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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惜之    


  「你再亂來,我要告你性騷擾。」時芬的大嫂說。

  「瘋阿彰,饑狗肖想要嗤豬肝骨,要時芬嫁你?後世人啦!」下午毅爵碰上的提雞歐巴桑取笑他。

  「喂,你們不要強拆姻緣,我和時芬是郎有情、妹有意,不能被分開的,對不對?」說著,他又想要湊近時芬。

  這回他才剛起了意圖,她就忙不迭地溜到母親背後,躲在媽媽身後朝他做鬼臉。

  攀著母親的脖子,她的臉偎在母親頰邊,她們是一對最親密的母女。

  翻著手中舊照片,毅爵研判眼前,她燦爛的笑顏、溫柔的嬌笑聲,這一家子和樂不是裝出來的,何況有童年照片為證,她給了充足證據,要求他不懷疑。

  可是,他絕對不會錯認穆溱汸!毅爵承認她的演技好到出乎意料,但是……再棒的演技都不是真實心情。

  上過一次當,他學乖了;若干年前,她不也把一個陷在戀愛中的女人,扮演得絲絲入扣,害他誤以為,愛情完美?現在,他有了防護措施,想再次得手?談何容易!

  突然,一雙小手遞來一碗公梅子雞,柔柔的笑漾在臉龐。

  「快吃,我特地為你留的。」時芬的頭髮紮成兩根長辮,清純可愛的模樣讓她看來像個高中生。

  端過碗公,他探究眼神停駐在她身上。

  「放心,我沒下毒,錯過它會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銀鈴笑聲揚起,她的臉龐再度璀璨。

  「你從小在這裡長大?」毅爵提出問題。

  「不是,我們原本住在台北,幾年前搬到這裡來開墾荒山。」

  幾年前?好劇本!把時間定在模糊地帶,讓人費疑猜。只可惜,他認定她滿口謊言,再好的劇本部無法撼動他半分。

  昏黃燈泡照在時芬笑臉上。記憶中,溱汸沒流露過這樣的燦爛笑容,她的笑總帶著微微的苦,封閉的眉頭未曾因為他的愛憐敞開。

  不過,眼前她的角色是純樸鄉下女,她的天真浪漫演來一點都不含糊,該鼓掌叫好的,可惜他沒心情。

  點點螢火蟲在草叢裡,冷光閃爍,住客紛紛走近,觀賞美景,只剩毅爵留在座位上。

  「我還記得剛搬來這裡,時芬第一次看見螢火蟲,高興的手舞足蹈。」談爸說。

  「沒錯、沒錯,她逼我抓滿一玻璃罐螢火蟲給她,她沒被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員抓走,算她走運。」談學彬扯扯妹妹的長髮。

  「他們幹嘛抓我,欺負螢火蟲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了不起是……欣賞它們的美麗。」她推得一乾二淨。

  借刀殺人,典型的穆溱汸作風,以前她假用穆意涵的名義鬧得他們家雞犬不寧,現在連臨時演員也得學習受害。毅爵在心中對她不齒。

  抱起小侄子,時芬逗得他哈哈大笑,愉悅的氣氛感染當場在座人士,只有毅爵,他的臉仍舊板起,饒富深意地看著週遭人。

  「最好看的表演來羅。」時芬嚷嚷。

  摟住小孩,時芬走到毅爵身邊,笑眼望他。「董董,叫叔叔,叔——叔。」

  她連教幾次,董董顯然不熱衷這個遊戲,他在時芬身上動來動去,想掙脫她的箝制。

  「壞董董,不叫叔叔就不放你下來。」

  時芬手圈得更用力了,董董在她身上也扭得更凶,眼見贏不了姑姑的蠻力,兩隻肥嘟嘟的小手往上抬高,肥腿一蹬,他往毅爵身上倒過去。

  毅爵不得不接手,抱過小孩,但下一秒,他就放小孩自由。

  他是故意的,他幫助過她逼思穎出國,這回他不再助紂為虐,他要違反她的心願。

  「董董很皮對不對?」時芬不介意,仰頭問。

  「他是比小穎更難控制。」話說完,他期待溱汸的反應,期待她流露慌張神情。

  「什麼?你說誰?」回眸,時芬對上他,眼神坦蕩。

  「沒事。」他起身,不想加入這場精心排演的熱鬧。

  「你要去哪裡?在山裡容易迷路,要不要我陪你?」她提出良心建議。

  背對她,毅爵忖度她的心意,微微地,他點一下頭,直到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靠近,他才踩大步離去。

  ☆ ☆ ☆ ☆ ☆ ☆ ☆ ☆ ☆ ☆ ☆ ☆ ☆ ☆

  山區的夜晚有些涼,薄霧在身邊圍繞,幾盞路燈盡責地為他們亮起一方森林。

  「剛搬來的時候,晚上我不敢在森林裡亂闖,有事也要爸或哥哥陪伴,我才敢踏出家門;有些來住宿的大學生可勇敢了,夜裡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就要去探險,也不怕碰到『好兄弟』……傅先生,你相信靈異事件嗎?」

  為什麼問他這個?接下來她是不是準備告訴他,她曾經死而復活,把過去的一切全忘光了?用這種說詞好讓她的劇情架構變得合理?

