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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李璇    


  聽他的一番話,她變得沮喪:「那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難道就要任那李金富逍遙?要是他傷了坊裡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安心的。」

  「我明白。」他環住她,「我們在這兒等上一會兒,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  *  * 守株待兔,以靜制動,是兵法中上上之策。

  如果能洞悉敵情,耐得住性子,不必自己出擊,對方自會因焦躁不安而自投羅網。屆時,他就可以知道該怎麼辦了。

  「雲姐!張大哥!」一陣陣呼喊聲,自遠而近。

  來了!他全身戒備。

  「是——小陳?!」察覺到他身上的緊繃,她按住他的臂膀安撫道,「別擔心,只是小陳。幸好,他沒有被李金富捉去。」

  他沒有理會她的話,握住馬韁,面對著聲音的來源。

  「雲姐!張大哥!我……我們……大家……」小陳騎在馬背上,自遠馳近,直到來到兩人面前,他已經氣喘吁吁。

  「小陳,你什麼都別說,我都已經知道了。」千雲急急地問,「其他人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大夥兒……李金富趁你們不在,把所有的人都給捉住綁了起來,送到城外西郊的木屋關起來了!」

  張弘毅瞭然於胸。

  對方因為久不見他們上鉤,所以派了個人,換了個誘餌,試圖再多施些餌。只可惜,騙不過他。

  「城外西郊?他們有多少人?大夥兒全都平安無事嗎?」駱千雲焦急地問。「那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有其他人跟你一起逃出來嗎?」她往他身後張望著。

  小陳搖頭:「不,雲姐,就我一個人。我——我不是逃出來的,是那個李金富,他沒見到你和張大哥,就放我出來!要我找到你們,然後他說……」

  「說什麼?」

  「他說你和張大哥要是不去,他要把坊裡的人全都殺了。」小陳痛呼。

  「包括你嗎?」張弘毅冷不防問了一句。

  小陳整個兒愣住了。

  「冰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活,你這麼說,好像小陳是……」說到一半,她再也說不去,震驚得無以復加,「小陳你……」

  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

  大夥兒都發現了,卻誰也沒有多說一句。

  「不要逼我。」小陳後退,沒有料到自己會被發現,「我……他給我的銀子比我在錦繡坊三輩子賺的都還多。我還年輕……我還有大好的日子要過。而且,如果我幫他,雲姐你就會一直留在螺石鎮,就不會被一個外地來的男人帶走了。」

  只是為了這樣的原因?她心痛,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被她的眼看得心慌:「雲姐,你答應要一輩子守著錦繡訪,和大夥兒在一起的,我……你要食言.我只好幫助李金富。」小陳辯駁。

  「我從沒有說要離開!」她不明白。

  「你會的!誰都看得出來,你愛上了京城來的男人。我們都知道,你若跟他到京城去,就會一去不回了。錦繡坊沒有你;根本什麼都不是,我當然……我必須保護我自己!」

  誰都看得出來,你愛上了京城來的男人。這話令她如過雷擊、她瞥向他,眼神卻與他不經意地交會。

  剎那間,像是有一股電流竄過兩人。

  她的心思意明顯到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而她,卻備受煎熬。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竟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那麼……那場火……「小陳,除了你……還有誰?是你放的火嗎?」她的眼已朦朧。

  「沒有別人。」小陳不敢看她,也無法直接回答,「但那場火不是我放的!我絕不可能親手放火燒掉錦繡坊!我以為,李金富只是要弄場小火騙你回頭,沒想到,竟將錦繡坊燒成了灰燼……」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張弘毅冷然地道。

  「不,別這樣說——」千雲阻止他,「都是我,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小陳只是個被李金富利用的棋子,不能怪他。」她滑下馬背,握住小陳手中的馬韁,「小陳,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不會怪你。你走吧,我現在就到城西去,親手解決這件事。」

  小陳坐在馬上,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韁繩。一則因為害怕,一則因為愧疚。他怎麼也沒想到,雲組竟不怪他,而且還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想起平日雲姐是怎麼待他、怎麼對大家,他不禁悲從中來,愧由心生……

  「雲……雲姐……」小陳「咚」的一聲下馬,整個人跪在地上,「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

