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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丹菁    


  她斂眼瞅了自個兒胸前,猛然想起自已現下是一身男裝,無怪乎他會稱她一聲兄弟了……也好,省得惹出更多麻煩。

  「你要我怎麼幫你?」她低問。

  「能給我水嗎?」

  「當然能。」她取出羊皮水壺,卻不知道該怎麼樣讓他喝下一口水;他身上皆是傷,也不知道碰不碰得,要是一個不小心又扯疼了傷口……「兄弟,不知到你介不介意我餵你?」

  「成……成,什麼都成,先給我水喝吧……」他快要渴死了,再不給他水喝,他肯定要死給他看了。

  「那……」送佛送上西天囉!

  她仰頭飲了一口,緩緩地俯身,雙手抵在他的頭兩側,溫潤的唇緩緩貼上,只覺得他的唇彷若是利刃似的,幾乎快要割破她的唇。

  罷了,先餵水吧,讓他的唇軟些,也不會這般疼了。

  「咳咳……」他突然重咳兩聲,貪婪地吸上兩口氣,依舊穩不住嗆在喉頭上的水,再咳個兩聲,胸口劇烈起伏著,疼得他鎖眉不語。

  「對不住,是不是我喂得太多了?」她忙將其餘的水吐到一旁。

  他乏力地張開眼,那雙眸子幾乎快要對不上焦距。「不,都怪我……兄弟,能不能麻煩你再喂一回?」他舔了舔唇,覺得舌頭教唇瓣給割得好疼。

  他已經有多久沒沾上水了?不,該是問,他已經有多久沒見著人了?真以為他就要死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了,沒想到老天憐他,居然還派了人路過此地,甚至還拔刀相助,簡直是老天有眼……呃,不,是天官賜福……算了,他頭昏得很,怎樣都好!

  「好,你等等。」她連忙又喝上一口,如法炮製地貼近他的唇瓣餵他……

  嗯……這是什麼感覺?

  她疑惑地睇著身下的男人,見他微瞇著眼,讓她突然發覺他有著一雙異常漂亮的桃花眼……若是洗淨一臉髒污,可以想見他定是長相不俗,身段也頎長,配上一身威武軍裝,可以想見他會是個不怒則威的大將軍。

  畢竟方纔他揮劍而來的當頭,她可沒錯過他突地張眼,沉潛在他眸底的那股駭人殺氣。

  不對,她在想什麼?而且她明明覺得有些古怪……

  她在餵水啊,而他、他的舌……

  她猛地以雙手撐起,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不敢相信身下的「登徒子」已命在旦夕,竟還有餘力調戲她。

  「兄……兄弟?」他毫不滿足地舔吮著唇上殘留的水滴。「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水?我……好渴。」

  她瞇起眼,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個兒反應過度了。

  他的唇乾到裂開,大抵已有一段時日未進水,會急著想要討水喝,甚至以舌抵著她的唇,好似都頗為合理……

  思忖了一下,她才又呷了一口水注入他的嘴中,如此再三重複個數回。

  過了半晌,他滿足地舔了舔唇,唇角勾起疲憊的笑意,依舊啞聲地說:

  「兄弟,你應該是中原人士吧。」

  「嗯。」她狀似隨意地應聲,動手褪去他身上的盔甲,檢視著他的傷口……唉,真狠!幾乎都快要見骨了,下手的人根本是要他的命吧……若是再把他丟在這裡不管,想必不消幾日,他定會命喪於此。

  「不知道如何稱呼兄弟?」

  「我姓晁,你喚我一聲觀之吧!」

  「觀之?」他反覆念了幾遍,咧起大大的笑,「在下韋不群,先在此謝過觀之兄弟的救命之恩,倘若在下能回到京城,定要報答兄弟你的救命之恩。」

  言下之意,是要她送他回京城?

  晁觀之微挑起細眉,唇上噙著淡然適意的笑。

  「不過,在那之前,可不可以請觀之兄弟再給在下一些水喝?」他擺出討好的笑,一臉貪婪。

  她不禁有些好笑地睇著他,他的傷明明很重,可怎麼瞧他都像是個沒事人的樣子?

  莫怪他會有命等著她打這裡經過……是他福大命大,連老天眷顧他。

  晁觀之又呷了一口水,貼上他的唇,甫要注水,卻感覺他的舌竟又造次地舔上她的唇……她注得可不慢,他未免太急了些?

  方要打住動作,晁觀之卻感覺後腦勺有股氣力硬將她壓下,而他的舌竟荒唐地竄入她的口中,不知道是追纏著她的舌,還是她口中的水。

  但不管究竟如何,他都不該這樣做……砰的一聲,他雙眼一閉,雙手一攤,暈了過去。

  晁觀之忙退了幾步,瞇眼瞪著他好一會兒,隨即又仰天苦笑。

  這人……要她怎麼救他?她怎麼抬得動他這大漢?

