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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決明    


  「誰說牽牽手就要負責的?都什麼年代了。」照童玄瑋的說法,他在路上撞到的女人不全都得娶回家負責了?

  「耶?不錯嘛,你還知道現在都什 年代了,牽牽手碰碰腰是不用負道義上的責任。」童玄瑋拿肯定句當諷刺句用,「你們在公園做了些什麼?蕩鞦千?玩翹翹板?」

  「喝酒。」一開始不就說了嗎?

  童玄瑋眉峰挑成邪惡的揚弧,「該不會……那女人喝得醉醺醺,你不知道她的住處又不想放她一個人孤零零醉臥公園,被野狗或是壞男人拖到暗處去啃得精光。即使你有自信自己不會碰那女人一根寒毛,但你過度石化的觀念裡絕對不容許自己將她帶到旅館過夜,也覺得帶她回一個單身男人的住處並不適宜,所以……你就讓她像個流浪漢一樣窩在公園長椅上睡了一夜?」

  「沒錯。」他的心思全被童玄瑋給摸透了。

  「那女人早上醒來有沒有賞你一頓好打?」童玄瑋開始同情起那個女人,雖然他不是女人,但他相信自己寧可睜開眼是看到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也不要發覺自己大剌剌地躺在露天公園的長椅上。「不過那女人怎麼會拖著你這個陌生人一起喝悶酒?」

  「不只喝悶酒,她還向我求了婚。」

  童玄瑋這回是扎扎實實被特調綠奶茶給嗆到,激發一陣義一陣的猛咳,差點噎死在自己的精心傑作下。

  「她、她知道你是應承關嗎?」

  「不知道。」

  「不知道她向你求什麼婚呀?!如果她認出你就是那位等應家老頭子嗝屁之後能分到上億家產的應二少,她求婚還情有可原,但她連你是誰都不曉得--先等等,她該不會是醉得不省人事才開口求婚吧?」

  「第一次開口是清醒的,第二次就醉得很嚴重。」應承關在裝滿茶葉的鋁壺中又加滿熱水。

  「你點頭同意了?」

  應承關頓了許久,「當然沒有。」

  童玄璋狐疑地忖量著應承關停頓那麼久的涵義。

  「為什麼不同意,她長相很恐龍?」不過他記得應承關從不以貌取人,「還是她年過五十,足以當你媽?」

  「她向我求婚只不過是在逃避情傷。一個剛失戀的女人向你求婚你會點頭答應嗎?」應承關反問。

  「如果她對了我的眼,我會答應,管她是感情受創還是更年期到了,只要對了我的眼。」童玄瑋笑了笑,只可惜到今日沒有任何女人能人得了他挑剔的桃花眼。「後來呢?那個女人你怎麼處置?」

  「天亮,酒醒,道再見。」七個字敷衍帶過,卻也是真實的寫照。

  「就這樣?沒有互留電話地址什麼的?」

  淡淡的遺憾掃過應承關的眉宇,快得連他自己也未能察覺。「嗯。」

  「兄弟,這聲『嗯』怎麼有氣無力的?我聽到有人在後悔沒將那女人的生辰八字和祖宗八代全給盤問清楚噢--但你別擔心,明天我就可以查清那女人的底細,將她的資料裝訂成冊送到你手上。」童玄瑋很曖昧地用腳丫子頂頂應承關的腳底板。以他的人脈,要查一個女人的身份易如反掌。

  「我和應滕德不一樣,別將他那一套手法用在我身上。」語意是拒絕的。

  「我倒覺得他的手法挺有效的呀,反正他又沒申請專利,借來模仿模仿又不犯法。你如果真對那女人有興趣,就放膽去追呀,處於情傷中的女人是最容易攻陷的。」

  童玄瑋放下蹺在桌上的腿,喀的一聲,踩著了地板上一件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木頭飾品,他這才想起了今天在應承關家中沒瞧見的生物。

  「對了,你養的那只脾氣殘暴的畜生咧?平常我一踏進門它就追著我咬,今天怎麼這麼乖?你把它關起來了?」他邊問邊把玩起那塊原本該是方方正正的長條木頭,瞧它被啃成扯鈴狀的慘樣,真是情何以堪。

  「它昨天一直打噴嚏,我擔心是巴氏德桿菌感染,所以送它到獸醫那去檢查,本來喝完喜酒就準備接它回來--」

  「沒料到陪了女人一夜。」童玄瑋自然而然地接話,進而很用力很用力地歎了口氣,「可憐的獸醫院,現在一定被那只噴火畜生給鬧得天翻地覆吧。」據說動物身處於陌生環境中,恐懼的情緒會視到最高點,但他想那隻畜生應該是憤怒直衝到最高點,而非恐懼。

