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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簡瓔    


  「他呀,嗯……是我……家人。」襄兒低頭,答得心虛。

  「原來他是你大哥呀,難怪——」芸芸心無城府地笑著打量她。「你們兄妹倆長得真是像!」

  「會、會嗎?」襄兒疑惑地摸摸自己臉頰。

  不可能像吧?他們是不同爹娘生的,怎麼會長得像?

  「那你大哥他,可曾定過親嗎?」芸芸忽然有點嬌羞地問,略微黝黑的臉頰飛上兩朵小紅霞。

  襄兒突然傻眼了。這是什麼問題?

  「他——」襄兒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還是沒有答案。

  她當然答不出來,這種問題是要問本人才准,否則任她怎麼猜也猜不出答案的。

  「一定沒有對不對!」不等她回答,芸芸就自顧自地說。「像他這麼俊帥的男人,眼界肯定很高,不會輕易看上哪家姑娘。」

  襄兒趕緊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

  芸芸惋惜的歎了口氣。「唉,真不知道他會看上什麼樣的姑娘!像我這樣肯定是不行的,眼睛不夠大,鼻子又太塌,雙手幹粗活全長了厚繭,這一輩子啊,只要能夠瞧上一眼這麼俊的男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芸芸姑娘,你別妄自菲薄!」襄兒連忙安慰她。其實她長得不差,還挺可愛的。

  「你說什麼?」芸芸轉頭看著她。

  「我說,你別妄自菲薄。」

  芸芸稀奇的揚起眉毛。「什麼意思?」

  襄兒驚訝的眨著雙眸。

  「就是——」她張著嘴,揮動著雙手,試圖解釋,最終又頹然放棄了。

  要怎麼跟一個顯然不識字的村姑解釋這四個字,確實有點困難。

  想到這裡,她似乎不該那麼恨爹的,起碼她也識了字。爹從沒阻止過她去跟她那些兄弟們一塊兒讀書,她該知足了。

  「柴房到了,裡頭有熱水,你先洗澡吧,待會我替你拿乾淨的衣裳來。」

  芸芸似乎也不怎麼在乎知不知道妄自菲薄的意思,把人帶到柴房之後,就很輕快的離開了。

  襄兒鬆了口氣。在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柴房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滌淨一身的疲憊。

  沐浴之後,換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衫,她轉回客棧前頭,就見一行人已經坐下,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所有人再度停下喝酒吃肉的動作盯著她瞧。

  卸下濃妝後的她無比清麗,烏黑柔順的髮絲披在胸前,小小的鵝蛋臉,尖尖細細的下巴,柳眉擁秀、神若秋水、娉婷靈秀。

  「坐啊,小姑娘。」莫鏢頭招呼她,伸腳踢踢那幾個出神的年輕鏢師,提醒他們回魂啦,不要嚇壞了人家小姑娘。

  襄兒臉蛋微微燙紅,款步走近桌旁,九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連忙挪動身子及板凳,擠呀擠的,空出一個座位給她,恰恰就在駱無峻身邊。

  她羞澀地坐下,因從沒跟這麼多男人一塊兒吃飯過。

  莫鏢頭周到地替她張羅來一副乾淨的碗筷。

  「謝謝。」她鼓起勇氣抬頭對莫鏢頭一笑。頰生芙蓉,看得那些大男人又是一呆。

  「別謝了,你一定也餓壞了,快吃吧。」莫鏢頭很同情她。這姑娘跟他女兒大概一般大吧,可憐才當了一天新娘子就落得如此下場,想必心裡極不好受。

  襄兒舉筷,突然愣住。

  那些菜餚一大盤一大盤的,每塊肉都切得很有份量,她一時傻眼,不知從何夾起。

  「楚姑娘,用菜!」

  瞬間,五六雙筷子齊齊對著她的碗慇勤飛來,下一刻把雞鴨魚肉疊到她碗裡快尖滿出來。

  她倒抽了口氣,自己哪吃得了這麼多?

  她尷尬的不知從何吃起,白飯都給壓在下頭了。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駱無峻起身,臨走把自己的空碗推到襄兒面前,冷淡說道:「吃不完不必勉強,這裡荒郊野嶺沒有大夫,撐著就麻煩了。」

  說完,他轉身往後頭客房走。

  「你不要介意,我們少鏢頭是一片好意。」莫鏢頭連忙補充。

  「我知道。」她用力點頭,把部分魚肉撥到空碗置下,這才吃起飯來。

  庭院寂寂,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

  襄兒站在客棧庭院的梧桐樹下,仰著臉看薄雲向西飄移。

  折騰人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她沒有順利到達劉家,楚府現在一定鬧得沸沸揚揚了吧?還有劉家,那下聘下了一百萬兩銀子的劉大富肯定氣得跳腳。

  不管如何,她是鐵了心絕不回去,除非她那麼不走運被找著了,否則她寧可餓死也不回去。

  可是不回楚家,她又可以去哪裡?

