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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丹菁    


  他堂堂尉遲府的大少爺,竟被一個小小的丫環當成十惡不赦的登徒子?

  這話若是傳了出去,他豈不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

  「奴婢知道了。」藺纚衣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堆滿了笑容,卻是千般不願地走到他的面前,纖手掬起他一把青絲,拿起月牙梳輕梳著。

  至少正面迎敵,還能有一分逃命的勝算。是不?

  倘若她的命運真是那麼背,她又能如何?橫豎在這男尊女卑的世故中,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可她是絕對不會哭的,更不會求他收留她……她藺纚衣什麼都沒有,就只剩一身傲氣,而這一份傲氣是誰也搶不走的。

  然而……時間過了很久,甚至已經為他綰好了發,卻依舊不見他的暴行,令她好生意外,但也趕緊快步地退到三步之外,睇著他若有所思的黑眸。

  難道是她想偏了?

  可那事實才發生在眼前啊?她不敢說自己是個美人,可絕對比方纔那位丫環美上幾分,他沒道理不欺負她的……難道他會是個正人君子,是她把事給想歪了?

  「你還杵在那裡做啥?還不快滾?」

  「嗄?」她才在心裡替他說好話,怎麼他卻擺起了一張臉?藺纚衣睇了他一眼,即使心裡不悅,她也沒打算同他頂嘴,柔順地欠了欠身,乖乖地離開。

  罷了!像他這種一會兒怒、一會兒笑的人,她在宮中見多了,只好自個兒放聰明一點,省得下次又不小心惹惱了他。

  餓了、餓了,她真的好餓,她要去膳房瞧瞧尉遲府的伙食會不會再像昨天晚膳那麼差,誰管他到底是在想什麼?

  第三章

  「你可以退下了。」

  「是。」

  藺纚衣如逢大赦,儘管回話回得有些意興闌珊,然她的雙眼卻是熠熠發亮。

  太好了!她總算是可以休息了,儘管伙食挺差不合她的口味,儘管炕床很硬讓她睡得不安穩,但是現下就算要她睡地上,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的。

  天曉得她已經好久、好久沒站得那麼久了,總覺得這雙腿已經不是自個兒的了,說是有些麻嘛……又好像有些疼,就是難受啦!難受得讓她很想要直接坐在地上歇會兒,加上她伺候這蠻橫的主子一整天,今幾個天氣又極好,讓她熱出一身汗,只想趕緊回房沐浴。

  現下主子開口要她退下了,她當然得要腳底抹油,動作快一些,免得他到時候後悔,又想到什麼凌虐她的手段。

  然而,她巧移蓮步都尚未跨出珠廉,身後又傳來冷冷的嗓音。

  「等等!你要去哪?」

  尉遲方勍方脫下靴子,見她打算離開,不由得又開口。

  這女人……原以為她是個極好的奴婢,可現下他倒覺得她都不稱職,沒個丫環風範,彷彿只是在虛應了事罷了。

  「奴婢……」她還能去哪?不就是回去囉!「少爺不是要奴婢退下嗎?」

  天呀!她真的是又餓、又累、又渴、又流得滿身汗,難受得快要吃人了,他能不能行行好,當是放她一馬吧!

  第一天上工,別太折磨她了。

  「我是要你退到炕下,沒要你離開這兒。」她不知道規矩嗎?

  「嗄?」要她留在這兒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意圖染指她這大美人吧?「少爺,奴婢以為該是時候歇著了,奴婢也該回耳房了。」

  「別說她不懂規矩,以往她伺候的主子,可是宮裡的貴妃娘娘,然娘娘總是習慣要她退到帳外候著,從沒要她在炕下等著!他不過是個身無官位的一介草民,居然這麼會支使人,太沒人性了!

  「你怕什麼?」難道他會吃人嗎?

  她以為他真是個辣手摧花的登徒子嗎?她真以為他是打算要當皇上,在自個兒的後院中設個後宮嗎?是那些恬不知恥的女人自個兒闖進他房裡的,可不是他脅迫的……再者,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都不干她的事吧!

  是個奴婢,就該像個奴婢的,是不?

  「奴婢沒怕什麼。」她只是有點快要控制不了情緒罷了。

  早膳是難吃到不行,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他偏要她同他一道用膳,害她食之無味,之後到了晚膳的時候,忙了一個下午,她也真餓了,想不到才到膳房扒個兩口飯,他大少爺又在找她了!

