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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鏡水    


  因為她帶傷未癒又染嚴重風寒,回京後他就讓她借住在侯府裡,方便上官綠醫治照應。或許是顧忌著她在養傷,她始終沒有機會和他好好交談。

  他已經知道她是個姑娘,然後呢?是何時知道的?

  這對他和她有任何影響嗎?

  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又算是什麼?

  縱然她和他有著毋須言語的默契,但對於自身在他眼中由男轉女的定位,她卻無法預測有何種結果。人的心情變換,最是困難掌握,又何論個性斂飭的上官紫。

  這些疑問都令她難以思考,就算帶兵打仗,碰到再難纏不易應付的敵人,也未曾讓她如此臥不安枕。

  她著實不願意失去這些年的同袍情誼,更害怕他待她的態度會有所隔閡。

  心底深處,卻……又不能否認有種莫名的期待。

  她滿臉通紅,揮不去纏繞思索的雜念。

  對了,她好像記得,他還、還脫了她的衣裳,抱著赤裸半身的自己治傷……

  一陣燥熱逆衝她的腦袋,她只感覺眼前暈眩起來。

  「你聽到了嗎?」

  上官綠湊到眼前的一句問話讓她醒神,湛露忙抬起頭:

  「聽到……什麼?」她略帶歉意地回問。

  「啊啊……我剛才說,我等會兒煎一帖藥,你不要忘記喝。」上官綠面露有趣的光采,試探低語:「怎麼,你在想什麼丟了魂?」

  「沒!」湛露略微狼狽地將目光飄離,迴避她的直視。

  「喔。」上官綠撇唇,聳聳肩,狀似不是很在意,「對了,我大哥今兒個有來看過你了嗎?」

  「大……大概沒有吧。」她遲疑結巴,末了還不自覺地歎口氣。

  上官綠笑得瞇起眼,「好吧,那我喚他過來陪你好了,免得你無聊。」

  「不、不!」湛露趕緊拉住她,「別麻煩他,我在這裡吃住,已經夠叨擾的了。」她自知這不是全部理由。

  「見外什麼?你們不是好朋友、好夥伴嗎?」上官綠天真無邪地嘟嘴。

  現在她也不清楚是不是了。湛露微微苦笑,只是道:

  「不用讓上官來陪我了,倒是……我希望出去走走。」單獨在房裡,她一定會胡思亂想的。

  「出去定走?好啊。」上官綠歪著脖子點頭,從旁邊櫥櫃拿出一件外衣遞給她,「哪,天冷,不要忘記多穿些。」

  「謝謝。」湛露接過。

  「甭客氣。」上官綠道,俏麗唇瓣有著優雅的弧度。「我們府裡啊,最醉人的就是東園的景色了,如果你要出去走走,一定一定要去那兒喔!」她傾身,非常熱切地建議著。

  「呃……好。」湛露只能微笑。

  得到她的答應,上官綠抱起木盆和藥箱,在步出房門前再度回頭叮嚀:

  「要快點去喔!下然……不然花都謝了呢。」留下謎樣般的字句,她愉快地離開。

  湛露愣了愣,才拿起御寒外衣披上。

  「真那麼漂亮啊……」她緩緩站起,往上官綠說的方向而去。

  會讓上官綠這麼大力地推薦,那個東園是開了什麼花,如此吸引人……

  慢慢地踱步過去,尚未細看園內妍麗,卻先睇著一個人影。

  一道修長的男人身形,手持紫紅色銀刀,在園庭中央揮舞著。

  她並不懂得武術,更不會評論招式,和上官紫相識數年,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觀他練武。只見他衣袂飄揚,翻手旋身,毫無贅余之處,每一個姿勢都俐落中帶著沉穩,蘊含強大力量,卻又隱存美麗。

  舉手投足間,令得冷梅紛飛輕擺,細枝風掃沭振。

  一時間,惑了她的眼。

  在他收勢立定往她的位置看來時,她才恍若初醒,僵硬地收回倒退的步伐。

  「你怎麼沒在房裡休息?」他問。

  因為那樣會胡亂想到你。湛露暗暗在心中歎口氣,才知曉上官綠介紹給她的「美麗花景」指的是什麼。

  在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她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休息很久了,想出來逛逛。」慢慢朝他走近,只能這樣說明著。

  兩人陷入沉默。

  「呃,我剛剛看到你在……」講到一半,湛露垂眼停住。她並不懂武功的,還是別亂說,「不,其實也沒什麼。」

  上官紫看著她,幾不可察地皺了眉。

  又是一陣難堪靜寂瀰漫在週遭。湛露即便想故作自然,卻只是更顯刻意尷尬。她想到他曾經和姑娘之間對談而導致沉重氣氛,自己身份道破就成為這種處境,不禁感覺心急起來。

  愈是緊張,就愈是不靈活。

  她早先還憂慮他知曉真相後會造成彼此距離,卻不料真正放不開的是自己。

  忍不住地想逃離這窒息的範圍,卻聽他道:

  「如果你能和我對招的話,可以切磋的就不只是棋藝。」

  她愣住,慢慢地瞪大眼。

  「和你……對招?我不會武的。」這種早就呈現的事實,還要重複說明嗎?何況他這麼強,她不消一招就慘敗了吧?