  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

  十七年來,她雖被冷落忽略,至少有三餐溫飽和一個住處,而現在,她該如何違逆她的命運?

  她仰望穹蒼,渴望看到已逝娘親的慈愛臉龐,心中感到彷徨無比。

  無星無月的夜空當然不可能給她任何答案,她歎了口氣,一轉身,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面前,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駱、駱公子……」她撫著胸口,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還是練武的人都這樣?

  「睡不著?」駱無峻淡淡睨了她一眼。

  睡前將駱家劍法九十二式舞練一遍,是他自六歲習武開始的習慣,剛準備回房就撞見她在院子裡對著暗黑的夜空歎氣。

  她確實楚楚動人,一群大男人走鏢總是死氣沉沉,鏢師們許久沒這麼振奮了,都是因為她的原故。

  他不由的挑了挑眉看著她。

  她自從摘下鳳冠後,一頭黑亮的烏絲就極其自然地任由其披垂在肩上,沒做婦人的髮式,上綰成髻。

  難道她不曾將自己當作是婦人身份嗎?

  再怎麼說,她坐上了花轎,就注定是某個男子的妻子了。可是她卻對嫁不成這件事,一點難過的反應都沒有,反而像是卸下了無比重擔。

  只有一種可能,莫非她根本不想嫁?

  「我出來透口氣。」襄兒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緊繃。

  奇怪,面對那些鏢師時,她可沒這麼緊張過,可是一看到他那雙銳利淡漠的雙眸,她就感到分外發慌。

  楚家裡頭沒有這樣的男人。

  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哥哥或弟弟們,每一個都和她爹一樣奢華靡淫,他們的雙目總是混沌黃澄,身材不是太過癡肥就是過於瘦小,沒有半個像駱無峻這般身形昂藏挺拔的男子。

  雖然只相處了半日,她看得出那些高頭大馬的鏢師們都很尊重他,似乎他也不必多說些什麼,一個抬眉或斂目的神情就足以讓人施行他下達的指令。

  她實在難以想像他是在什麼環境裡長大的?他的陽剛和氣勢絕不是她那些弱不禁風的兄弟們可以倣傚的。

  「約莫十日之後就會到達京城,希望到時候你已經知道自己要嫁到哪裡,如果路程不太遠,駱某或許還是可以送你一程。」

  駱無峻淡淡地開口,意旨很明顯,他在下逐客令。不想多替駱家鏢局惹麻煩,一個來歷不明以及去向未知的新娘,怎麼樣都不會太單純。

  襄兒低垂著螓首沒有回答。

  她該何去何從,這也是她睡不著在這裡歎息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著駱家鏢局的人,就算死皮賴臉跟著他們到了京城,她又該以何為生?

  她識得字,也會彈琴作畫,可是這些有用嗎?京城裡的私塾有可能請她這麼一個毫無教書經驗的女流之輩嗎?

  想到這裡,她清澈的大眼蒙上一層陰影。

  頃刻間,她竟然有個天真的願望,希望這十天的路程永遠不要走到盡頭!

  第二章

  昨日積的陰雲到今日全變成了雨,雨勢滂沱,從白天下到黑夜,一發不可收拾。

  駱氏鏢局一行人被困在小客棧中不得動彈,風勢夾雜著大雨,天邊暴響巨雷,天際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白閃電,山腳下奔騰咆哮的河水,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這真是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雨,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喲……」

  掌櫃喃喃念著。雨勢大,過路投宿的人多,客棧裡座無虛席,連一間空房都沒有,他與女兒兩個人替幾十個客官張羅這個、張羅那個,忙得人仰馬翻。

  「哇——」

  一陣轟隆巨響,閃電又劈倒一株大樹,一桌正在喝酒閒聊,打發時間的粗壯男子個個目瞪口呆。

  「少鏢頭,看來我們要延後回京的行程了。」

  顧大海與駱無峻站在客棧門欄前觀看雨勢,幸而他們早來了一天,佔了幾個房間,要不然,就得和那些沒房間的人一塊擠了。

  駱無峻皺著眉心,盤算著下一趟鏢的時間。若明後天還不能起程,定然會影響下一筆生意。

  「駱公子、顧大爺,這個……給你們當消夜。」

  芸芸嬌羞地端來茶水,還附著一盤她親手捏的芝麻小饅頭,才一擱下托盤,不等回應就跑得不見人影。

  「這小姑娘喜歡你呢,少鏢頭。」兩人坐下,顧大海笑咪咪地說。

  他們少鏢頭今年也有一十九了,生得俊俏又是英雄出少年,名滿京城,所以上門談親事的媒婆不少,但可惜至今他未曾看中過哪家的姑娘,讓他們總鏢頭和總鏢頭夫人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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