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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丹菁    


  「你懂不懂三從四德?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該讀過一些書,不至於連出嫁從夫的道理都不知道吧!」她千萬別再回盼了,他真怕自個兒會一時按捺不住脾氣,一個不小心就毀了多年來的計劃。

  「我就是沒讀過書,就是不修那些道理廣可惡,別以為大聲就可以壓過她,她不過是昨兒個沒睡好,今兒個的嗓子有點啞罷了。

  「你怎麼當女人、怎麼當娘子的?」他快要受不了了。

  「倘若不滿意,你可以休妻,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不過,要休妻的話,你得把我的嫁妝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她正等著他開口哩,別客氣,只要他寫休書,她馬上整裝回府。

  這年頭,女人的清白算什麼,把屬於她的銀兩還給她,她可以靠自個兒生活,壓根兒不需要他這種想左右她生活的男人,況且,她到現下還不知道他迎娶她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她的目力可是好得很,沒遺漏他眼中所顯露的嫌忌。哼!既然嫌惡她,又何必迎娶她?貪圖她的嫁妝嗎?可倘若他真是貪圖她的嫁妝,就不該笨得拿南海夜明珠來當聘禮,這樣她也就不用為了一顆裂縫的南海夜明珠出嫁。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要打擊她?會不會太過大費周章了?況且她可不是頭一天在京城作生意,想要打垮她?還早呢。

  算了,她才不管到底是怎樣,重要的是,她該怎麼把尚未在京城站穩腳步的隆興給徹底擊垮,把她原來的大餅給搶回來,那才重要。

  「我今兒個回畢府,我等你把休書送來,當然我的嫁妝更是得還給我,要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她等著他回話,但等了好半晌,卻等不到半句話。最後她揮揮衣袖,打算先回畢府和一乾姐妹共商大事。

  宮上衡呆若木雞地看著她輕盈快步地離開他的眼前,耳邊;卻依舊充斥著她無情的話語……惱得他幾乎要仰天長嘯。

  ***

  混帳,她居然真的一夜未歸……

  更混帳的是,也居然在大廳裡守了一整夜,除了一夜的風雪,放任自個兒在未起爐火的大廳裡枯守一夜。

  他居然坐了一夜……

  而她也真是有種,說走就走,壓根兒不管他這個夫君,說到底,作何感想,換言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

  是因為她不曾在乎過他,才能如此無視他的存在。

  而他卻像是個傻瓜,這七年來一直想著的,而她貪財的程度,更比他七年前所見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般視財如命的女人?她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畢府已經夠富有了,然卻不見他們有任何回饋鄉里的義舉。

  她是準備抱著那些金銀珠寶入棺嗎?

  要他如何受得住她?原本是想要擊垮她,讓她一無所有。沒想到她卻是愈挫愈勇,壓根兒沒打算放棄自個兒的鋪子。他羞辱她,她更是反唇相稽,他被攻擊得體無完膚、無力招架,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轉頭離開……

  她不只刁蠻,還相當有骨氣、相當汾酒,說走就走,還揚言要他把休書送到畢府……但她再刁、再蠻、再貪婪得教他嫌惡,他也絕對不會休妻,要不然,他刻意獻上南海夜明珠為聘,為的又是什麼?他不會休妻的,絕對不會休妻,而且他現下就要上畢府拜訪,光明正大地帶她回宅。

  然,在前往畢府的途中,他耳邊卻傳來極為熟悉的女聲,

  他順著聲音望去,驚見一名女子在此臘月時分穿著一襲薄紗大懦衣,在大庭廣從之下翩然起舞,而那名女子像極了他甫娶人門的畢納珍……

  「內行的看門道,外行的看熱鬧,咱們『浪濤布莊』今兒個出清存貨,來自江南布織局的三色平紋經錦,上等的絲羅布、桂布,統錦的花樣更有上百種,一匹只消一兩銀子,還有來自江南織造府的各式羽料、毛料披風及裘衣,只消花上客值五兩銀子,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肯定不會再有。」

