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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決明    


  不知如何告訴她……

  是他毀了她原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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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絲雨細如愁。

  嘯兒來來回回地在洞口踱步,朝唯一通往洞穴的小徑左顧右盼。

  許久,那抹讓她望穿秋水的身影總算出現在濛濛雨間。

  淋了一身水濕,卻兩手空空如也。

  「你好慢,我都比你更早打了只山彘回來。」嘯兒牽握著他異常冰冷的手,將他領進洞內,「看來你都快忘了虎兒的狩獵技巧。」

  霍虓的目光定定落在她嬌俏的臉蛋上。

  「你來生火吧,我沒碰過火這玩意兒,也有些怕……」她發覺了霍虓的怪異,抬揚的眸兒眨了眨,「你怎麼了?」

  他回神,搖了搖頭,「沒什麼。」

  霍虓俐落地生起火,將山彘肉上架烘烤,兩人之間有片刻沉默。

  「對不起。」

  嘯兒的道歉引來霍虓抬頭。

  「為什麼道歉?」

  嘯兒頭低低的,「沒獵到任何食物回來,你的心情已經很差了,我還落井下石……」她以為霍虓的反常是因為她方才無心的戲謔。

  「我沒有生氣,不要向我道歉。」

  「可你怪怪的。」嘯兒頓了頓,「你不開心?」

  霍虓仍是搖頭,陡然站直身子,定到包袱旁摸索一陣,取出綢布包裹的長劍,無可避免地也瞧見胡亂捆綁的鬆散流蘇繩子。

  「你拆開來看過?」他的口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無法為自己脫罪,她乖乖頷首認罪。

  霍虓抽開金緞紫綢的外層,握起劍柄。

  這劍,沒有劍鞘。

  「我舞劍讓你解解悶。」霍虓倏然說道,也沒待她問答,逕自提劍走到洞外。

  洞外的雨勢不小,挾帶的微微山風更襯寒意。

  「霍虓,外頭在下雨……」

  他恍若未聞,頎長的身軀在風雨中比劃著一招招流暢的劍舞。

  老鈍的劍身劃不斷雨絲、劃不開風勢。

  「霍虓!別再舞了,雨愈來愈大——」

  霍虓再度開了口,卻是自顧自地訴說著劍的來歷。

  「這把劍,是我故友留給我的紀念,相傳為三國吳王珍藏的六把名劍之一,它叫——電紫。」

  是錯覺嗎?在霍虓輕喚出那柄劍的名稱時,嘯兒看到一瞬間由劍身所進出的紫色光芒,那光芒絕不可能是由老舊斑駁的劍刀所致,倒像是由劍身發散開來的萬丈雷霆……

  「每當我心煩意亂時,只要握著它,便覺心平氣和。」霍虓娓娓續道,水濕的臉上有著高深莫測的沉靜,「它,彷彿有著靈性,蝕噬掉我心中翻騰的異樣情緒,涓滴不剩。」

  遠遠的天,傳來沉重雷鳴,似乎在回應著揚舞的電紫劍。

  「這柄劍,有著另一個名。」

  接著,破空巨光一閃,轟天徹雷猛囂。

  「它叫,蝕心劍。」

  第五章

  雨聲,在雷鳴之際顯得縹緲而細微。

  霍虓的嗓音,也是。

  嘯兒無法分辨這場雨究竟是來自於茫茫天際,抑或是那柄電紫劍的嘶吼涕零……還是霍虓?

  他的發在飛、他的唇在笑,但傾注在電紫劍上的力道卻像是發洩怒氣般的強勁,那劍身承受苦霍虓的所有情緒,任其揮挑砍刺……

  矛盾的笑靨中,承載了好多好多她看不透的情愫。

  虎虎生風的劍速劈開雨勢,甩離劍鋒的水珠兒落在她臉頰上,其中包含著不容忽視的勁道。

  那把劍,在哭號——

  是因為霍虓?!

  「霍虓!劍身受不住的!」嘯兒撲進風雨中,緊鉗住他使勁的臂膀,「就算它真有靈性能蝕盡你的心煩意亂又如何?!可你不能永遠憑藉這柄劍來助你平復那樣煩亂的情緒,它受不住……會碎的……」

  會連同霍虓的心,一塊破得粉碎。

  雨中,兩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兩人的肌膚都是濕冷的。

  嘯兒小心翼翼地捧著霍虓的臉,察覺他似乎產生了逃開她的念頭,穿插在他濃密濕發間的纖纖十指不容他退縮,清冷而艷紅的唇瓣強硬地覆貼在他的唇上。

  她使力地吸吮他兩片薄唇,打定主意要將那股停駐在他唇畔的冷意給吞噬入肚。喉問嚥下雨水的同時,嘯兒也嘗到霍虓逸出喉間的低吟。

  耳畔的雨聲再也聽聞不到,只有彼此沉沉的鼻息及她吮著他時的細啄聲在雨中迴盪。

  直到霍虓的唇被吮得溫熱潤紅,嘯兒才放下踮起良久的腳跟。

  孰料,腳跟尚來不及著地,腰問一道突來的手勁又將她給提了半天高,分離不過眨眼間的四唇又罕牢貼覆,不同的是,這回主動的人換成了霍虓。

  他的眸色,比平常更深邃,而其中的光彩是她曾見過的——每頭虎兒在見著獵物時,都是這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他的舌撬開她的牙關,登堂入室地攻佔,品嚐她的每分甜美、每寸軟嫩,他的吻來得狂烈如焰,不似她只單純想溫暖他。

