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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鏡水    


  副將錯愕。「湛軍師」之名的確響亮,但是——但是——

  「可是將軍,安南坡的駐軍只有數千不到啊!」如何對付三萬大軍?這分明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啊!

  上官紫揮開帳幕,毫不猶疑地道:

  「我相信她。」

  ※  ※   ※

  主帥居然貪生怕死而逃了!

  湛露在軍營各處找不到將領後,終於放棄浪費時間,回到營帳。

  將上官紫贈與她的邊境圖攤開在桌面,湛露陷入深沉的思考。若她的兵力能有八千,那她或許還有方法,只可惜兩千士兵中只有一半戰力。

  緊迫的時間加之薄弱的防禦,這是她遇過最糟糕的狀況。

  她必定得沉著應對才行……必定得——

  「你說什麼?!」

  在傳令兵另行通知後,她錯愕地從地圖裡抬首。

  「稟參贊,東三十里韃子大軍進犯!」傳令兵拱手重複道:「前線主帥為上官紫將軍。」

  湛露聞言,立刻將東西兩方態勢做個整理。秀眉緊蹙,低語:

  「我不能撤兵……」這個關口,萬萬……不能被攻破啊!

  雙手抵在邊境圖兩旁,她瞪視著那蒼勁的筆墨。

  久久,緊繃的臉色和緩下來,她深深吸氣,閉上雙目。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氣氛愈來愈是危急,士兵因為擔心情況,紛紛在帳外等待,好不容易才盼著湛露出來發號施令。

  「你們先行撤兵。」一現身她就道。

  有人聽出端倪,「咱們先?那湛參贊您呢?」

  「我留下來。」

  「咦?參贊,只有您一個人留下來那怎麼行!」眾人大感不解。

  她卻只是道:

  「無論如何,我一定得守住安南坡。」她握拳,語氣堅決更強硬:「我已吩咐校尉領軍,你們快走,免得遭受波及。」語畢,她便回到軍帳中。

  大夥兒面面相覷。

  湛露在營帳裡佇立,伸指輕撫邊境圖上勾勒的墨痕,神往上官紫於案前專注地親筆描繪這幅將要贈與她的圖卷,他對她的心思,已不再需要明言。

  隨著他至情內斂的筆觸,她的思緒掉入回憶……

  她第一次隨軍隊出征,是跟著上官紫前往遼東。他接納她的想法以和平的方式平定民變,那不僅對她的軍旅生涯奠下基礎,更讓她產生無限可能及勇氣。

  而後,他和她只憑著偶一為之的書信和稀少的見面再次認識對方。

  剛開始,因為軍情而捎信給他,她就發現兩人的想法極為相近。當然,他也有幾次運用連她也驚歎的方法擊退敵軍,雖然只是數張薄紙和文字,彼此相距幾千幾百里,但她總是感覺兩人始終是肩並肩的。

  ……

  「咦……上官?」遼東民變一年半後,巧合在兵部望見那英挺的身影,她幾乎是一眼認出,於是開口喚道。

  「是你。」他沉穩的嗓音依舊如昔。

  他們已經一年多沒碰面了,他俊美無儔的神態讓她稍微陌生,但眼神交會中卻又隱隱有著淡然的熟悉,令得她馬上綻出笑意。

  「啊,真是好久沒見哪。」她略微興奮地走向他。

  他微勾唇角,「的確是很久沒見。」

  她側著瞼道:「怎麼?又打了勝仗回來領功?」其實不用問她也知曉,要不了兩年,他絕對可更攀升於頂。

  「你呢?」他輕描淡寫帶過。

  「我?我還是老樣子。」她聳肩一笑,恭敬抱拳,「小參贊陪主帥來兵部報告。」沒人會比她更瞭解當時軍況的。

  他沒有多說什麼,僅點頭道:「你很努力。」

  那是他首次「疑似」稱讚她。

  湛露愣了下。她當然是很努力的,她忍受飢餓寒冷,甚至數月不能沐浴,思量敵情之餘還得提防有人發現她是女扮男裝;打了勝仗也沒有實際功勞,她真的是傾注所有心力了。

  回過神,她已經拉住他的戰袍,脫口道:「我知道你過兩天又要出發,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聚聚吧?」

  他只是看著她。令她感覺胸廓裡的心跳突然好猛烈。

  「好。」最後,他這麼說道。

  那天,他們找了不會引人注意的飯館,在他不贊同的表情下,她還是快意地小酌幾杯。謹言慎行的她,對他說了好多好多話,他多半只是聽她說。

  一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著風光景色,然後和他討論起治軍領兵,甚至某場戰役的經過;偶爾他們倆意見一致,但有時也各持己見。她把酒言歡,甚至開始有種兩人別分手就這樣一直下去的渴望。

  她不勝酒力倚靠著他的肩膀,他似乎皺住好看的眉,因為酒醉,所以她並不記得太清楚。夜深了,他沒讓她再喝下去,強行將她拖走。雖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但她卻是搖搖晃晃,走都走不穩,更別論如何駕馬。無法之下,只得和他共乘一騎。

  素來審慎仔細的她,卻在他面前如此鬆懈,或許,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認為,讓他發現她的身份也沒什麼關係了吧?

