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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風弄    


  娉婷遙望窗外,東方一片沉寂,朦朧的牆和高大的叉著長枝的老樹阻攔了視線。

  那是,楚北捷的歸路。

  第六章

  天色漸白。

  響亮的啼哭聲,從門縫處那道細細的縫隙間傳來,如一道驚雷,打在眾人高懸一夜的心上。

  東林王從臨時佈置的座椅上猛然站起。

  「生了?」

  匆匆從門內出來的御醫忙了一夜,臉色蒼白,筋疲力盡地向東林王和王后行大禮,唱念道:「恭喜大王,恭喜王后娘娘,總算平安生下來了。」

  「是男是女?」王后搶著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御醫的嘴上。

  「稟告王后娘娘,是位小公主。」

  幾乎在場的人的臉,都沉了下來。

  不是王子。

  東林未能有一位新太子。

  御醫也知道這不是個好消息,垂著頭,小聲稟道:「麗妃娘娘母子平安。大王要不要進去看一看?」偷偷抬眼,瞥東林王臉色。

  「好。」東林王點點頭,攜了王后,舒展了一下皺了整夜的濃眉:「麗妃也辛苦了。」他的視線向後轉,落到弟弟的身上。

  「恭喜王兄。」楚北捷走了過來,鄭重行了一個大禮,直起身便道:「前線大戰在即,不能再耽擱。我回宮取了兵符立即點將出發,不再來向王兄辭行。待凱旋歸來,再陪王兄飲這杯喜酒。」

  東林王一愕:「王弟的行程過急了。如此大戰,主帥出城,至少應該由寡人在城頭送行。」

  楚北捷沉聲道:「軍情緊急,此刻先不管那些繁瑣禮節。」他雖對著東林王說話,一雙烏黑的眸子卻轉到王后臉上,牢牢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

  王后心裡暗驚,面上冷靜地東林王進言道:「大王,鎮北王說得也有道理。軍情緊急,鎮北王在王宮滯留數天,邊境上的兵將們也心急如焚地等著主帥。」

  東林王偏頭向王后淡淡一掃,順水推舟,點頭道:「那王弟就去吧,路上小心。寡人在這裡設好酒宴,待你凱旋。」

  鎮北王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虎步霍霍生威。

  只等他挺拔的背影一消失,王后立即招手,將新上任的侍衛總管董正召到身邊:「立即派人封鎖昭慶宮。我早前說的,你可都準備好了?」

  「稟娘娘,都準備齊全。弓箭都換成練習時用的鈍平箭頭,上面塗了迷藥,入肉不會超過半寸。守那邊的侍衛們沒有一個是王爺親自提拔上來的。」

  「嗯。」王后點點頭,抬眼看看身邊的東林王,眼中閃爍著果毅的光芒,沉聲道:「去吧。」

  「遵命!」

  色已大亮,北風仍在吹,幸喜太陽總算從雲後出了來,有了幾分暖意。

  娉婷采的梅花花瓣已經滿了一壇,一早起來,用紹酒、白糖、粗鹽、冬菜梗子醃了,又停了下來,笑道:「再添點新鮮的五香草,興許更好。」

  「我去拿。」紅薔興致勃勃去廚房取了過來,看娉婷忙碌,在一旁讚道:「這麼精緻,一定很好吃。這是專為王爺回來準備的?」

  醉菊怎會瞧不出紅薔的意思,瞥她一眼,笑吟吟道:「等好了,你也可以嘗一點。」

  紅薔大喜,將嫩白的掌在空中清脆地拍了兩下,又問:「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娉婷昨晚賞了一夜的月,精神卻出奇的好,也不客氣,吩咐道:「你到院子角落裡掃開一處雪,在泥地挖個小坑。被雪埋過的土別有一股清淡香氣,我們將罈子埋在泥中,用火熏半個時辰,讓泥香入到壇內。等王爺回來,這壇素香半韻就可以開封了。」