  他,似乎想將兩人焚成灰燼,不分彼此。

  電紫劍銀鐺落地,誰也不曾在意。霍虓閒置的右手更方便地撐住她的後腦,迎向他的唇舌攻勢,讓她的怯懦掙扎化為烏有。

  嘯兒被他狂野的舉動所震懾,猛然倒吸了口氣,然而漫天亂墜的雨勢淌滿了她的臉蛋、鼻尖,她的用力吸氣只是讓微薄的空氣混同雨水,嗆入她的鼻問。

  冰涼的雨水哽在鼻腔,帶來熱嗆的刺痛,激得她貼在他唇間猛咳。

  再狂熱的欲焰也被這殺風景的咳嗽給澆滅得一乾二淨。

  霍虓不假思索,健臂緊鉗著她的腰身,虎步一邁,將她帶回洞穴避雨。

  「咳咳咳……」

  大掌急忙為她拍背順氣。

  「還好吧?」霍虓見她咳得滿臉通紅,不知是劇烈的猛咳導致,抑或是方才肆無忌憚的長吻令她羞赧。

  「咳咳……還……咳,還好……」半晌,嘯兒終於止了咳,揉揉仍有些嗆意的可憐俏鼻,「你呢?」

  「我沒事。」他的煩躁不安已讓電紫劍給吸吮得不見蹤跡。或許該說,是她為他吮去了焦躁吧。霍虓摸著她的長髮,笑道:「你好像一頭落水虎,濕漉漉的好可憐。」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去。」嘯兒甩甩頭,想將滿頭滿臉的雨珠給甩乾淨。

  「過來烤烤火,受涼可不好玩了。」霍虓朝她招招手。

  「你的劍還在洞外。」嘯兒提醒他。

  霍虓拿起系劍的流蘇繩猛力一甩,繩索如蛇般纏繞住劍柄,手腕一收,電紫劍穩穩當當地奔回他掌間。

  「你的故友為什麼會送你一把……蝕心之劍?」

  在嘯兒及霍虓為了甩干渾身水濕而恢愎虎形的同時,嘯兒的疑問也順勢脫口而出。

  黑亮的巨虎抖甩著全身,沾附在虎毛上的晶瑩雨珠向四面八方進散,為洞穴內帶來另一陣小雨,重複了好些回,霍虓才緩緩走到火堆邊,趴下。

  「他說,這把劍能蝕消一些虎精的凶殘劣性。」他盯著火堆好半晌,彷彿透過火光,遙遠地落在陳年回憶間。

  「一把劍真有蝕心的靈性?」她也甩干虎毛,一併窩在他身邊。

  「我相信它有,否則我不會每每握著它時,所有雜亂的思緒皆化為烏有。握著它時,我的心……很平靜。」

  嘯兒有些懷疑,恢復了人身,伸手取過電紫劍。

  這柄釗,好似比她上回提舉時還要沉重……是否因它負載了霍虓太多的情緒而使劍身變重?

  「可我拿著時,卻沒有任何感覺。」她左右打量著劍,瞧不出任何異常,閉上雙眼,也感覺不到任何因劍而生的靈動。

  霍虓笑了笑,「興許電紫劍會認人。」

  「胡扯。」她呿聲,腦袋瓜枕回霍虓濃密的墨黑虎毛上。

  「我身上還濕著。」水濕的糾纏,為兩人帶來不甚舒適的黏膩感。

  「我身上也沒幹透呀。」她硬是賴在他身上不肯走,耳畔緊緊貼在他心窩處,聆聽一聲聲強而有力的生命鼓動。「霍虓,你剛剛是為了何事,心浮氣躁到得靠蝕心劍來平復?」

  臉頰枕貼下的虎軀有片刻的僵怔,久久,霍虓的虎嗓才回道:「只是想起了故友和他曾說過的話。」

  「光想起他就會害你失控?這名故友在你心中的地位也過重了點。」她的語氣有些酸醋味。

  霍虓知道她產生誤解,卻不多費工夫解釋,因為他現在有更緊要的事情等待釐清。

  「嘯兒,你可曾在山林裡遇過一名文質彬彬、容貌清秀的男人?」

  「你呀。」她直覺回道。

  「我是『虎』。」他的虎掌揉揉那顆枕得好舒服的螓首,提醒道。

  「喔,那沒有。」

  「真的?抑或你曾遇過,而你……忘了?」霍虓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在三百多年前。」

  嘯兒撐開一隻黃眸,又慵懶閉上。

  「三百多年前,我還只是只幼虎,見著了人類不就被獵捕下山兼剝皮生吞,哪還能在這和你閒磕牙?」有絲濃濃的睡意席捲而來,她隨口嘟嘍著,「況且我討厭人類你也知道,遇上了他們還得瞧瞧我當時餓不餓,若餓,我便撲食;若不餓,我決計不會與他們有任何牽扯,連打照面都嫌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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