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鏡水 > 只想擁她入懷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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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鏡水 不曉得為什麼,很想找地方藏起來,她垂低眼瞼走在長廊上,希望不會有誰看見自己。步伐好沉重,她輕輕地喘著氣,漸漸竟是停住了動作。 她感覺害怕。是怕見到管心佑?或者怕自己會胡想?還是兩者都有? 心裡好亂。像以前那樣當成沒聽到就好了。 她緩慢調息,意圖封閉自己的耳朵和思考,然後很快就可以遺忘。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做的。 小時候,舅舅當她為無物,她在渴望尋求親情又得不到絲毫回應後,就對自己說,把這些傷心的事情忘記。 她喜歡少爺,在少爺明白又厭惡地對她表示不可能會對她有同樣的感情之後,她也反覆提醒自己,別再去想,看著前方就好了。 只要別想起難受的回憶,就不會難受。 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她復開始走著。喃道: 「對了,還要去幫少爺敷腳……」 本來應該要回房,卻不知怎地,她宛若抗拒什麼似的往梅園的方向去。等她回神過來,已經被稀疏的梅枝滿滿包圍住。 彎月斜掛,皎潔照映動靜。 她彎身蹲地,良久,在鞋邊拾起一片凋謝的花辦。小聲地自言自語: 「……少爺喜歡標緻的花,可我只是枯掉的雜草……那麼做,一定是騙人的。」什麼等四年呢?他那麼厭惡她,厭到必須四年才準備來折磨她嗎? 抱住自己膝蓋,她縮成一團小球。低低地吟著小曲兒。 她對爹娘沒有任何印象,只是從懂事就知道這首曲兒。一定是誰曾經在耳邊哼唱給她聽過的吧? 斂低眼眸,月光從她背後灑落,形成倒影貼在地面。真希望自己可以融入到黑暗之中,就這樣消失不見。 下輩子,她也想要做一朵花。 人見人愛。若是能夠被少爺攀折回房就好了,只要能在他面前盛開,最後就算枯萎了也無所謂。 她閉上眼睛,把臉埋在交疊的肘彎當中,回想到曾經在樓閣眺望他的那段長長日子,他根本不曉得有她這個人。或許……還是那樣比較好吧? 至少、至少她不會知道他那麼討厭她。 心頭好難過,好淒楚,她慢慢地呼吸著,還是沒用。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不想……不想哭啊! 哭了……就忘不了了。所以她無論如何難受都得忍住。 明明,她都忍得住的…… 背後忽然有其他人的氣息,她一驚跳,溫熱的手掌就搭上她的肩膀。 「結福?」管心佑焦慮的嗓音急喚。「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待看清楚她滑出眼睛裡的淚水,他震撼地梗住喉嚨。 結福沒料他會忽然出現,倉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起身就逃! 「結福!」管心佑錯愕,一時沒能來得及抓住她,趕緊跛著腳步跟追。「你等一等——等一下、結福!」他在後頭大聲呼喊,行動下方便的腿,無法比她快速。 結福不理會他,也不明白他為何要追來,只是往前奔著。最好自己可以逃去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這樣他對她的厭惡,或許就會減少一些…… 「結——」他急促的尾音突兀斷去。 結福一楞,不禁回頭望了一眼。 就見他倒臥在長廊上,痛苦地喘息。她嚇住了,幾乎不用思考,就是一種立即的反應,很快地往回跑近他身邊。 「少爺?少……」她蹲在旁邊,慌張地察看他雙目緊閉的臉色,就要喚人。 管心佑卻突地張開眼,舉臂勾住她的肩頸,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 「總算抓到你了。」他低沉道,灼燙的氣息拂在她耳邊。 「少……少爺?」她擔心他體虛,沒有馬上推開。 他坐起身,粗喘幾口氣,才能穩聲道: 「結福,你想要跑到哪裡去?是不是打算離開我?我早上說的話嚇到你了嗎?在馬車上,是我衝動了,你別這樣就不來找我!」他表情焦灼,箝住她臂膀的長指發白著。「……我知道我現在這麼說,你不會信我。但其實我——」 他的話尾讓她背脊發涼起來,不覺虛弱地脫口道: 「別說了,少爺。」 