  他是把她當什麼?以往在宮中當差也沒忙到連頓飯都吃不成的,他大少爺可了不起,找到機會便拚命地支使她,現下又不讓她回房,他到底是在算計她什麼?別以為她真會從他,若真是逼急她,她可是再也戴不下臉上這張虛的假面具了,說不定連餉銀都不要便連夜潛逃。

  「沒怕什麼便待下。」想走?偏不讓她走。

  藺纚衣把厭惡盡擺在臉上,她真以為他是瞎了看不見不成?

  從沒一個丫環敢像她這般對他……好樣的!他非要撕下她險上那張可惡的假面具不可。

  「可少爺……奴婢想要……」她緊咬著牙,努力地別動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尤其身份更是矮了人家一大截,她能不認命嗎?可認不認命是另外一回事,她現下累了,身為主子的他該要體恤下人的,不是嗎?況且這個時候讓她回房休息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果他真的不放人,嗚……她也不能、不敢拿他如何!

  「如何?」他挑釁地笑道。

  他還很想知道她能如何?瞧瞧她這一張假扮柔順的俏顏底下是怎樣的丰采,是否同他初見她第一眼時一般。

  「奴婢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她豁出去了。

  瞧他這模樣,分明是同她扛上了,哼!他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哪裡會懂得她們這些下人是多麼地辛勞?

  她不過是攢些餉銀罷了,他卻非得要拿回等餉銀般地虐凌她這個可憐的小奴婢,極盡所能地壓搾她!嗚……那些餉銀說不定還買不了他一套衣衫,他何需這般慘無人道?

  待人好些不成嗎?別老是要毀了這些慕他盛名而來的千金清白不成嗎?

  他若是執意不改,總有一天他定會吃到苦頭,這世間的因果循環可不是騙人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整治他……可現下……能不能麻煩要整治他的那個人趕緊出現?

  她怕她會看不見那一幕,她怕尚未看到便含恨而死啊!

  「休息?」他冷哼一聲,極盡所能地嘲諷。「你都知曉要自稱奴婢了,怎會忘了一個奴婢是沒有權利同主子喊價的,主子說什麼,你便做什麼,這可是自古不變的主奴關係,打從宮中出來的你,不該不知道的,不是嗎?」

  了得!確實是了得,打他有記憶以來,她是頭一個主動同他說要回房休息的丫環,不知怎地,他老覺得心頭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不舒服,或許他讓一堆女子給哄久了,突地遇上一個不賣他面子的丫環,還真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適應。

  「奴婢知道……」知道歸知道,做不做還是由她的,是不?

  管他的!她忍,忍到他睡著之後再回房,就不信他能對她如何,如果他因此想要趕她走也無妨,領了餉銀她就準備走人,再也不幹這種累死人不償命的工作了。

  「知道便待著。」見她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故作溫馴,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倒頭便躺在炕床上頭。

  尉遲方勍要她留下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讓她守在他房裡,可以預防一些閒雜人等摸黑闖進。

  他倦了!厭倦了這等無聊的遊戲,更不想在外頭聽見自個兒難以入耳的閒言閒語,解決之道便是徹底地阻止那些女人擅自闖進他房裡,而她……在家丁不足、且家丁容易遭人收買的情況之下,她是最好的選擇。

  他就不信她會讓人收買,更不認為她會擅離職守,這便是留下她的主因。

  「能不能到外頭花廳候著呢?」退到無路可退,至少也要讓她稍稍保護自己一下吧!要不他睡到半夜來個惡狼撲羊,她這可憐的小羊豈不是要讓他吃了?

  「去吧!」

  他的用意只是要她留下擋人,至於她到要待在哪個地方都成,只要她別離開東水樓即可。

  「奴婢告退。」

  聽見他少有的人話,她連忙轉身便跑,真的好怕他又後悔了。

  有什麼辦法呢?一大早他趕著她走,不到晌午又開始找她,從那時開始,便是她今兒個一整天下來的惡夢,一堆忙都忙不完的事,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活要她去做,彷彿為了要欺負她才故意找出來的活似的。

  藺纚衣在花廳的桃木椅坐下,她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潤喉,稍緩喉嚨的不舒適感,她一手撐著額,直想著要沐浴淨身洗去一身的黏膩。

  入夜了,較早上來得涼快許多,但是仍舊感覺全身黏黏的!

  她想要淨身啊!可她的主子卻偏要她守在這兒,一點也不體恤她尚未沐浴,身上難受極了,他倒舒服了,像個大老爺似地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茶足飯飽之後倒頭大睡。

  一樣是人,為何差別卻是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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