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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子澄    


  喲呵!這丫頭吃錯藥了嗎?怎會這麼「輕聲細語」對他講話?

  下意識吞了口口水,熊初墨扒了扒黑髮,瞪著她的發旋問道:「你還準備到哪兒去嗎?」

  「沒啊。」用眼角偷覷他,怕他又突然發火。「……我只想回家睡覺。」

  「睡你個大頭覺!」沒來由地又揚起火氣,見她委屈地咬了咬下唇,他不覺放低音量。「現在才十點多,不是才剛起床沒多久,你就又想睡了?」

  她脹紅了臉,頭垂得更低了,雙瞳可疑地凝著他的大腳丫飄來飄去。「我、我昨晚沒睡好。」

  天!她說了謊,事實上是她根本睡不著!

  蹙起眉,熊初墨不顧她的閃躲,硬是抬*局她的下巴,果然在她眼眶下方發現淡黑色的陰影,頓時讓他揪了下心。

  微歎口氣,他握住她暖熱的小手,不發一詞地拔開步伐——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有點驚慌、有點失措,小臉上滿是倉皇。「怎麼,你今天不用拍戲嗎?」

  熊初墨沒有回答,僅是加大步伐越走越快,令她不得不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大動作,而不至於跌跤。

  「喂—你講講話好不好?」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

  「惦惦啦!多嘴的女人!」

  依稀記得,熊初墨最生氣的一次,是哥哥們不帶她去河堤邊玩,而她要牛脾氣硬是要跟,結果卻失足掉到河堤裡的那天;那時候她才十二歲,剛由小學六年級升上國一的那個暑假,天氣熱得嚇人

  「哥,快來,我們來放風箏。」手上拎著自製的風箏,白睦琳興奮地跑在河堤上的最前端,邊跑邊分心地向後喊著遠遠落在她後方的大哥、二哥。「跑快一點啦!你們是屬烏龜的嗎?」

  「後!你小心一點啦!」白睦爾以手背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粒,邊說邊望著河堤的另一頭。「奇怪了,明明約好兩點的說,大熊那傢伙怎麼還沒出現?」

  「哎呀,他一定會來的啦!只是不曉得他會從哪個地方冒出來而已。」白睦探拉起白色背心就往臉上招呼,在肚園附近留下一塊汗漬。

  那傢伙每次都這樣,總讓人搞不清他會由哪個方向跑出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出沒不定。

  白睦爾指了指白睦探身上,已染上灰土及汗漬的區塊。「喉——你又用衣服擦汗了,不怕被老媽『荊』喔?」

  黃苔後打孩子是附近出了名的狠,除了白睦琳因為同為雌性,較少被她「盯」上之外,頑皮的兩兄弟三餐總少不了一道名菜——竹筍炒肉絲。

  「嗨喲!早就叫老媽別買這種死白的顏色,難看又容易髒,真是討厭死了!」隨意用手抹了兩下才擦過汗漬的地方,料不到那個區塊更黑了。「啊!你啊!」

  白睦爾翻翻白眼,受不了弟弟的耍寶。「沒辦法,老媽說白色的比較便宜啊,三件五十塊還送一顆氣氣球。」

  「什麼東西還送氣球?」熊初墨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熊熊嚇到兩個正在專心討論的「白目」兄弟。

  「後!驚系!」

  「看吧!我就知道這傢伙每次都這樣。」

  兩兄弟橫眉豎目地發著牢騷,沒發現熊初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們身上,而是瞇著眼望向河堤上遠處的身影。「你妹也來啦?」

  白睦爾無力地大歎一聲。「唉——沒辦法啊,叫她別跟又死愛跟。」

  「就是愛哭擱愛跟路咩!」白睦探接著說道。

  十七歲的眼已略具成熟地炯亮,他緊盯著河堤上奔跑的身影,語帶責備地嘀咕了聲。「你們怎麼讓她一個人跑那麼遠?」

  「我們在這裡等你啊。」白睦爾無辜地回道,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身後的妹妹。

  哎喲,她就像匹野馬一樣,我們就算想管也管不住,總不能要我們拿條繩子把她綁起來吧?白睦探則是滿嘴牢騷。

  眼見她越跑越遠,熊初墨不知怎地,心頭隱隱泛起一抹強烈的不安;他用手掌圈住嘴巴,狠吸口氣朝白睦琳的方向吼道:「小白目,別跑那麼遠!」

  才剛讓風箏飛揚到空中,在河堤上跑得正高興的白睦琳,猛然聽見那個愛鬧她的「大熊哥哥」的吼叫,一時間沒注意到堤防上凸起的石塊,腳尖一勾,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倒向恰巧在修護的護欄。

