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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丹菁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他不要她死,他真的不要她死啊!

  「煚,回頭吧,我會要鄂圖泰什麼話都別說,只求你回頭——」她猛地嘔出一大口血,無力地癱倒在他懷裡。

  「不要再說了!」他緊咬著牙,感覺一股無以遏抑的酸澀襲上心頭,濡濕了他的眼,卻又感覺到一股妖詭的邪魅直衝上他的腦門,像是要左右他的心念似的,晃動著他的心。

  「八年前,倘若不是我多事,你又怎會被擄走?遂我向萬歲爺進言,要萬歲爺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習武練箭,直到我變強得可以獨當一面,萬歲爺才將鑲紅旗交到我手中,讓我代替著你;而其間,全是鄂圖泰幫著我的,遂你絕對不能誤解我與他之間的關係……」像是交代遺言,德孋將事情一件件解釋著。

  「好了,我都明白了,你不要再說了。」他哽咽著,苦澀的滋味伴隨著幾欲發狂的邪魅分化了他的理智。

  「方纔又是我誤了你,倘若我不要多事,現下也不會……」她驀地顫動著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只能隨風打轉,卻無力控制自己的方向。「我還有好多話想同你敘舊,只可惜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能好好談談,我們之間一直只有戰事,只有領兵對望的戰役,其餘的,在你心中像是多餘的……」

  倘若她知曉兩人重逢的時間是恁地短暫,她絕不會還想著萬歲爺,想著黎民百姓,想著一切與她不相干的事。

  她是個將軍,但她也是個女人,為何要讓她同時背負這麼多的痛楚,逼得她左右為難、柔腸寸斷?她不過是個尋夫的女人,什麼護國的宏願皆與她無關,她原本便是為了玄煚才出征的,不是嗎?她只想要回他而已……

  「我們可以一同回到京城,回到玄燁面前,不管他要如何責罰我,我都無怨,我只要有你的陪伴,今後會變成如何,都無所謂了。」他痛楚地說道。每說一句話,身上便起了一陣錐心刺骨般的痛楚,像是刀剮,更像是蟻鑽,痛得他幾欲瘋狂,然而這樣的痛,卻不及失去摯愛時的痛,彷彿這個世界亦會隨著她的死去而消逝,他又何必留下?

  儘管身上的邪魅待地吞噬著他的神智,他全都可以將之擊潰,只要她還活著,他可以拋棄一切,甚至是蟄伏在他心中已久的鬼魅。

  「真的嗎?」德孋喜出望外地漾起笑容。

  「真的。」他怔愣地望著她嬌美的燦笑,頓時發覺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沒有見到她的笑,只見到愁眉不展的她,只見到怒目相向的她,卻沒見到最令他夢寐寤之的笑。

  是他剝奪了她的笑,是他置她於痛楚的地獄之中,然而他卻到現下才明白這一切。他為何不信任她?是被鬼魅蟄居太久,令他忘了如何去愛一個人,令他忘了自己是多麼地愛她,甚於自己的生命。

  「即使孋兒化作幽魂,也會回到你身邊,望著你回歸我朝,回到孋兒最熟識的玄煚……」她燦笑著,剔透的淚水不斷落下,經由月光乍現的銀光照映,才令玄煚震懾於她的死氣纏身。

  「不准你死,你死了,我便要毀掉這個世界!我不想活了,這個世界便要給我陪葬!」他怒然喊道,悲痛的眼眸裡詭邪不再,懾人的鬼魅不知在何時消失,此刻的他純然是一個為愛傷神的男子。

  「煚……」德孋不由自主地戰慄著,雙手無力垂落於身側,已然昏厥。

  「你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讓我贖罪,你不可以就這樣走了!」他聲嘶力竭地吼著,令萬物悲慟,令天地鼻酸。

  而一旁直看不懂的濟善卻驀地走到他倆身旁。

  「屬下該死。」他隨即跪下。

  「你也知道你該死嗎?」玄煚怒瞪著他,儘管鬼魅不在,卻仍是懾人的邪氣盈身。

  「不,屬下是憶起了在出征之際,萬歲爺曾命屬下帶著兩樣物品,要屬下務必要交給玄煚貝勒。」濟善話說完,不敢有所怠慢,隨即自懷中取出一封密函與一小瓶藥。

  「這是什麼?」玄煚戒備地接過。

  「是萬歲爺的密詔與御內還魂丹。」

  玄煚挑眉睨著他,隨即打開密函,望著上頭的字,心頭不禁震動數下。

  玄煚:

  快快讓德孋服下還魂丹,免得誤了時辰,還有,朕等著你取下吳世番的首級回宮,等著你的捷報,也等著你回來襲爵。

  他簡直不敢相信,拿著密函的雙手不斷地顫抖。難不成他早已經知道這一切了?可是儘管他是多麼神通廣大,又怎會料得到德孋現下的情況?鑲藍旗領命自京城到長沙,這一段時間,他怎能預測到這一切?

  不管了,事不宜遲,先讓德孋服下藥吧!心裡正思忖著,他便倒出一顆藥丸咬碎,再俯身渡入她口中,強迫她服下。不到半刻鐘,已見她的神色恢復正常,連脈象也平穩多了,他才深情地注視著她,驀地對一旁的濟善下令:

  「濟善,領兵直攻山頂,先滅了敵軍之將,再逐一將散兵殺絕。」他下達命令,意味他折服了,光是玄燁的神通廣大救了德孋的命,便足以令他願意以命效之。

  擁有她,是他生存下去的目的。

  尾聲

  歷時八年多的三藩之亂,終於在長沙一役結束了,而鑲紅旗與鑲藍旗也兵分兩路同時回京報捷。坐在轎子內的德孋,至今仍不敢相信,不過是一個晚上,玄煚怎會變了一個人,難不成她的命對他而言真是恁地重要,令他願意改變初衷?

  「見到萬歲爺,你想同他說什麼?」

  「感謝他救了你的命。」玄煚淡然說道,邪魅的唇畔卻勾起笑意。

  「真的?」她嬌笑著,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好長的夢。

  「只要有你,要我做什麼事,我都願意。」

  德孋笑睨著他,晶瑩的水眸裡霧氣瀰漫,突地自他的大腿上爬起,雙手環住他的腰,將小臉靠在他的頸窩,卻又被他突地推開。「怎麼了?」她不懂。

  「你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復,你還是躺著吧。」他半強迫地將她推倒在腿上,不容她再造次。

  「可是……」她神色一黯,不懂他為何吝於給她一個擁抱。

  「待你的身子好了,看你愛怎麼抱便怎麼抱。」見她粲然的嬌顏驀地黯然,他不捨地解釋著。

  「為什麼?」

  玄煚淡睨著她,牽起她的小手直往他的褲襠探去,驚得她花容失色。「懂了吧!」他挑挑眉,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德孋睨著他,偷偷地將小手擺在他腫脹疼痛的雙腿之間,似有意似無意地挑逗著他,卻見他驀地大怒,將她的身子反壓住,她倒也不驚,呵呵地逸出銀鈴似的笑聲,逗得他心癢難耐。「回謹肅王府你最想要做什麼?」

  「吃了你。」玄煚惡狠狠地回答,怒目瞪著她惑人的笑容。

  「不行!要先祭祖。」

  「先吃了你!」他可是不容抗拒的。

  「要祭祖!」

  「是嗎?」

  錯了,回京的第一件事,是要祭天;感謝老天再次讓他們重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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