他強迫她注視著自己。「結福,我對你動心了……我對你有感情,我喜歡上你喜歡我的那番心意了!」 「少爺,您……別跟結福說笑。」這也……一點都不好笑。 為什麼他要一再地撕裂和踐踏她的情意呢?她瞪視著自己的膝頭,雙手抖得好厲害,她用右掌壓住左掌沒用,又用左掌壓住右掌。使勁地咬住嘴唇,只希望自己還能保持說話的完整。 「我沒在說笑!」他憤惱喊叫,使勁地握住她寒冷的手心,要她完完全全地聽個清楚。「以前我對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我知道這麼說你一定不肯信,所以我只能慢慢地讓你明白……」他也不瞭解現在這個時機是好是壞,但他真的已經無法忍耐了! 因為他的心意她一點也沒意願去發現! 「少爺,我——」她困難地擠出話語,卻讓他給打斷。 「我每天看著你,卻不敢和你說話,也不能出現在你面前,就是擔心你會拘束,會被我嚇走!」他愈說愈激動,脹紅著臉吼道:「其實我就是這麼一個自私又卑鄙的男人!你想要逃開,我就假裝跌倒;你幫阿壽或其他人縫衣服,我就把他們趕走:你老是對除了我以外的人有說有笑——我不要你看其他男人,我不要你和其他男人說話,我也不要你嫁給其他男人!你喜歡我,這一生一世就只可以喜歡我,不能再喜歡別人!」 結福的視線模糊起來,什麼也看不清了。 她的確不相信。 不信他的每一句,也不信他的每一字。 他討厭她,討厭她的醜容,討厭她對他的喜歡,他一直都很討厭,這是他自己講過好多次的啊。那麼,非常厭惡她的他,如今說出這番話,要怎麼教她相信? 如果這是作夢,如果這只是他惡戲她的手段,那麼一旦夢醒了,玩耍結束了,她的心就會碎得再也拼不回去。 她不想傷心啊……因為那很痛很痛。 真的,很痛。 「結福,你為什麼哭?」他問,語調是低啞的。伸手抹去她滑落臉頰的淚,她震顫了下,微微地往後縮。「是我讓你哭了嗎……我發誓以後不會了,你別哭了,我心口好疼。」他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只是看見她哭濕雙眼,胸腔的悶痛彷彿針穿,讓他冒汗。 「……少爺,結福貌醜,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變得像文小姐那樣漂亮。」她只是草,只是他看不起的草而已,不會變成花的。 想也沒想,他咆哮起來: 「你還不懂嗎?!這已經無關容貌,以前我不瞭解……現在我只是……只是……總之我不需要你長得像其他人!只要你是結福就可以了——四年不夠,我會用八年!八年不夠,我等十二年!只要你能相信我,就算一點點也好。」他有些語無倫次,不知該怎麼表達,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對她曾經有過的所作所為,只得再次抱住她,有生以來未曾這麼惶恐和緊張。「……結福,我喜歡你。」他想溫柔地對她說,但是卻太害怕失去。 他……為什麼他現在要這麼說……為什麼……她苦澀又酸楚地在他肩處流下眼淚,沒有回答。 他猛地惡狠狠緊抓住她的臂膀,逼她抬起臉。 〔不論用任何手段,就算是要把你關在這裡也好,你飛不出去,總有一天會是屬於我的!」他的言語強烈激昂而且憤懣,但是表情卻異常地脆弱。「——我……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結福。」他嘶聲喚著她的名,驀地雙手垂地,虛軟無力。 她朦朧地凝視著他近似哀求的神情,只覺心痛難忍又萬分不捨。 這個總是傲慢的男人,是為了什麼向自己這般低頭懇求? 是因為想要她的信任?想要她的回應?想要她的承諾?想要她永遠的陪伴? 他難道不曉得……她的一切早就已經給了他啊…… 是他任性丟棄了,而她也沒有再拾回來的勇氣。現在又怎麼要她給? 「……少爺,結福的名字,是掌事大娘取的,原來叫做什麼,已經不記得了。」恍恍惚惚地,她說。 管心佑緩慢地抬眸,凝睇著她的淚容。 「從我踏進這裡,我就姓管了。以後……也都不會變的。」終究,她還是選擇順從他的盼望。 就如同她從未忤逆過他那般。 她可以當個空殼,也或許會注入不再那麼悲傷的靈魂。 可能四年,八年,十二年。再次換她,給他一個他所要的機會,結果也許又是遍體鱗傷,但傷口總會不再流血。 她可以這樣想吧?可以這樣想吧? 會不會太過奢侈了? 他終於得到她的許諾,那對他是多麼珍貴,她一定不知道。 「結福,我答應你,今生只看著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