  「啊——」淒厲的尖叫透過空氣的流動,很快地傳到三個大男生這一頭,接下來便是一聲清楚到不行的「噗通」聲,直讓三人的心臟提到喉頭。

  「阿琳!」

  「啊!慘啊!」

  就在兩兄弟尚不知該如何回應之際,只見一個黑影以凌風之姿掃向白睦琳落水的位置,另一個噗通聲隨之響起,動作之快幾乎讓人看不清楚。

  「唔、救…」白睦琳緊張地揮動手腳,手上還拎著自製的風箏。

  河川的水好重,重得讓她連抬頭呼吸空氣的力量都沒有,只能無助地感到水波不斷淹至她的口鼻,甚至不慎喝了好幾口水,讓她的喉嚨好痛、淚水直流。

  「哥……救命……」

  嗚——她就要淹死在這從小玩到大的河水裡了嗎?可是她的風箏怎麼辦?她還玩不到兩次唉……

  陡地一雙有力的手臂頂一局她的下顎,讓她的頭順利地浮出水面。即將窒息的她一接觸到空氣,就像個貪婪的餓死鬼般用力地將空氣吸進肺部,讓氧氣維持在足以延續生命的標準。

  「放輕鬆,別怕,我們很快就可以上岸了……」架著她往河堤邊游,熊初墨的心跳同她一般劇烈;在她掉落河裡的那一  瞬間,他也以為自己快要窒息了。

  「大熊……哥哥?」她努力地吸氣、吐氣,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可是卻感受到他已轉為成人的低啞嗓音安撫了她的緊張,甚至忘了這個人正是平常最愛惡整她的熊初墨。「我的……風箏……」

  「別理它!」粗魯地揮開纏繞著她手臂的魚線,那面畫著大大笑臉的風箏嘲諷似地「仰天長嘯」,彷彿在和熾熱的太陽比賽兩者間的熱情指數。

  她的淚掉得更凶了,可這回不是為了不舒服而落淚,而是為了哀悼那只被大熊哥哥嫌棄的自製風箏。「不…我要留著。」困難地撈住即將飄離的魚線,她好不容易救到了她的風箏。

  雖然這個風箏只得到美術老師上八十五分的評價,卻是不擅勞作的她,生平第一個親手做的風箏,因此特別有意義,她不能如此輕易地拋棄它。

  熊初墨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再次揮開她手上的魚線。「你瘋了—.是你的命要緊,還是那個丑風箏要緊?」

  「我!」咬了咬唇,兩人的眼在空中交會。「當然是…風箏要緊。」幾經掙扎之後,她還是囁嚅地說出、心裡的話。

  剎那間,河水的溫度似乎升高不少,她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手臂變得僵硬,臉上的表情也因水滴的流竄而顯得有些猙獰——

  他生氣了—.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她卻能明白地感覺到狂熾的怒火!

  好不容易游上岸,熊初墨將虛軟的她丟向愣在岸邊、張口結舌的兩兄弟,卻沒有大發慈悲地為她撿回那只風箏。

  「趕快帶她回去!」他扶著岸邊的大石喘著氣,一邊命令呆滯的朋友領回他們的妹妹。「趁著白媽還沒回來前快點回去,萬」讓她生病了,看你們怎麼向白媽解釋?」

  黃苔後今天因為朋友住了院前去探病,所以這個時間還沒回到家;要不是因為如此,兩兄弟也不敢沒報備就「偷跑」,他們還是會忌憚母親那根比水管還粗的籐條。

  「喔。」架著白睦琳,白睦爾頭一個回神。「那你呢?」

  「……我在這裡坐一下。」他背著三人坐上大石頭,連看他們一  眼都懶。

  白睦琳不安地在哥哥懷裡扭動了下,白睦探這才猛地回神。「那你咧?你也全身濕答答……」

  「天氣這麼熱,一下就干了。」他頭也沒回地丟出一句話。

  兩兄弟對看一眼,仍企圖說服熊初墨離開河堤。「可是……」

  「別讓我說第二次。」低沉的嗓音飽含威脅,卻不願讓任何人瞧見他的表情。

  兩兄弟聰明地噤聲不語,架著白睦琳準備回家。

  白睦琳不安地回頭看著大石上濕漉漉的背影,懵懂的她不知為何漾起心酸。

  「大熊哥哥……」

  只見那背影微微一震!優硬的背脊挺得比先前還直。

  「回去!」

  結果那個午後,結束在熊初墨那複雜又理不清原因的低沉咆哮裡——

  第四章

  隨意將鑰匙丟在矮几上,熊初墨打著赤腳踏進屋裡,在沒聽到身後跟上來的腳步時,沒好氣地回頭睞她一眼。「進來啊,站在門口乾麼?」

  白睦琳小心地探看他走進的屋子,原先她的心情還帶著些忐忑,卻因他接下來的調侃而煙消雲散——

  「我家可不需要門神,進來後把門關上。」大剌刺地脫掉櫬衫,露出僅著白色挖洞背心的結實身材,他不忘囑咐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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