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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丹菁    


  他是不可能再讓他們兩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雪梅隨後便到。」

  觀仁偟深深睇了她一眼,邁開步子隨即離開。

  季雪梅睨著他離去的背影,緩緩地斂下清灩的水眸,兀自發起愣來,壓根兒沒發覺床榻上的人早已醒來。

  觀仁偲拉開被子,一個箭步竄到她的身旁,有力的臂膀隨即圈住她纖弱的身子。

  「你?」突來的力道驚回了她四散的魂魄。

  「你在想什麼?」他低啞地喃著,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耳際吹拂。

  「你早就醒了?」聽著他平穩的嗓音,感受著他和緩的呼吸,她幾乎可以確定他老早便醒了,方纔的對話全都落進他的耳裡。

  「爹回來得正是時候,待他回來,我會同他稟明所有的事情,我會要他把你給我,你用不著擔心這些事。」他緊抱住她,聞著她身上清新的香氣,壓根兒不理睬她的想法,逕自做著自個兒的美夢。

  季雪梅不著痕跡地歎了一聲,閉上水眸,也閉上了她的深情、她的愛戀,待她再睜開雙眼時,噙在眸底的只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我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事,因為我只服侍老爺,而你不過是觀府的二少。待老爺回來之後,我便得全心全意地照顧他,請你往後別再隨意地進入東苑,如此會替我帶來麻煩,也會落人口實。」季雪梅淡然地道,冰冷的雙眸直視著他,壓根兒不閃躲他灼熱的視線。

  她成功地不顯露一絲心痛的痕跡,令觀仁偲怒瞪著雙眼,施在她腰間的力道更甚,她卻倔氣地不願喊痛。

  「你胡說!」他想也不想地暴喝著,然一想到她的身份是爹的妾,便讓他渾身不對勁。「你明明已經喊了我的名字,我不相信你對我壓根兒沒感覺,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愛戀!」

  他記得在昏厥之際,他聽到她心急的叫喚,那惴惴不安的聲音是騙不了人的。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季雪梅狠下心,閃避他懾人的目光。「打一開始在觀音寺、靜心台、蘆花堤……全是你厚顏無恥地接近我!倘若不是這樣,我弟弟淵德又怎會溺死在江裡?」

  一幕幕美麗的回憶在她眼前閃掠,想起無心無情的她是如何在他的接近下擁有鮮明的靈魂,有了愛恨嘖疑怨……淵德的死與他無關,這只是她片面的推卸,只是自己為了拒絕他的說辭罷了。

  她的顧慮太多,束縛著她渴愛的心;然而他的想望太霸道,令她畏懼他的接近,會讓她愈來愈不像自己,她怕的太多,然而他一點也不明白。

  「你……」他一愣,瞬即恍然大悟。「原來你不讓我靠近你,還要瓶靜將我擋在門外,是因為你恨我?」

  她恨他?!不是因為禮教,而是因為恨?因為一個人的死……哼,那又如何?沒有恨又豈會有愛,他寧可她恨他,也不願意她像是一塊融不了的冰,也不願意她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他只要能夠擁有她便成!

  愛與恨向來是兩面的,她對他的情感,絕不會是那麼簡單的恨意,否則方才仁偟在房裡時,她大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我當然恨你!」她柔腸寸斷地道,發覺她每說出的一句謊言,彷彿都化作利劍,狠狠地刺入她的心坎裡。「而且恨得想要殺了你,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謊言……為何她已經離開季府,她的世界卻仍是一片混沌不清?

  「住口!」

  觀仁偲緊緊地擁住她,大手放肆地探索著她的身子,像飢渴不已,又像是為了確定她存在般地擁抱她,怕她在下一刻便失去了蹤影。

  他才不管她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人阻止得了;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點頭的份。

  「你放開我,我說過了我不要你,我不想再見到你!」季雪梅閃躲著他熾熱的吻,蹙緊眉頭,使盡全力卻無法將他推開;但他像是一陣狂戾的風暴,囚住她的身軀,連帶地襲走了她的魂魄。

  「只要你待在這裡,你便一定會見到我,即使是我爹回來了也一樣,我一定會告訴他我們之間的事,即使你不願,我也一定會求爹成全我們!」他斜勾著唇角,笑得冷厲猖獗。「再不然,我亦可以帶著你一起離開觀府,只要有你,我不在乎放棄觀府的一切!」

  「倘若你硬要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我便戳瞎我的雙眼!」只要眼睛失明了,她便可以徹底地將他忘掉,而他也可以不再執迷不悟。他太瘋狂,他的愛也太深濃,雖令她倍感窩心,畢竟沒有人像他這般疼愛她過,然卻又讓她悚懼不已,畢竟她不能待在他的身邊。

