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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丹菁    


  「不礙事,小傷。」綠繡拿起針線,嘴裡唸唸有詞,「錯覺,那定是錯覺……」可溫熱的濕意還殘留在指尖上頭,她到底想騙誰啊?

  「那……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吧。」他將繡架挪到自個兒面前。

  「你?」

  「我的繡工可真不是我自誇,若是不好,豈會成為上朝貢品?」只見他拿起針,照著她方纔的繡法,針針落在她原先預定的線頭上。

  她在一旁瞧得傻眼,看來淺櫻真不是誆她的,四少真的懂得繡工。

  「一個大男人拿針線,很丟人嗎?」君還四狀似不在意的問,實際上他已豎高雙耳等著她的回答。

  「才不,我倒覺得咱們可以互相切磋。」她看得高興極了。

  「是嗎?」他微揚起笑意。「對了,倘若你要黃褐色的髮絲,我想……我的頭髮應該可以吧,就端看你要不要將就一下?」

  「成嗎?」

  「哪有什麼成不成的?若還需要我的黑髮也成,就求你不要再糟蹋自個兒漂亮的頭髮了。」他自顧自的說著,壓根兒沒發覺身旁的她早已羞紅了臉,不知所措得緊。「不過,就不知道我的頭髮夠不夠柔了……」

  綠繡沒答話,只是笑得眉眼都彎了。

  以眼角餘光偷覷她的君還四,心頭狠狠地顫跳一下,幾次深呼吸才拉回了快要脫軌的慾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老闆,你在念什麼?」

  「咒語。」他不理會的繼續念著。

  沒瞧見他撐得快要昏厥了嗎?不過,不打緊。只待絲造大會過後,他要親口同她說個明白……

  ***

  「冷不冷?」

  「不冷。」

  「真的不冷?」君還四挑高眉頭,直瞅著裹得像是千層糕的綠繡。

  頭上戴著胡帽,身下著胡袍,外頭再罩了件裘衣,腳上還套上統靴,這身裝扮,幾乎讓人以為她是打關外來的。

  不過,外頭飄著雪,她會這麼穿也算是意料中的事。

  今兒個倘若不是絲造大會要公佈名單,他是不會硬拖著她外出的。

  「嗯。」她點了點頭,手裡抓了把傘,硬是踮高腳,想要把傘撐在他的頭上。

  君還四不由得接過傘。「我拿。」啐!她是沒瞧見他人高馬大、腳長手長來著?撐傘這點小事自然是由他來,她在搶什麼?也不想想她不過是一丁點兒大,想要拿傘撐在他頭上也不怕手酸。

  「哦。」她拉了拉胡帽,幾乎要蓋住眼。

  君還四斂眼瞅著她。「是不是真的很冷?」這麼點小雪,就像是一陣雨罷了,真有那麼冷嗎?

  「還好。」她幾乎小碎步地跟在他身邊。

  「倘若真的很冷,定要告訴我。」他是篤定這一回她定會得到絲造局的青睞,所以才會硬拉著她到絲造局看榜子;不過若是因為他的一意孤行,害她因此染上風寒,他可是會自責的。

  綠繡眨了眨眼,不解地蹲著他。「老闆……」為何突然對她這麼好?這種感覺像作夢一般,教她覺得不真實。

  這幾天他都會跑到她房裡陪她刺繡,不是幫著她繡,要不便是幫她穿繡線;再不然就是靜靜地坐在她身旁,瞧得她一身冷汗,寒顫打個不停。

  老闆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他真的那麼想學會她的繡工嗎?

  直說明,只要老闆直說,她沒道理不教他。

  「怎麼了?」

  「沒。」與他四目交接,她忙斂下眼,掩去有些失序的心跳。「我是在想,這絲造大會若是上榜者,是不是會親自把披風給發還回來?」

  倘若老闆老是這樣盯著她看的話,她總有一天會因心跳失序而亡。

  「不,若是上榜者,披風不還,不過絲造局的小令爺會設筵招待咱們,再談妥明年要送進宮裡的織造布匹。」見她低著頭,君還四倒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著,隨即又勾起笑。「我有預感,這一回肯定是咱們拿到首賞,你放心吧!」

  「你說,小令爺會設筵招待咱們?」綠繡微詫道。

  「以往都是如此,不過今兒個可就難說了,因為今年的小令爺是打宮裡來的,不知道這規矩還會不會延續下去。」

  「哦……」她微鬆口氣。

  太好了,要不然一個不小心遇著熟人,豈不是要洩露她的行蹤?