  「不相信。」他一口氣堵掉她接下來的劇本銜接。

  「我現在也不相信,不過,有段時間我很信哦,幾年前我出過一場車禍,醒來後,我把爸爸、媽媽、所有親戚全忘光光,也忘記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唉,每次媽媽想到這點,就一臉想哭的模樣,所以羅!我總在他們面前假裝我老早就想起來了。」

  她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對傅毅爵說這種事,也許在她心裡,她並不拿他當陌生人。

  望住他寬寬的背,似乎沒有道理,但她總覺得可以在那堵厚實的背脊上面,尋求她企盼的安全感。她喜歡他,這種感覺發生在瞬間,在初見時萌芽、再遇時抽葉,她的喜歡快得讓她措手不及。

  雖不中亦不遠!她的劇本和他的猜測有異曲同工之妙,毅爵揚起嘲諷笑意。

  「那個時候,我懷疑過,是不是我的身體裡面,被安插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靈魂,那麼,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是身體?還是精神?那陣子我從圖書館借來許多關於靈學的書籍,瘋狂的想從中找尋答案。」

  這些事困擾她許久,後來她想開了,與其在這些迷團裡模糊自己,倒不如平平順順過日子,畢竟,身為談家的一分子,是件挺愉快的事。

  她編的劇情太荒謬,想哄他相信是笑話!不過,他樂意陪她玩。

  站定身,猛地回頭,他抓起她的手,準備攻得她不及還手。

  毅爵厲聲問:「說!你認不認識穆溱汸?」

  「什麼?」她愣住,傻傻的,做不出合宜反應。

  這樣就被嚇到了?臨場反應太差,扣五分!想成為正式演員她還得再勤加磨練。

  「我說——穆、溱、汸!」他向她逼近,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緩慢,凌厲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瞪住她。

  「我、我沒聽過。」她回得結結巴巴,心裡隱隱感覺這名字好熟悉,她是不是認識這個人?她會不會和失憶前的自己有關連?

  驟然放手,毅爵背過她。

  「她是誰?對你而言,她是很重要的人物對不對?」時芬跳到他面前,不讓他背對自己,澄澈的眸光裡,寫著想知道事實的真誠。

  穆溱汸是個高級騙子!怒眼相望,他想望出她的心虛,可是她連一分惶懼都沒有。毅爵別開眼睛望向遠方……

  那個女人是他生命中的璀璨嗎?他失去她了嗎?所以他不開心,所以他憤世嫉俗,所以他對世間冷嘲熱諷,處處想尋人抗議?

  微酸滑過鼻間,時芬衝動地脫口而出:「如果,穆溱訪已經是過去,你再生氣也於事無補,為什麼不敞開心胸接納未來?」

  哼!先是失憶、再要求他忘記過去,然後呢?想和他重新開始?

  這回她看上他什麼?家財萬貫、名利兼得?還是一旦嫁入傅家,她就能和親生母親大團聚?穆溱汸啊穆溱汸,你真是不夠聰明。

  推開她,毅爵離去。

  「你要去哪裡?夜晚的森林多少還是有些危險性,你要小心。」

  時芬在他身後追趕,心裡有些微愧疚。她刺探他的心事,他受傷了?對於一個住宿客人,她似乎管得太多,可是,她並不是拿他當客人看待啊……

  猛地,煞住腳步,時芬怔忡。

  不當客人看待,她拿他當什麼?喜歡的人嗎?

  不會吧……他馬上要回到屬於他的地方,那裡有他的家、他的親人,自己根本不會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既然不可能,她怎能對人家一廂情願?

  後面沒了聲音,毅爵停下腳步,轉身,慘白的路燈照在她身上,茫然迷惑,教人心疼的表情一如多年前……

  大步跨去,毅爵突地擁住她,下一刻,吻落下。

  濡濕唇瓣膠合,輕輕的碰觸、軟軟的交疊,溫暖滲進心裡面。這種感覺是不是叫作愛,或是稱之為憐?

  她疼惜他受過的傷害,她愛上他貼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吻慢慢變得熱烈,他在她唇齒間搜尋甜蜜,她攀上他的肩,期許他給得更多更多……

  手自她衣服下擺往裡滑,她的背一如印象中絲滑柔嫩。

  毅爵忘記她的心機奸詭、忘記她的深沉,只一心一意想在她身上尋得慰藉。

  吻變得激昂狂烈,他一遍遍在她唇間吮取悸動,他的手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游移,一簇簇火苗被他的粗掌燃起,他霸道的探索久違的嬌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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