  「戳瞎了你的眼也好,如此一來,你更是逃不了了。」他暴怒地狂笑,雙手鉗制她的掙扎,俯在她的眼前,探出濕熱的舌,舔向她如凝脂般滑膩的粉臉。

  「你——」她瞪大了水眸,心在狂跳,紛亂不已,又是酸澀又是苦楚,令她不知如何是好。「你再接近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死了也好,她壓根兒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娘早死了,爹對她不理不睬,除了瓶靜……而她也離開了,只剩下他;可她卻不能接近他,不能愛他,因他是她不能愛的人,她們之間被世俗拉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淵……他不斷地追趕,她只能不斷地退,直到退無可退,她便剩下最後一條路可以走。

  「死?」他放聲地笑,低啞而粗嗄地喃道:「你想要以死來要挾我嗎?」

  她會嗎?她會用死來尋求解脫嗎?不……他不會相信的。

  他蓄意鬆開對她的鉗制,挑釁地瞪視著她,她反倒是有點錯愕地睨著他。

  他想賭,賭她到底會怎麼做。

  「我所說的絕對不是要挾!」季雪梅恍然大悟,知道他不過是想試探她罷了,然而他卻不明白,她不是要挾!而是……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放實在架邊的長劍,突地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壯士斷腕般地抽起長劍,在觀仁偲驚愕得來不及阻止時,閃動著詭譎銀光的長劍已劃過她雪白的頸項。

  鮮紅而刺眼的血,泉水般湧出,而握在手中的劍終於因為雙手的酸軟無力而掉落在地面,在寂靜無聲的夜裡發出刺耳的聲音,觸動了怔愣住的觀仁偲。

  「不——」他發出一聲哀絕的暴喝聲,一個箭步衝上前,接住她搖搖欲墜的纖弱身子,感覺她溫熱的血噴灑在他的臉上,刺激他沉重的心,瘋狂地撼動著他曾經目空一切的魂魄。

  輸了,他真的賭輸了,她寧可尋死也不願見到他。

  天,她真的寧可用死來逃離他的鉗制嗎?

  他以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便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在他的眼中,只有他不要的東西,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他曾經如此地狂妄,曾經如此地睥睨一切,然而她竟然用死尋求解脫!

  難道他的方法真的錯了嗎?他不過是想將她留在身邊罷了,這樣的愛戀是如此地不堪嗎?

  她寧可死……觀仁偲擁抱著她?低切地笑著,緩緩地發出淒厲哀惻的笑聲,繼而揚起大笑。

  「仁偲?這是怎麼一回事?」在北苑等了一會兒卻等不到季雪梅的觀仁偟,正打算到東苑帶她到北苑,孰知卻讓他見著了這一幕。

  「她寧可死也不願意陪在我的身邊。」

  他抬眼瞪視著觀仁偟,怒紅的眼眸裡有著不甘的淚水,令觀仁偟驚愕不已。

  「你到底在說什麼?」

  觀仁偟低頭望著季雪梅頸間不斷地滲出鮮血,早已昏厥過去,可仁偲卻仍使勁地抱著她,不禁令他益發光火。

  「你在做什麼?放開她,你再不放開她,她會死的,你知不知道?」觀仁偟大吼,將季雪梅扯到自個兒懷裡。

  不用多說,他也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他沒想到自己講的話是這麼傷人,竟將她逼上了絕境。

  「梅兒……」

  他詭譎地笑著,然而熾燙的淚水卻不斷地自深情的眸子裡淌出。

  如果他的愛讓她感到駭懼,甚至要以死解脫,他又何必逼迫她?他寧可要她活著,也不願意見她自殘。

  倘若她真不想見到他,他會走,走得遠遠的,讓她再也見不到他。

  「仁偲,你要去哪裡,還不趕快叫大夫?」

  觀仁偟見他直往外走去,失魂落魄的神情令他感到不安,卻又無法放下懷中血流不止的季雪梅。

  「仁偲?」

  他大吼著,然而觀仁偲卻實若罔聞,行屍走肉般直往無盡的黑暗裡走去。

  觀仁偟怒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又望著懷裡的季雪梅,一咬牙,隨即抱起她往外跑去。

  ***

  「還沒找到仁偲嗎?」端坐在中堂上,雙眸精炯的老者正是官拜中書的觀元承。

  「我已派了府內所有的家丁找了好幾天。」觀仁偟站在一旁,對於這幾天來的混亂感到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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