樣騎馬!難道不怕摔斷你的頸子!又是誰准你四處行走的,要是遇上了毒蛇猛獸或是反漢的族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簡直快被她的愚蠢給氣瘋了。「你給我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被他這樣一吼,所有的人都啞口無言。

  「我不認為我是在找你麻煩。」難道身為一國之後,想去什麼地方還得經過他的批准?「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好極了!」聽見她的話,他不怒反笑,但那笑意卻讓人更形畏懼。

  莫飛眼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解釋。「啟稟大王,右夫人她只是——」

  「住口!」昆鷹一句放就打斷了他所有要說的話。「右夫人的事需要你替她解釋嗎?今天你理應留守的,為什麼又擅離職守?你可知道我可以治你違反軍令的重罪!」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君心月的話就衝口而出。「昆鷹!你太不講理了!是我要莫將軍帶我瞭解這兒的環境,你真要怪罪,應該算在我的身上,這不是莫將軍的錯!」

  她本以為他雖然脾氣不好,但至少還是個明理的君王,否則像莫飛這樣的人也不會對他忠心耿耿,但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的昏庸,為了一點小事就要治莫飛的罪!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讓昆鷹心中極不是滋味。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右夫人,而她竟然當著屬下的面說他不講理,還替莫飛說情!難道他堂堂一國之君,竟比不上一個莫飛!  「你——再說一次。」他的聲音冷得幾乎能讓空氣結冰。

  「右夫人!請別再說了,是屬下失職,屬下甘願領罰!」莫飛隨即一腳跪地說道:「請王上降罪,屬下確有失職、甘願受罰!」

  「不!昆鷹!你不能這樣!」心月見狀,忙上前扶起莫飛。「莫將軍,這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不該要求你陪我!冬兒!冬兒可以作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冬兒,你說話啊——」

  「小姐……我……」站在一旁的冬兒說是也不對,不說也不對。要說了是,那小姐不就糟了,可要說不是,那莫將軍不是要大禍臨頭了嗎?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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