  醉菊一呆,嘖嘖道:「素香半韻?連名字也嬋精竭慮地想,難為你那般心思,吃這個的人可有福了。」

  娉婷惱她熟了便總趁機取笑,橫她一眼,臉上卻情不自禁帶了一絲羞澀。動人之處,讓醉菊也眼前一亮。

  紅薔領命,拿了掃帚出門。

  娉婷拿起罈子,罈子本不輕,腰肢驟然用力猛了,腳下一個趔趄,唬得醉菊驚呼一聲,連忙過來一把接了,嗔道:「再來這麼一兩次,倒要把我嚇出毛病來。」

  自己雙手端了罈子出來。

  紅薔已掃開一片雪,正拿著小鏟子挖坑,半天才挖了一點點疙瘩出來。

  醉菊撩起衣袖道:「我來試試。」接過鏟子,搗騰了許久,滿頭大汗,卻仍未挖出什麼,不禁憤憤道:「這泥土可惡,難道下面是石頭不成?」

  娉婷在一旁搓著手看她們忙碌,聽了她的話,禁不住笑起來:「一聽就知道你是從不幹粗活的。冬天裡凍過的土當然結實,我們力氣不夠的,看來要找個親衛過來幫忙才行。」

  「這個好辦,我去找一個過來。」紅薔和親衛們最熟,立即攬了這個差事。

  轉身要走,卻被醉菊一把抓了後背的衣料,輕輕扯了回來:「不必去請啦。你看,現成的一個過來了。」

  三人一起向院門外看過,果然一個人影正快步走來,遠遠地瞧去,似乎是漠然,都翹首等著。

  「哎,楚將軍……」紅薔一等漠然跨入院門,興沖沖張口就喊,喊到一半,聲音忽地吞了回去,識趣地閉上嘴巴。

  來的果然是漠然。

  他仍穿著昨夜來時的衣裳,腰間佩劍,看起來清清爽爽,一絲不苟。但他的臉色,卻難看得不成樣子。

  就算是忽然發現敵軍重兵壓境,也不會有比這更難看的臉色。

  一見他的臉色,連娉婷和醉菊也凝住了笑容。

  「怎麼了?」片刻的沉默後,娉婷開口了。

  漠然鎮定的神情中藏著常人看不出的驚疑不安。不願讓娉婷受到驚嚇,漠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渾身察覺到危險預兆似的緊張後,才迅速低聲答道:「事恐有變,這裡不能待了,請姑娘隨我來。」

  轉身走了兩步,見身後並無人跟來,娉婷等仍舊站在原地,又轉身皺起眉道:「時間不多,不要再耽擱了。」

  娉婷站著不動,北風似乎忽然更刺骨了,搓了搓手,對漠然道:「你跟我來。」轉身進了屋內。

  漠然見她鎮定自若,不禁一怔,稍一躊躇,隨在她身後。

  紅薔和醉菊都知道事情不妙,但究竟何等不妙,卻怎也想不出來。知道娉婷有意與漠然私下交談,醉菊扯扯紅薔的袖子,兩人捧起未能埋入土中的罈子,自行進了側屋,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娉婷入了屋,在椅上坐了下來。不知想著些什麼,眼神飄飄的,端起一杯放在桌上的茶水,等觸了唇,才發現那是涼的,又重新放回桌上,才低聲問漠然道:「是王后派來的人?」

  漠然又是一訝。

  王后派高手潛伏在附近的事,楚北捷從未透出口風。

  他看向娉婷。

  娉婷澀笑,「猜也猜得到。骨肉之仇,哪有這麼容易忘卻的。王爺不許我離開這裡半步,又孤身上路,把親衛們留下來也罷了,竟連你也不肯帶上。偌大的東林,敢與王爺對峙而和我有怨的,還有誰呢?說吧,情況有多糟糕。」

  最後一言間,慵懶的模樣已不翼而飛。閃亮的黑眸裡轉起一道睿智柔光,讓人剎那間憶起,她也曾是在北漠主宰一國存亡的堂堂上將。

  漠然深深看著清秀的臉頰片刻,決定坦白,低聲道:「糟得不能再糟。昨夜派去山林裡偵察的十名親衛,沒有一人回來。我等到今日凌晨,覺得不妥,又派人前去查看王后所遣高手平日潛伏的地點,瞧瞧他們是否有異動……」

  「這些親衛,定然也沒有回來。」娉婷淡淡截斷,歎了一聲,蹙眉道:「如此說來,恐怕這座山也被包圍了。王后手上有那麼多兵馬?」

  「白姑娘,事情緊急,請立即隨我去後山。」漠然焦急道:「後山有王爺準備的隱匿居所,是用來以防萬一的,尋常人極難找到。別院目標太大了。」

  娉婷瞅他一眼,幽幽啟唇問:「這裡只有區區一隊親衛,就算加上你,也攔不住這整山人馬。雙方實力懸殊,他們為何卻仍不肯露出蹤跡?」

  漠然低頭思索,忽然抬頭,不大相信地問:「難道他們早就查探到後山的隱匿處?只等我們自投羅網?」

  對手若如此厲害,又有重兵在手,這可如何是好?想到這裡,眉頭更加緊皺。

  娉婷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起身掀開簾子,倚在門框上,仰頭看了看天色,忽間:「別院中養著多少信鴿?」

  「一共十五隻。」漠然問:「怎麼?」

  「都放出去,沿著別院的四面八方,每個方向都放。」

  她語氣淡然,意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漠然不知不覺遵命而行,應道:「我這就去。」

  醉菊見漠然匆匆離去,斟了一杯熱茶,親自端了過來。抬頭驟然看見娉婷站在門邊,仰頭看天。今日忙著醃那梅花,並沒有挽起髮髻,此刻青絲柔柔垂下,臉上流露著哀哀切切的輕愁,淡淡幽幽,竟似隔得極遠似的,一時讓醉菊慌了神,伸手輕輕推她一下,喚道:「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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