  應承關想到這層可能性,也只能回以苦笑。「等十點半醫院一開,我就去接它。」

  「承關,聽說那種畜生結紮後會溫馴很多,你乾脆讓獸醫替它……」童玄瑋做了一個「卡嚓」的手勢,建議應承關剪除「禍根」。

  「再說吧。」應承關並不認為結紮就能扭轉它的烈性,「你這番話千萬不要在它面前提,它已經夠討厭你,要是聽到你對它的命根子有邪念,以後你恐怕很難踏進我家一步。」

  童玄瑋扯扯唇角,「我真可憐,向來爺爺不疼、姥姥不愛,從小到大我媽又一直告訴我,我老爸在我出生前嗝屁歸西,現在連隻畜生都欺負我,唉……」

  「歎氣時不要笑,那會破壞你刻意營造的悲苦氣氛。」應承關提醒眼前那張笑得好燦爛的俊顏。

  「我這叫苦中作樂。」

  「是皮笑肉不笑吧。」應承關淡道。

  「才離開應氏幾年,嘴巴會損人了噢,應教官?」而且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多了。「看來你離開應氏倒是過得如魚得水。」相較於應氏裡的應承關,擔任技院總教官的他多了幾分人氣。

  應承關的濃眉緩緩舒展,「在學校所面對的臉孔和應氏完全不一樣,我只是很單純的教官,面對很單純的學生,這讓我的生活也變得單純--這一切還得感謝你的幫助。」

  「幫助?我只不過是不希望讓你卡在我和應家之間感到為難罷了,你離開應氏才是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童玄瑋悠悠閒閒地灌著奶茶。

  即使應承關知道他的離開會為自己帶來多少蜚短流長,甚至是名聲破壞,他仍為了達成童玄瑋的「心願」而離開應氏。

  「有時我真的很怕自己不是在幫你,而是眼睜睜見你一步步踩進萬劫不復的地獄中。」應承關輕歎。

  童玄瑋瞇起眼,輕快的笑音自薄唇間流洩,鏡片的阻擋讓人無法看穿他眼中真實的情緒。「我踩入地獄?不,我是將人推入地獄的黑手。」

  「我就怕你伸手推人的時候沒能瞧清自己身上已被繫著一條無形絲線,到時……連你也會摔得粉身碎骨。」

  他與他都心知肚明那條無形絲線的正確名稱。

  「那就摔得粉身碎骨吧,我無所謂。」

  JJJJJJJJJJJJJJJJJJJ

  她開始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不是因為情傷而覺得生命變得毫無意義,她只是看開了自己沉溺在痛苦低迷中再長再久,也只是徒傷己身,不會有人分享她的不快樂。

  她曾給自己一個月的療傷期,一個月之後她便不再為前任男友的背叛浪費半滴淚水……

  杜小月仰躺在單人床上,怔怔凝望著天花板的雙眼浸泡在薄淚間。理論上的說服,她懂,但實際上要短時間眺脫感情囹圄卻是難上加難,除了必須適應「一個人」的存在外,還得應付洶湧而來的不甘心……

  是他對不起她,沒道理他挽著新婚妻子去法國度蜜月,她卻要為了這種踐踏別人真心的男人傷心難過。

  她不斷強迫自己細數那男人的缺點,想藉著這樣來沖淡情傷,每列出一點他不值得原諒之處卻又殘忍地提醒她,他的缺點是她花了多少蠢勁來縱容他的……

  憶起相處的點滴,都是她在遷就他、包容他,他從不曾為她放軟過一次身段,即便是兩人吵架,永遠也是他若無其事地走在前頭,而她氣紅了眼眶,悶悶地跟在後頭,三年來沒有一次例外。

  他不會回頭關注她一眼,不會擔心嬌小的她是否追得上他的腳步,不會……不會像昨天那個巨人,靜靜地尾隨她,用無聲靜寂卻最體貼的方式保護著她。

  他的影子自始至終都隨著她任性的步履,亦步亦趨地籠罩在她身上,她不用像以前一樣擔心自己會跟丟了人,因為這一次是別人在追著她的腳步。

  她想,如果換成了那個巨人用她前男朋友的方式對待她,恐怕她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那樣的闊步吧。

  昨天,好幾回她聽到身後沉穩而不紊亂的氣息都忍不住想停下腳步凝望他。她不敢相信,以往她所認定的愛人竟然能夠狠心聽著她在後頭啜泣輕喘而不曾回頭一次,她竟然能容忍這樣不公平的對待……

  杜小月再度驗證了男友的無情及自己的癡笨,或許這樣有助於她從悲傷中提早醒悟。

  她應該還在宿醉吧?不然為什麼她的頭疼得好似要裂開一樣?還是因為她腦中翻騰太多令她不舒服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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