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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默嬋(沐辰)    


  不好親近。這是辦公室所有同仁都碰過一鼻子灰後對她下的評語。

  「習慣,謝謝。」蘇抱著文件,依舊停頓了下才回答,之後她將文件放在桌上,開始分類。

  「你要這些資料做什麼?」理查不放棄的繼續問。

  蘇沒有回答,移動滑鼠,螢幕閃了下,即恢復原來正在作業的視窗。她打開軟體收E-mail,便自顧自的做起事情來。

  理查嘴角抽搐了下,等了一會兒,發現蘇無視他的存在,於是叫道:「蘇?」

  蘇執滑鼠的手頓止,抬頭看理查一眼,理查就劈哩啪啦的講了一堆。蘇沒有回應,再低下頭,雙肩微聳,覺得理查的聲音很是刺耳,但她沒有向理查反應,不一會兒即又集中心神繼續做事。

  見蘇不理他,理查有些氣惱的說了句問候人家母親的髒話後便吐出一串話語,「蘇,你不能這樣不理人。我們收購部跟業務部不一樣,是一個大團隊,不管你在業務部創了多少佳績,但在收購部你就是一個新人……」

  蘇完全不受影響的閱讀著郵件。

  她對使用電腦仍有些遲鈍,但是因為遠在台灣的未婚夫亞瑟會用電子郵件訴說近況,因此她學會使用電腦。

  她的私人信箱只有亞瑟會寄信過來,她於每日晚上十點會在家中上網收信。但她已經連續三天沒有收到亞瑟的信,這讓她的心情很浮動--她習慣在十點時收到亞瑟的信,習慣在看完信的十點半回信給他,習慣回:一切如常。

  這些習慣對她而言是不可更動的,一旦更動,她就會全盤皆亂。

  她還記得第一次沒接到亞瑟那風雨無阻、連停電也阻止不了他寄的E-mail時,還以為是網路出了問題,於是她重新連線,但還是沒收到。在重新連線二十五次還是沒收到信後,她咬了手指,而且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看不到、也聽不到,直到父親的臉浮現在眼前。

  面對父親的關心,她不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這種情緒叫什麼,但她很肯定她「不喜歡」這種只針對亞瑟而發的各種情緒。她在很少離身的卡片上寫著日期與亞瑟的名字,填上「好」與「壞」,只要某一天她因為亞瑟而有無法歸類的情緒,就在卡片上畫記號。

  蘇的目光不經意瞥到戴在右手無名指的戒指,心頭浮現亞瑟的面容,不由得心起疑惑。

  這個時候是工作時間,為什麼她會在工作時間想起亞瑟呢?

  她不明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形容。

  「蘇!」理查一聲大吼,不但吼得她注意他,整個辦公室也因為他一吼而安靜下來。

  蘇緩緩抬頭看他,很是疑惑的問:「有什麼事?」

  理查拍拍額頭,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他大張手臂,自討沒趣的轉身離開。

  蘇沒有注意到其他人投注在她身上的奇異目光,一逕繼續低頭做她的事。

  她的生活一向平順固定--是的,固定。她明白自己跟乎常人「不一樣」,所以她要付出更多心力來跟平常人「一樣」。

  小時候她不明白為何父親總在她被人家欺負後抱著她哭泣--那時她並不知道那就是欺負,反正那些人不要礙到她做事就好了,但父親的眼淚總教她疑惑,後來是父親稱之為醫生的叔叔告訴她,那就是「欺負」。

  父親會哭是因為她被「欺負」了。

  「為什麼『你』會被『欺負』?」她還記得自己這樣問醫生叔叔。

  「是『我』」。

  「我……為什麼我會被『欺負』?」

  「因為他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

  「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

  「因為你的『這邊』受傷了。」醫生叔叔指指腦袋,這樣跟她說。

  她直到上大學才知道為什麼醫生叔叔會說她的腦袋受傷了。父親眼她說過是上帝把她變成他的寶貝時,忘了給她「情緒」,所以她才不知道什麼叫做「情緒」。

  現在她二十六歲了,對「情緒」這種東西仍然摸不著頭腦,別人能輕易掌控理解的東西,她卻必須用一張又一張的卡片來記憶;相反地,別人要費盡心思才能成功的事,她卻能輕易達成。

