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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決明    


  「我真的不會。」她抓著他的手,猛力搖晃,「跟我說嘛。」

  「嘯兒,你就讓我擁有一個小小的秘密又何妨?」霍虓使出軟語攻勢。

  明白霍虓擺出這副笑臉,就表示她威逼利誘都得不到成效,嘯兒悻悻然地放開他。

  「不公平,那我也要找一個秘密,永遠都不告訴你。」她輕哼一聲,碧黃的眼珠兒一轉,「除非你願意拿你的秘密來同我換。」否則她就不告訴他,她很喜歡他,喜歡到想跟他生群小虎兒。

  「我考慮。」霍虓笑道。但她那雙藏不住心思的瞳兒,早已將她的秘密透露讓他知曉。

  「我是真的不會告訴你噢。」嘯兒不滿霍虓敷衍的態度,忙不迭再次強調。

  「我知道,我不會逼你的。」

  她急得快跳腳,「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會說的噢——」

  「好好好,不說、不說。」

  這個下午,兩隻老虎在嬉笑吵嘴問度過。

  然而,危機卻在兩人鬆懈時分,漸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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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著細雨的風緩緩透過竹簾,吹進一絲涼意。

  竹簾翻飛間,隱隱可見兩道身影交疊依偎著彼此,陷入懶懶的酣睡。

  枕在霍虓身上的嘯兒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將自己變回毛茸茸的虎兒,阻隔屋內緩升的寒冷,也順勢為身下的霍虓蓋上一條溫暖的「虎形衾被」。

  褐黃的虎毛很軟,也很香,挾帶著不屬於動物野性的皂角清香,呵癢似地拂在霍虓頸邊。

  霍虓輕輕地磨蹭了下,未醒。

  嘯兒軟軟地咕噥一句,熟睡。

  麻煩事總是發生在最漫不經心之際。

  睡沉的兩人未曾留意門扉被輕輕敲擊了十數聲,其中還包含了寬心喚著兩人吃飯的叫喊。

  剎那間,未閂的門扉已被寬心推開。

  寬心傻愣愣地望著軟榻上那幅極度詭異的親暱畫面,稚氣地揉了揉眼,又蹙起細眉,專心盯覷著軟榻方向——

  少爺正被某樣生物緊緊壓迫,甚至已陷入昏迷……而那樣生物竟是只——虎!

  腦中轟的巨響!寬心的思緒紛亂轉動,快得令她抓不著頭緒。

  虎……一隻,吃人的虎!

  寬心重重一怔,只剩下這個念頭,恐懼至極的驚叫聲哽在乾澀喉頭,她抑制不了四肢百骸的震顫,就連最簡單的掉頭逃命都做不到!

  「呃……」喉間乾澀一褪,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哇——」

  陡然炸開的尖嚷,驚醒了酣睡的霍虓及嘯兒。

  「糟糕!嘯兒你的模樣——」霍虓是頭一個反應過來的人,提醒嘯兒的同時也快速衝到跌坐在門檻外的寬心身畔。

  嘯兒這才發現自己闖了大禍,立刻變回人形。

  「寬心,靜下來!」霍虓朝睜著空洞大眼,只是一逕哭嚷的寬心大吼。

  「發生什麼事了?!」孟東野也被寬心的哭聲引來,在遠遠的廊下問著。

  「嘯兒,將門關上。」霍虓抱起寬心進房,一旁的嘯兒慌張茫然,他只好再說一次:「嘯兒,將門關上,別慌。」

  她胡亂點頭,在孟東野的身影即將踏進房門前一瞬間,關門落閂。

  「喂喂喂——為什麼把門關上引開門呀!」孟東野不停拍門狂叫。

  「你……你先別進來……霍、霍虓正在安慰寬心。」嘯兒的背脊緊貼在門板上,感覺到孟東野使勁拍門的力道好似一拳拳打在她身上。

  「安慰?!安慰需要關起門嗎?!開門!讓我進去!」

  「不、不行……」

  「為什麼我不行,霍虓才行?!」

  「東野,寬心一哭,你就沒轍,你進來只是增加我的困擾,滾遠點!」霍虓陡然一吼,門外瞬間沒了聲響。

  「霍虓……」嘯兒從沒聽過霍虓如此不客氣的吼人,怯怯地縮了縮肩,而她也感覺到孟東野仍靜佇在門外。

  「嘯兒,將牆上的電紫劍拿來。」

  「喔。」嘯兒顧不得其他,急忙取劍,來到霍虓身旁。

  「寬心太激動,我必須先穩住她的情緒,其餘的就等她冷靜下來再說。」霍虓在寬心面前攤開右手掌,左手接過電紫劍。

  嘯兒在寬心額前及霍虓掌心間看到一絲淺淺的白煙凝結,彷彿霍虓由寬心體內擷取出她的混亂,再緩緩過度到蝕心劍電紫的劍身裡。

  蝕人心魂的電紫劍……連人世的七情六慾竟也能涓滴不漏地吮盡。

  是錯覺嗎?她看到電紫劍上圍繞的小小紫電,那像是……裂痕!

  還有一道比寬心的哭嚷聲還要來得細淺的哀號碎裂。

  「霍虓!電紫劍已——」

  她話還來不及說齊,啪啦一聲,承載不了過多負向情感的電紫劍應聲而碎,散落成一塊塊的烙紅廢鐵!