  「小陳?!別這樣!你快起來!」她拉住他;「我都說不怪你了」她的眼淚忍不住落下,「你別這樣」

  他也不過是個大孩子啊,她心疼地抱住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你有勇氣流淚,就該有勇氣挽救你犯下的錯。」張弘毅開口。

  「救?」小陳抬頭,抹去臉上的淚痕,「現在都已經是這樣了,該怎麼挽救?」如果還有挽救的機會,他願意付出一切。

  張弘毅點頭:「李金富放火燒錦繡訪,我已經找到了物證;現在,就只缺你這個人證了。」

  「物證?人證?」千雲驚訝,「你哪來的物證?」

  「李金富和他的家僕當天所穿,沾滿火藥的衣物,以及李傢俬造火藥的地窖,再加上小陳的證詞,以及李金富和他爹為惡的多項證據;數案齊發,其中任何一條,都足以將他打進大牢,永不翻身。」他缺的證據,已經齊全。

  「可……李金富宮裡有人……」原來,那幾個晚上,他是忙著去搜羅證據,而她,卻還因此錯怪他。

  「我們宮裡也有人。」他笑,「你忘了將軍和夫人嗎?」他早已飛鴿傳書,請將軍進京面聖,此刻,只怕欽差早已在往螺石鎮的路上了;而他也還沒告訴她,將軍和夫人,這時應該也已經在往這兒來的路上了。

  「冰塊!你……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激動地捉住他。

  原來他什麼都替她沒想好了,可氣人的是,他卻什麼也不說。這死冰塊,到頭來根本還是那個性子。

  他只是拍拍她的頭,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

  她不滿這樣的回答,卻也只得接受:「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證據都有了,不是得上官府去嗎?可官府裡都是李家的人 「我們現在推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敵人露出馬腳,自投羅網,這次戰爭就宣告結束。

  他有的是耐心,使敵人沒有。

  *  *  * 十天後——

  錦繡坊裡又再度恢復原有的生氣和營運。

  鐵差比他預期的還要早到,就在當天,太陽要落山時,在眾目睽睽之下,欽差帶著兵馬,找到了李金富和所有的人,人證物證俱全,就地收押。所有的人全又回到了錦繡坊,包括小陳在內。沒有人再責怪小陳,除了小陳自己。

  「駱姑娘,怎麼不給你當家的再試些新顏色?反正他在那兒站著也是站著,能替你多賺些錢不是挺好?」坊裡,王家的太太好奇地問。

  「嗯?啊!」千雲回過神來。

  「是啊!瞧他生得挺俊的,顏色染在他身上,怎麼看怎麼好看,瞧,我就沒見過哪疋布像上回那樣好看的。駱姑娘,你好歹再試試嘛。」

  「哦、哦、好。」駱千雲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裡想的跟耳裡聽見的,全是兩回事。

  李金富一干人全都被捉進了官府,那麼多證據和重要人證的證詞擺在眼前,只怕一時半刻,他是不可能再出來鬧事了;重建後的錦繡訪也開始恢復了往日景象。她本來應該高興的,可現在,她卻一絲也開心不起來。

  他……是不是要走了?她望著他英挺的側面,心底五味雜陳。他真……捨得下她?

  這些天,他根本沒跟她說上幾句話,甚至,連正眼也沒空瞧她一眼。雖然是因為忙著衙門和坊裡的事,可再怎麼忙,他也不該一句話都沒說啊。

  要走還是要留,至少他得說個清楚。否則!她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怎麼也放不下。

  而且她暗忖——自錦繡坊竣工,她搬回自個兒房裡住後,他就沒再在她房裡出現過了……這讓她一陣心慌。

  難道,他厭倦她了?

  可她明明、明明可以確定他是在乎她的。

  要不,他怎麼可能為她做這許多;要不,他怎麼可能和她——

  但,他就要離開了。他是將軍府裡不可缺少的武將,領有皇命,不可能不離開。他真要一走了之?他從未對她說過什麼,就算有,也是些不著邊際的話。她弄不清他的心思、看不透地的真心,更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而她自己呢?她愛他、她可以確定。

  但他什麼都沒說,她便什麼也不能做。這讓她覺得如坐針氈。

  如果,她真要找他問個清楚,那她要問什麼?又該怎麼問?

  她該怎麼辦才好?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就這樣輕易地離開。她搖頭。至少,她得要他為她肚子裡的孩子負責!但另一個難處是,她卻不希望他是為了孩子而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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