  父親說這是上帝給她的「補償」--她寧願不要這種「補償」,她只想當一個平凡人。

  她的目光自右手的戒指移開,翻開寫得密密麻麻的行事歷,上頭寫著:下午三點,整理文件。

  「整理文件。」蘇輕喃著,注意力由電腦回到辦公桌上的文件,著手整理。「整理文件,整理文件,整理文件……」

  她一邊念,一邊以快速的動作將一份份文件攤開,閱覽內容,然後將文件分成「已讀重要」與「已讀不重要」兩疊,整整齊齊。

  然後她將已讀但是不重要的文件收起走向資料室放好,再抱出另一疊。

  回到位置,放下文件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又飄到右手無名指的戒指上,然後,亞瑟就又這麼冒了出來。

  亞瑟是一個例外。

  她上大學後,系所的主任與院長都知道她是特殊入學的學生,教授們也都知道這件事,但他們並沒有刻意張揚,也不會對她有什麼特殊待遇。

  所以她的大學生活不像高中那樣可怕。

  說起高中,那是一個她記憶深刻的惡夢。由於她「不會忘記」,所以她盡量「不去想」。

  大學生活中唯一不方便的大概就是分組報告吧!不過她一個人可以做三人份的事,所以即便規定要分組,她還是一個人一組。

  她會知道亞瑟是因為大一他們很多選修的課都重疊,大二之後兩人同系,選同一門課的機會更多。

  起先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身邊總有兩名東方人,三個人老是打打鬧鬧,看起來挺開心的模樣--她會注意到他們是因為他們的情緒很明顯,真的很符合卡片上寫的「開心」。

  她在他們身上學到什麼叫「開心」。

  後來是因為亞瑟的學期成績有好幾次贏過她,父親問起,她才知道原來那個男生就是亞瑟。

  父親給他的評語是:長得不錯的小子。

  她不知道亞瑟算好看還是難看,她只知道他有贏過她,雖然不討厭他,可是也沒有什麼感覺。

  感覺。她很難具體說出這是什麼東西,這也是從小到大最困擾她的東西。

  蘇翻開卡片本,在貼有亞瑟照片的卡片停下,指尖於亞瑟照片的嘴角游移著。

  這張照片是三年半前七月中的一個下午,她在工作,亞瑟突然來訪,把戒指交給她,強迫她拍照,還請路人拍了一張他的照片,回到台灣後他寄了三張過來。

  他信上寫著:如果不小心弄丟了,還有備份。

  她看到信件內容時還生氣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會弄丟東西呢!不過她要試圖原諒亞瑟,因為他是正常人,不知道她向來不會弄丟東西。

  反正有三張照片,她就拿來做成卡片,一張寫著亞瑟的名字,標上「未婚夫」、「大學同學」的字樣;一張寫著「亞瑟」、「好」;一張則寫著「亞瑟」、「壞」。

  然後每當她有針對亞瑟而生的情緒,就會在好與壞兩張卡片背面記上日期與時間。通常是壞的比好的多很多,因為她常在不適當的時候想到亞瑟。

  現在也是。

  蘇拿著筆在壞的卡片上記日期與時間--三年半來,壞的這張卡片被她加了好幾張,因為背面寫不下了,只好加頁。

  「蘇,你有訪客。」

  內線廣播讓蘇嚇了一大跳,分離的心神也因而凝聚。她一抖,卡片本差點掉地。拍拍因受驚而狂跳的胸口,她起身,茫然的看向門口。

  「訪客……」她喃念著。

  訪客的定義是前來探訪的客人。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生意上的客人。她才到收購部沒多久,也才剛負責一起收購案,還在收集資料的階段,怎麼會有訪客?

  她起身走向門口,一抹金色閃入眼角,她抬頭,恰好迎向一雙藍眸--她一愣,再打量來人的面貌,好一會兒,才與她記憶中的人相合。

  亞瑟·辛克裡。她的未婚夫。

  「蘇。」亞瑟緩緩朝她露出笑容。

  她胸口一痛,於是抬手摀住,還退後一步,不解的望著他。

  亞瑟為什麼會在上班時間出現呢?他應該在晚上十點才會出現在E-mail信箱啊!可是他已經連三天沒有寄E-mail來了,現在……現在不該是他出現的時間……

  蘇既定的時間感因亞瑟的出現徹底混亂。

  「蘇?」既陌生又熟悉的男聲貫入耳內,奇跡似地使她紛亂的心緒平息。

  「亞瑟。」喚著他的同時,她已全然冷靜下來,視線努力迎上他--她知道亞瑟會等她把眼睛對上他才開始說話。

  「你在忙嗎?」亞瑟微微一笑,輕問。

  「我在忙。」蘇覺得亞瑟不應該在工作時間出現在她面前。工作是工作,亞瑟是亞瑟,兩者不能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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