  「你的確是不會武。」他直視她,道:「但你卻仍舊可以帶領軍隊打勝仗。」

  他……是在誇獎她嗎?她有些難以置信。

  實在是好……好拐彎啊!

  理解他牽扯話題的用意,她忽而忘卻殘留的窘境,噗哧一聲笑出來,道:「我想你一定沒有稱讚過別人吧?譬如綠姑娘?」

  「綠兒?」他劍眉一扯,「她只能得到我的責罵而已。」

  他的表情雖平淡,但她卻能看出俊美的臉龐有著大哥對調皮妹妹的寵溺。

  「呵……」她抿唇,莞爾道:「老實告訴你,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像你這麼正經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那麼淘氣的妹子?」雖是不搭調,但更顯兩兄妹的可愛。

  他沒有再對答下去,只是望著她不再硬直的笑顏。

  她敏感察覺到,就像是某種相通的意念交流,緩緩地歇了笑,卻不再避開他的注視。或許她是在等,等他可能要講什麼。

  落英繽紛,細灑在兩人之間。默然半晌,上官紫緩慢地低沉道:

  「在書院的時候,王享先生將你托付予我,起先,我只好奇一個小姑娘如何獨立,而後,你證明自己的聰慧的確毋庸置疑。」

  「啊?」她輕呼一聲,極為驚訝。

  王享先生?那麼……也就是說,他一開始就……

  他低穩的嗓音續道:「在軍冊裡看見你的名字,卻讓我十分驚訝。我以為你的志向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想到你當真冒險而行。本考慮在民變平反之後,就要你不可魯莽,但你展現的能力令我打消此一念頭。」

  他的眼神閃動,不知何故,湛露的心臟猛跳起來。

  「你不願講,我就不拆穿。你為我同窗,為我同袍,曾與我並肩作戰,患難相恤,這些,並不會因為你是女子而有任何改變。」他沉靜說道,貫熟的穩重語氣就如同他的誓言。

  她幾近詫異地凝視著他,鬱結的胸口在一瞬間如釋重負。

  他緩緩開口:

  「於我上官紫,湛露此人,是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湛露佇立在他身前,動也不動了。

  腦海裡閃過這數年來的一切一切。從書院兩人相識,到從戎重逢為伍,首次遠征進諫得允,而後情感點滴累積吸引,為彼此最曉暢懂得的密友,更合作無間共度難關。這久久遠遠的日子,原來他都是看著男裝衣袍底下真正的她。

  或許他並非時刻相陪於身旁,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總是能夠適時出現,並且在她背後守候,給予她強大支持。

  上官紫是何等內斂心思,她再瞭解不過。他是個不輕易給予承諾,也絕不會道出違心之論的人,如此一番特別的坦言,對她來說,已太夠太夠了。

  她銘心感動,柔情縈懷,淚水幾乎奪眶。

  「你……你說話為何……總是喜歡拐彎抹角……」

  他勾唇。她在作戰時寫給他的信,不只拐彎抹角,甚至迷離弔詭。

  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濕痕,他道:

  「堂堂湛軍師,有淚不輕彈。」

  她泣笑,「就算我流淚了,也不代表我不會打仗。」

  「的確如此。」他不得不同意。

  手微揚,他將她擁入懷中。

  湛露閉上眼,亦舉臂緊抱著他。無須再多露骨的言語,他們之間存在的,不只是朋儕之間的義氣,不只是戰友之間的信任,更擁有彼此心靈相通的愛戀與情意。

  她終得他誓言。

  只不過、只不過……似乎也無法就是這麼幸福了。

  ※   ※  ※

  「哪,你不擔心麼?」

  上官綠抱著一盤不知名的草葉,坐到了湛露對面。

  「擔心……什麼?」湛露正看著小行送過來的兵部公文,眉頭輕擰。

  「當然是擔心我大哥啊!」上官綠抓起草葉拔拔捏捏,再放入旁邊的瓷碗中,「我那些叔伯全都來勸我大哥趕緊娶了尚書千金,以挽回大哥和朝廷之間的嫌隙,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麼一點也不著急?」

  「咦?」聽她如此說明,湛露赧顏,問道:「你那天偷看了?」

  「款,哈哈!」說漏嘴了。乾笑兩聲,忙歸回主題:「唉唷!別計較那麼多嘛,不管怎麼樣,我是在問你怎麼不怕我大哥娶其他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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