  方圓十里內,絕不會有人出現的,就算有人,也不見得是幫手,說不準是討命的殺手……唉!她真是給自己找了個難題。

  第一章

  京城──

  暑氣漸消的京城裡,人潮熙來攘往,茶樓酒肆的生意好到座無虛席,就見人都排到隔壁街巷裡頭。

  然而人龍排得最長的,莫屬於城東羅生街尾的醉吟樓。

  醉吟樓在兩年前開張,原本是已有數十年歷史的明園,但因先前的主子奢華成性,落得坐吃山空的窘態,逼得不得不變賣祖產,就連這安身的園子也都給賣了,這才教剛到京城定居的晁家人給買下。

  明園佔地頗大,園裡數座樓台銜接,造景相當新穎特別,就連拱橋和假山都顯得別出心裁;而先前買下這塊地的人,也刻意將園林設於湖的周圍,並在旁種上幾棵垂柳,事隔數十年後,這垂柳如蔭,在湖畔連成一片詩意。

  不過,在幾代主子敗落之後,園景早已呈半廢墟狀態。

  晁家人買下明園之後,以中間的小湖為界,教人蓋上數丈高的圍牆區分為前後院;後園是自家院落,而前園則闢為酒樓營生。

  只見前院樓台,三層十二角、飛簷畫棟,前後各有著三座樓台,其閣道曲徑通幽,鑿石架空,丹刻翬飛,雕欄玉砌……後頭的大片竹林裡更有數座亭子坐落其間,更顯雅致。

  然而,要京城百姓聞風而至,甚至大排長龍的主要原由,可不只是因為醉吟樓的園景特殊,更不只是因為醉吟樓裡的美食佳餚,至少有一半是衝著老闆而來。

  為何?

  難不成是這老闆長得俊美無儔?還是這老闆能言善道,舌粲蓮花?

  當然不是。

  是因為老闆晁觀之與京城炙手可熱的都指揮使韋不群交情相當的好。聽說,韋不群只要一得空暇,便往這裡鑽,遂引得不少百姓為了一睹其風采而來;當然,還有一小部分的人,是為了打探晁觀之的性別而來。

  晁觀之打理著醉吟樓,教這醉吟樓的生意蒸蒸日上,其聲名遠播江南,靠的並非是他的外貌和招呼功夫,而是因為他教人如沐春風的舒服氣息;只要來過一回的人,定會想要再來一回。

  因為踩進這裡的客倌,也莫不猜測著他的性別。

  雖說他是一身男裝打扮,可他的臉蛋卻又稍偏女相,可要說他是姑娘家,瞧他的行為舉止,又覺得他是個不拘小節的江湖兒女……再者他的聲調偏低圓潤,身形纖細修長。

  他的長相不怎麼出色堪稱清秀,美眸細長、弓眉微揚,但也顯得鼻樑挺直、唇瓣略厚……是張宜男宜女相,若是個男人,就像是個典型的白面書生,溫文儒雅;若是個女子,就像是個江湖俠女,豪氣落拓卻又不流於粗俗。

  反正,他就是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不過分柔軟而嫌軟弱,亦不粗魯而嫌俗不可耐。

  聽說這晁家人是打晉南來的大戶人家,在京城也經營了間票號,其勢力和背景,絕非一般百姓可以想像,但身為醉吟樓老闆的晁觀之卻絲毫沒有大戶人家的架子,待人和氣厚道,教人不由得愛拿著這話題在他身旁打繞。

  先猜他是男是女,後猜他和韋不群之間的曖昧之情。

  「瞧,韋爵爺南下十數天,沒捎回半點消息,說不準就是為了逃避皇上的賜婚呢。」排在外頭的人潮,儘管是站著,依舊能夠閒聊。

  「可……七王爺的女兒有什麼不好?」話題一開,又有三五個人圍上。

  「這你就不懂了,那是因為韋爵爺心有所屬。」那人說起話來,帶著三分囂張,七分自大。

  「咦?有這一號人物?到底是誰家的閨秀?」

  那人左看右歎了一下,雙手一招,將圍在身旁的人招近些,才小小聲地透露著自己的第一手消息:「不就是眼前醉吟樓的晁老闆?」

  「怎麼可能?醉吟樓的老闆是男的。」這下子,豈不是代表著韋爵爺有龍陽之好?這怎麼得了?若是因此而推掉了皇上的賜婚,這下……他下場不妙啊。

  「是女的。」那人非常肯定地說。

  「怎可能?」眾人不由得發噱,不約而同地啐了他一口。

  「是真的。」

  「閣下怎麼知道的?」有人突問。

  「那是因為有一回,我在醉吟樓裡頭,撞見韋爵爺和晁老闆在竹林裡的亭子一敘,只見韋爵爺含情脈脈地瞅著晁老闆,兩人甚至十指交握,而晁老闆也不閃不避,那感覺……就像是兩人早已私定了終身,一副非卿莫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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