  然而霍虓仍源源不絕吸收寬心的恐懼——

  嘯兒想也不想,雙手立刻攀附在霍虓的左手上,讓自己取代了電紫劍的作用。

  霍虓的手,好燙,像會灼傷人似的,但她仍不肯放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霍虓緩緩吁出一口氣。

  霍虓將已經閉上雙眸,狀似沉睡的寬心安置在軟榻上,而他的左手仍淪陷在嘯兒的牢牢掌握中。

  「沒事了。」他朝嘯兒說道。

  嘯兒抬頭,看著他滿身大汗的模樣,「你還好吧?」

  「嗯。只是有些累。」他拾起地上一片劍身碎塊,「我一直以為電紫劍有蝕心之名,必有蝕心之實,但……」

  但電紫劍進碎的瞬間,他以為自己此次決計無法挽回寬心的神智,豈料嘯兒堅決地反握著他時,由寬心意識中流洩而來的狂亂竟點滴不存地消弭。

  蝕心劍真能蝕心?

  他一直相信是的。

  否則數百年前待他如子的霍文初又怎會在那個雨夜中痛下殺手?若非蝕心劍吞噬了霍文初的心魂,溫吞如他、和善如他,是不可能執劍殺他,他一直是這般相信的……

  然而此刻,他卻真正明白了。

  「原來蝕掉人性的,並不是劍,而是人們心中憤懣的情魔。」他低喃著。

  情魔,或許是來自於愛、恨、嗔、癡、怨、盼……種種難以區分清楚的情感。

  「霍虓,對不起……」

  「別說抱歉。」他安撫著淚眼婆娑的嘯兒。

  「霍虓,寬心若醒來……」她記得霍虓曾提過,他的妖力並不能抹去寬心的記憶,寬心仍會記得她所看到的一切……

  「無妨,我已經想好對策,寬心很單純,咱們用個很單純的說法就可以輕易瞞過她,你別擔心。」

  霍虓頓了頓,視線落在閂緊的門扉——不,應該說是落在門扉之後的孟東野身上,幽幽淺歎。

  「只不過,分離即將提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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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細如煙,沁冷。

  如同為著將至的離別而落淚。

  這一別,恐難再有重聚之日。

  「為什麼少爺要叫我住到東邊野人他家?少爺是不是對寬心昨天的大吼大叫生氣?」寬心在房裡收拾著包袱,泛紅的鼻頭吸了吸,問著一旁無語為她折衣裳的嘯兒。

  想到東邊野人的家離少爺府邸好遠,寬心就覺得不安。

  「不是的,霍虓沒有生你的氣。」

  「寬心真的不是故意要吵鬧……我怎麼知道少爺竟然在他房裡藏了件虎皮衾還不讓寬心知道,人家乍見到虎皮還以為是只活生生的老虎,所以才會那麼害怕……」寬心苦著臉,扁嘴嘀咕,「一般售販的虎皮衾不都只有虎毛部分嗎?哪有人還連虎腦袋也一塊縫上去,嚇死寬心了……」

  當夜寬心醒來,霍虓與嘯兒便合演了一齣戲,欺騙寬心那時所見的只是塊虎皮,單純的寬心自是不疑有他,信了他們的說詞。

  「小姐,少爺要是沒生氣,你讓他不要趕寬心和東邊來的野人走,好不好?」寬心軟軟地哀求。

  「這……」嘯兒面對這個讓她頭一個打從心底喜歡的人類娃娃,幾乎心軟得答應,但她也明白,若再共處下去,終有一天,她必會犯下同樣的錯而累及寬心。

  電紫劍已碎,她與霍虓都不能再拿寬心來冒險。

  嘯兒露出好抱歉的眼神,「我無法作主。」霍虓說,分離是勢在必行。

  「是呀,少爺說的話,寬心也不敢不聽。」吸鼻聲加重,次數也多添了數回,「少爺要寬心走,寬心就走。」

  「寬心,霍虓要你離開,是為了你好,你別埋怨他。」

  「我知道,少爺做的一切都會先為人設想周到,寬心不會埋怨少爺的。」寬心停下收拾包袱的舉動,開始掉淚,「寬心只是想到要和少爺小姐分開……心裡難過……」

  「你別哭……你一哭我也跟著難過……」嘯兒笨拙地安慰著她,到最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抱著寬心一塊哭號。

  霍虓和孟東野進到房內,就見到兩個女人抱頭痛哭的慘狀。

  「怎麼哭成這副模樣?寬心,你的包袱整理好了嗎?」霍虓走近兩人,分別拍拍兩人的背脊,以免哭號的她們岔了氣。

  「少、少爺……」寬心蠕蠕雙唇,想求霍虓改變心意。

  霍虓根本不給她哀求的機會,「若府裡有哪些傢俱、字畫,還是鍋碗瓢盆你想帶走的,儘管開口,我趕明兒差人為你送過去。今兒個就稍稍整理些貼身衣物,其餘的緩些無妨。」他笑看著嘯兒,「讓你來幫寬心收拾東西,你倒陪著她一塊大哭,這不是讓寬心更捨不得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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