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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鏡水    


  她微愣,敏感發現他這個動作有著含意。遲疑從腦中稍閃而逝,她不及思考,只好放棄介意。

  「你的傷勢如何?」她拉過椅子落坐,解開披風。

  「不礙事,只是傷口存有餘毒,需要休養。」他輕描淡寫。

  不礙事?聞言,她忽感氣憤起來。

  「我聽校尉說,你中箭之後明知有毒卻還是留在戰場,非得確定女真人不會再犯才回朝,你簡直——」沒幾句就說不下去,因為她清楚知曉,倘若自己是主帥,也絕對不會因為受傷背戰而去。

  軍心要穩定!這在戰場上非常重要。

  更何況,長年處於沙場與人作戰,受傷總是在所難免,只是遲早問題而已。搖了搖頭,她略顯歎息道:

  「傻子。」讓她好擔心。

  他勾唇,直視著她,「傻者,又豈止我一人?」

  她一頓,表情賭氣地笑出聲來。

  「你別拐彎抹角損人。」語畢,她歇了笑,凝神看他,關懷的眼神十分直接。「……你瘦了。」上回他們碰面,是半年前在兵部擦身寒暄,怎麼他都不聽她的話好好保重?沒有強壯的身體,如何領兵殺敵?

  她的注視實在太過赤裸,上官紫知她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是男兒身才沒有顧忌,但事實卻是他早已明白她為女子。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眼,他道:

  「只是因為受傷。」

  他移目的舉動做得極輕巧,但她卻感覺一剎間兩人之間彷彿有哪裡不自然……

  要自己別對這種小事胡思亂想,她取笑道:

  「北方土地廣大,物產豐碩,你怎麼不叫士兵打些野食補補?」

  他搖頭,「訓誡大將不可私役士兵的是誰?」

  「哇!你拿我的訓斥來訓斥我啊?」她狀似不服地抗議,雙眼卻含笑。她治軍時的確嚴禁將官把兵丁當成私有奴僕使喚,違者一律軍法處置。「……真好,總算可以睡到床,而不會腰酸背痛了。」她半真半假地槌槌膀子。

  他問道:「這回可休息多久?」

  「兩個月。」不過也不一定,說不準明兒個兵部又來公文,沒睡熟就得披掛上陣。「你呢?」她反問。

  「也是兩個月。」而且他帶傷,確定暫時無法出征。

  她眼睛頓時一亮!

  「這倒是我們頭一回湊合上了。」每每不是他征戰、她回家,要不就是她出發、他歸來,總搭不到一塊兒。「將軍,你不請下官吃頓好的洗洗塵?」她傾身,平常聰敏計敵的眸光天真燦爛。

  在他面前,她就是毫無理由地能夠舒解放鬆。

  她坦露的真誠笑顏使上官紫微頓。她身上有的只是泥沙和汗水,無姑娘家慣抹的胭脂花粉,更別提她面貌幾無世人所評之美色,但那近在咫尺的開朗臉容,卻對他的情緒造成某種程度的牽引。

  若湛露之曦朝陽,似眾星之拱北辰。

  人如其名。她真像露水,那般不令人驚艷,卻必然存在。

  他們二人相識多年,他似是今日才突然瞭解到,在肅殺血腥的疆場,這一書一信間,傳遞的不僅僅是他們的默契,尚有同袍的支持與安慰,更是……一種悄悄醞釀的感情。

  雖然總是聚少離多,但彼此距離卻始終很短。說她和他最知己,也不為過。

  「你辛苦了,湛露。」

  他露出的淺淡笑意迷惘了她的神智。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第五章

  「他受傷中毒,身體虛弱,臉色看來也頗蒼白……嗯,還瘦了。」

  「這樣啊?」中年男子撫著下巴,望向自己腳邊,巡視一遍後,又問:「為男為女啊?」

  「男。」湛露不解道。這有啥關係?

  老闆立刻抓起條繩子,大笑道:

  「男的好!男的好!那就用甲魚吧!」

  「甲魚?」她擠眉瞪視那條粗繩尾端綁的不知名墨綠物體。

  「是啊!甲魚!」老闆口沫橫飛地介紹著:「甲魚不僅可做藥膳,更可當成藥材,肉質味美鮮嫩,風味獨特。做為膳食,酌以蟲草和紅棗,可以滋陽益氣,補腎固精,抵抗疲勞;若做為藥材,又可主治清熱血虛、肌肉消瘦,乃是上上之品啊!」

  「這樣嗎?」她沒研究,不過既然那麼好,那就買兩隻試試吧。

  掏出錢袋,她給了老闆銀子,提著裝甲魚的竹簍轉身上了馬。

  「主子,你……」小行跟在旁邊,囁囁嚅嚅地問道:「你真的要帶這兩隻甲魚送給上官侯爺啊?」

  「是啊。」上回是她太匆忙才疏忽,上門探望,理所當然不可失禮。

  「主子啊,你、你……」小行望著那濕答答的竹簍子,面有難色,「你真的跟上官侯爺是好朋友……嗎?」

  「這……是當然。」她本來應是確定的語氣摻雜些許遲疑。是因為她這個「好朋友」,至今仍隱瞞她為女兒身的天大秘密。

  如果他們真是好友,應該是無話不談,彼此坦蕩的。她低垂眼眸反省。

  該不該說呢?她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只不過……找不到好時機,也擔心上官紫無法接受。況且,說了之後,兩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也很難說……