  畢納珍扯著喉嚨放聲喊著,水眸更是不住地睞著登門的富賈權貴們,杏唇勾勒出教人心落神馳的笑。

  她就不信她沒法子招攬生意,她一向不喜歡用這種手段,

  但事關信子的存亡,她總是得全力反擊,絕不便宜官上街那個混蛋。不過,這種天候還真是有點凍哪。

  「大掌櫃今兒個的穿著可真是養眼,該不會是因為對街鋪子的關係吧?」那天到她鋪子裡花五兩買了一匹布的大爺走向她。

  畢納珍勾起了法人心魂的笑。「大爺,今兒個想買什麼布匹?那一日您隨便一掏便是五兩銀子,想必大爺的身上隨時帶著數十兩,今兒個本鋪子清貨,大爺可以挑得更加盡情。」

  「那些壓箱貨,怎麼人得了大爺的眼?」

  「大爺有所不知,這些布匹可不像對街鋪子那些不知打哪來的爛絲腐線所織的布,全都是打江南來的,手工一絕、織物更是無可挑剔,穿戴在大爺身上……哎呀,這可不是那一日您在奴家鋪子裡所購的布嗎!穿在您身上果真是昂藏威武、不凡同響,和一些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然不同。」畢納珍鼓著三寸不爛之舌,再配合勾魂媚眼,挑誘著人心。「你們瞧瞧,是不是如奴家所說的一般,果真好看極了?」

  她笑著回頭,一干圍看的權貴們莫不點頭,然目光的焦點卻不在那位爺兒一身的行頭上,而是她若隱若現的胸……

  「那好,你替本大爺挑幾匹好貨色,這二十兩……甭找了。」那位爺兒一掏便是二十兩銀子。

  「大爺可真是滿灑闊氣,這種氣魄可不是一般人學得了的,真教奴家心折啊。」見到那二十兩銀子,她的眼睛都直了,壓根兒不在乎自個兒到底又說了些什麼違背良心的話。

  她哪裡管得了他在炫耀什麼,她只看得見眼前這輕易到手的二十兩,誰管他風範還是氣度。

  「大掌櫃,你也替我挑一匹布,這十兩銀子就甭找了。」一名公子哥兒快手把十兩銀子遞到她的手中,還不忘偷偷地輕撫她柔嫩的掌心。儘管京城中人皆知她已出閣,但風流少婦如此媚態,誰不心動?

  畢府千金無人敢迎娶,但只要不招惹她們,放任她們風騷,在一旁看著倒也是一種享受,橫豎丟的不是他們的臉。

  公子哥兒的動作一現,身旁的眾人亦開始一擁而上,大家拚命地把銀兩往她身上堆。

  眼前倏地出現了一串東珠鏈,畢納珍的眼睛不由得發亮,她抖著手接下東珠鏈,抬眼——

  「宮上衡?」

  第六章

  「畢納珍!」宮上衡大聲的吼著。

  氣死他了,瞧瞧她這是什麼裝扮!

  她不只是袒胸露乳,還露出纖細的柳腰,整個人都快要讓人給瞧光了,她還蓄意屈身致謝,豈不是故意讓他戴綠帽?

  再看看她這張臉,黛眉杏眼,白粉沾頰,胭脂點唇,眉間還點上了花鋼,一身的風騷,滿臉的媚態。外頭還飄著薄雪,她這身裝扮的意圖會不會太明顯了點?還是她根本就當他死了?

  「你吼那麼大聲嚇人啊!」畢納珍輕揉著微疼的耳。「叫什麼叫?嚇著了我的客人,我要你加倍賠我!」

  噴,他是鬼啊,一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邊,還拿出一串東珠鏈,害她還以為是哪一家的大爺哩,孰知竟是他……不過,東西到了她的手上就是她的,他甭想拿回去。

  「你穿這樣不冷嗎?」他咆哮著,有如一頭受傷的獅子。

  他的娘子以這身裝扮,在風雪飛舞的臘月時節出現,甚至還同其他男人靠得極近……倘若不是早已圓房,倘若不是早證實了她的處子之身,他真會以為她同畢府二千金一樣風流!

  「冷啊!」她白了他一眼道。

  廢話未免太多了?這種天候穿這樣,不冷才有鬼哩。

  「那你還穿這麼少?」虧她還敢這樣回答他。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哼,瞧見她鋪子裡頭人潮洶湧了,瞧見她光是方才一刻裡便收到了近百兩的銀子,覺得比不上她了吧。哼,想作生意,他還嫩得很,再去磨練磨練吧。

  「我是你的夫婿,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他咬著牙,俊臉陰沉。

  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居然敢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耐性,壓根兒不怕會替自個兒招來什麼禍端……

  「瞧瞧你穿的這是什麼衣裳,活似勾欄院的花娘,你當你是在賣身嗎?那你肯定走錯地方了,這兒是大街上,不是你賣弄風騷的地方!」想難看,那就大家一起難看吧,反正這京城之地,識得他的人並不多。

  「你說我是花娘!」拿她和那些身份卑下的人相比!「你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我是在作生意,哪裡像是花娘了?她們有我的美、我的艷、我的家財萬貫嗎?我需要賣身嗎?」

  這個混帳東西肯定是活躍了,敢惹火她,她就差人把他的嘴給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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