  入廠子之後,她不再繡,是因他太喜歡參加絲造大會,教她困擾極了,就怕自個兒的繡工會教熟人給看穿,繼而調查她的行蹤。事隔三年多,不知道宮裡的人還有沒有在找她。

  這次是因為他手傷,她不得已才代勞的。她多想繡,卻又怕這繡工會惹來是非,就怕有人打擾了她現下清靜平靜的日子。只是,他說今年的小令爺是打宮裡來的,肯定是從絲染署來的,不知道……

  「怎麼了?我覺得你有些悶悶不樂的。」君還四淡聲道。

  「沒。我是在想,等絲造大會結束之後,你是不是就要起程回廣陵了?」每年一約到這當頭,他總是會回廣陵過年,今年亦是一樣吧。

  「差不多是該起程了。」他淡淡地道,雙眼直視前方。

  要不要現下提早說,邀她一道回廣陵?可走在這街上,街上有不少人,要他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開口,簡直是要他的命。再緩緩吧,待回去之後再說。

  「哦。」她淡然的垂下眼。

  那麼,今兒個又是她一個人守在廠子裡孤獨地過年了。

  「咦,這不是綠繡大師嗎?」

  綠繡正思忖著,耳邊卻傳來極為熟悉的嗓音,她抬眼輕喚:「何公子。」

  「你要去絲造大會?」他親密地貼近她,卻突地瞧見一隻大手殺風景地介入其中,他一見著君還四便笑道:「君四少,你也在啊!」

  「廢話,不然你是當我死了不成?」君還四瞧見他便不悅地暴吼,佔有性地將綠繡摟進懷裡。

  「一大早,吃了炸藥啦?」何公子笑得柔魅,見他摟緊綠繡,笑得更賊。「甭氣了,軒轅織造廠得了首賞,絲造局都已經放榜子了,小令爺就在樓台上等著你們呢。」

  「是嗎?」君還四不以為意地挑高眉頭,拉著綠繡便走。「走吧!往右拐就是絲造局,咱們準備領賞了。」

  「哦。」綠繡任他拉著,腦袋一片空白。然而一踏進絲造局,都還沒瞧見榜示,便見了個官服打扮的人,她抬頭匆匆一看,心頭一顫,連忙低下頭。

  「小令爺。」

  「你是軒轅織造廠的君四少,今兒個是來領賞的嗎?那披風……」

  見君還四停下腳步,必恭必敬地打揖,她的心都涼了一半,不由得把臉垂得更低,可孰知身旁的君還四竟還拖著她……

  「小令爺,這位綠繡姑娘便是披風……」

  「綺顏!」

  「嗄?」君還四不解地睇向小令爺,驀地感覺懷裡一空,懷中的人兒如脫韁野馬般地跑了。平常見她很懶的,倘若不是必要,想要見她快走都難;可如今她竟用跑的,而且還跑得如此神速!仿若逃命一般。

  他緩緩地抬眼、望著小令爺如癡如醉般地目視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沒有多想,一把揪起小令爺的衣襟,惡狠狠地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聽見了,他方才聽見他喚綠繡為綺顏。當然,很有可能是小令爺認錯人了,但若只是認錯人,綠繡何必像是逃命般地跑了?

  其中必有問題,是不?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小令爺沉聲問道。

  君還四驀地咧嘴笑著,囂狂的笑裡帶了抹猙獰嗜血。他驀地拉近小令爺,冷臉噙惡,寒戾啞道:「你是什麼東西?你憑什麼這樣問我?你都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管得著她和我是什麼關係嗎?」

  混帳東西,他修身養性,大夥兒便都把他瞧扁了嗎?

  想和他比兇惡?回去再修煉個幾百年再同他比試吧!

  他現下只想知道,他為什麼喚她綺顏!只想知道她為什麼要逃……若是這傢伙不趕緊回答,說得太慢些,教綠繡給跑了,那他非拆了整座絲造局不可!

  第十章

  年關越近,霰雪落得更加囂狂,整個天際灰濛濛的,倘若房裡不點燈火,瞧起來就和夜裡沒兩樣。

  君還四緩步走進水榭廂房,不點燈的房裡,還透著外頭些微的光線,投射在床榻上,依稀可見她正窩在床榻上頭。

  「綠繡。」他輕喚道。

  裡頭的人兒微顫了一下,半晌,才緩緩地拉開床幔,走到外頭。

  「老闆。」

  他緊鎖著眉直瞅著她,淡聲開口:「到底是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跑回水榭?」

  啐!他問了老半天,小令爺還是沒透露半句話。不過,待他回來之後,差爺隨之而到,說要請綠繡過府一敘,他便知道事情有異。

  他要知道真相,他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綠繡頓了頓,勾笑瞇著他,「老闆,聽說軒轅門在廣陵一帶算是名門,不但和一些達官顯貴有交情,甚至連宮內的皇子都多有接觸,是不?」

  「你問這作啥?」君還四微蹙起眉。

  無端端地提起這件事做什麼?難不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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