  她真的怕,怕他知曉真相後生氣翻臉,怨她欺瞞,一輩子不睬她。

  「主子,到了。」小行停下,替她傳喚。

  「小行,你也來吧。」她瞧他已經準備好在外頭等待,不禁招手笑道。

  「我、我?」小行睜大眼指著自己鼻子,受寵若驚。

  她微笑,「上官侯府裡的廚子手藝不錯,你不是愛吃糕點?我想上官不會小器的。」

  「好哇!」他開心得臉都紅了。

  守門的已經認識她,上頭也有交代,因此沒經過盤問便得以禮遇進入。廊上,碰著了老管事,老管事一見又是湛露,趕忙攔駕。

  「湛公子,您來了!」仔仔細細打量著,就怕對方存壞心眼。

  「是啊,我來送些補品給上官,你瞧。」湛露笑著拎起手中竹簍,「是甲魚呢!很補身的。」

  甲、甲魚?老管事的面皮扭曲了一下。

  甲魚不就是鱉嗎?這個湛露果然不安好心,存心羞辱主子!

  「我想親自拿給他。上官在哪兒?」湛露沒留神注意管事,眼睛直往旁邊找著。「欽,不用了,我看到綠小姐了。」點個頭致意,帶著小行往上官綠的方向去。

  小行轉頭偷瞄老管事發黑的臉色,在額前抹掉一把冷汗。

  湛露慢慢走近上官綠,卻見她躲在假山後鬼鬼祟祟,便出聲問道:

  「綠姑娘,你——」

  「噓!」上官綠聞聲,飛快回首,將食指放在嘴唇,「噓!噓!小聲點。」見湛露還站著,索性伸手拉著她的衣袍,要「他」蹲低。

  「你……」順著上官綠的目光看去,湛露瞧見不遠處的小亭裡,有一男一女正對坐著,看來應該是在賞花。

  男的玉樹臨風,爾雅英挺;女的嬌俏脫俗,清麗秀致,真如一幅上好的畫作,景色優美,迷眼醉心,畫中璧人也不遑多讓。

  「我在偷看我大哥,」上官綠坦白以告,她瞅瞅湛露身後的小行,咧嘴笑道:「你們可別太吵壞事。」

  偷看?湛露不解。

  「做啥要偷看呢?」小行很困惑地低聲發問。

  「喔,我想瞧瞧我大哥會怎麼對待仰慕他的姑娘嘛。」難得大哥在家,她當然要多觀察觀察。嘻!

  「仰慕他的……姑娘?」湛露愣住,忽怔地喃喃。

  為什麼她會覺得訝異?

  這有什麼好吃驚的?上官紫相貌俊美,一表人才,是個受人景仰的武侯爺,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喜歡他的姑娘,可能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吧?

  她自己不男不女,無法娶妻也不能嫁人,但他卻遲早要成家,不可能會站在戰場上一直陪著她的。不知為何,這結論令她有些難過和失望。

  察覺自己的在意,她輕輕地「嗯」了聲。

  在意?她真的在意了?

  「欽,其實也沒啥好看的。你瞧我大哥,坐在那裡這麼久,也沒同對方說上什麼話。」灰心!無趣的人怎麼瞧也是無趣。上官綠搖搖頭,垂眼睇見湛露腳旁直滴水,才把注意力轉移,「咦?你買的什麼啊?」

  湛露回神,「喔,是甲魚,給上官……你大哥的補品。」

  「甲魚?」上官綠呆住,而後抱著腹部又辛苦地搗住嘴,「甲魚?甲魚?噗噗!我、我頭一回聽到有人要請我大哥吃鱉啊!」她喜歡、她喜歡!噗哈——不行,她忍笑忍得好難過!

  受不了地抓住旁邊無辜的小行,頭埋在他瘦弱的肩頭開始悶笑出聲。

  小行嚇了跳,她卻死死靠著,就是不放。

  「對身體有益就好了。」誰去計較那些文字隱喻?湛露歎息。眼神不自覺地微微飄向上官紫和美姑娘的小亭裡。

  只見美姑娘含羞帶怯地攀談,但上官紫卻始終表情淡然地回應,令得美姑娘面色窘迫,整個氣氛顯得凝窒難以熱絡,僵硬到彷彿誰家死了人在守靈。

  實在看不下去,湛露直起身。

  「耶?你要做啥?」上官綠沒預料,只能從小行肩膀裡抬起俏麗無雙的瞼蛋,瞠目瞪著湛露提著竹簍子走過去,又擔心自己偷窺挨罵,重新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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