  因為他一定會站在她這邊幫她的。她直覺地想著。

  昂首望著夜空,那一閃一閃的銀光極美,深深烙印她的腦海。

  「上官……上官。」她抓著他座騎的鬃毛,喀搭喀搭的馬蹄聲及搖晃擺動,讓她索性背靠往他溫熱的胸懷。

  「坐好。」他聽來些許不悅,但修長的膀臂卻將她牢牢護著。

  她只是感覺讓他攬著很是舒服,所以更加貼近。輕聲道:

  「上官……上官,你知不知曉……今兒個遇見你……我好開心啊……」與其說是故友重逢,倒不如說是密友相聚呢……

  「你醉了,休息吧。」低穩的嗓音透過他厚實胸腔,在她背後輕輕震動著。

  她露出笑,閉上眼睛。

  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但是,她能感受到保護著自己的那隻手臂,直到達府之前,都不曾放開過。

  他給予她誓言的時候說過:

  你為我同窗,為我同袍。曾與我並肩作戰,患難相恤。

  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這樣?

  他是她最好的戰友,最愛的男子,他信任她,而她,絕不會糟蹋他的信任。

  將護身戰甲環扣繫緊,她拿起銀灰色的頭盔,輕喃:

  「想不到我征戰數年,這回可是頭一次直接面臨敵人啊。」

  你怕嗎?

  她彷彿望見男人俊美的臉這般問著。輕聲淺笑,她戴好銀盔,向來是舒潤的眉目換撤,神情冷靜銳利並蘊滿深邃菁華。她自答道:

  「我當然是不怕的。」因為……因為……

  掀開帳幕,尚未往外走,卻先見百來名士兵已經軍備整齊地在外頭候著。她驚訝地望著眾人。

  「你們……你們怎麼還沒走?」她問。敵軍就快來了啊!

  一人上前,是那烤豐肉的大叔,道:「參贊,咱們都是自願留下來幫您的,所以不會走的。」不到兩干人的兵力,留下了三、四百多人,多是曾跟過湛露的。

  她怔然,道:「你們……不怕死嗎?」

  「嘿,有啥子好怕的?」先前抱著饅頭的青年插嘴,「就算湛軍師的神機妙算對付不了韃子,那個誰寫的詩來著?對了對了,就是『人生自古誰無死』嘛!」但是死要死的有價值啊!

  「是啊!」眾軍舉起手上兵器應和道。就算他們有的人可能根本沒讀過文天祥的《過零丁洋》。

  湛露震愣凝視這些士兵,幾乎無法開口了。她多想讓上官紫看看,這些忠心跟隨她的士兵啊……是何等有情有義,何等無所畏懼!

  這是他們的好意、屬於他們的勇敢,如果她拒絕的話,就是不知好歹了。

  挺直背脊,她眼角閃著光輝,吩咐道:

  「好!立刻將所有戰鼓拿出,眾軍前往安南坡入口。」

  大夥兒挺直背脊,齊聲答應:「遵命!」

  拖著重達百斤的戰鼓,湛露帶領軍隊,很快地在安南坡制高處排開陣勢。

  大叔道:「湛參贊,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

  「好極。」湛露居高臨下的往山腳邊看去,韃子大軍要攻陷安南坡,必定得先經過此關口,他們擁有制高點,是再好不過了。

  「湛參贊,您打算怎麼做?」

  湛露回首,微緩一笑。道:

  「你們猜……韃子有沒有看過『三國演義』?」大夥兒呆住。

  「啥?」

  ※   ※   ※

  副將敢發誓,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英勇神武的將軍。

  「別發呆!」

  一聲示警低喝,令得副將心驚膽跳,尚未反應過來,一道紫紅色的銀光疾閃炫目掃過,在他身後的敵人隨即倒地浴血。

  那橫跨生與死的交界,縱然只有眨眼時間,還是讓副將持兵器的指尖不禁顫抖,下意識地昂首,僅是剎那,竟震愕地無法動作。

  來來去去的韃子和己軍,烽燹彌天蓋地,嘶吼窮盡生命,分不清敵我的吵雜咆哮憤怒翻滾,四處飛濺沾衣的熱燙鮮血落地交錯,他應該是在混亂的疆場中央載浮載沉,然而,在他面前騎著黑色駿馬的男子,卻竟高大得讓他不能仰望。

  只見玄黑色的戰鍾灼耀如星,絳紫寶刀迸亮懾光,戰駒起蹄昂嘯,那名縱橫馳騁的俊美男子,無一處態勢不使觀者驚魂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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