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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嚴沁    


  林克軒呆了,天威是在威脅?

  「我——唉!請你快走,我不想和你談這問題,我現在在辦公,很忙,沒時間!」克軒下逐客令。

  「我不走,」天威冷硬地揚一揚頭。「我現在告訴你,我要和你女兒結婚,你答不答應?」

  「你——簡直胡鬧!」克軒跳了起來,結婚?

  天威似乎好欣賞克軒那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根本沒想過結婚的,只是臨時胡亂說的,為的是想令克軒生氣,不能控制情緒,他——是不正常了吧?

  「不是胡鬧,」天威甚覺有趣,什麼心理呢?報復?「不論你答不答應,我一定要和文蓮結婚,那是我們一年零三個月之前就說好了的,你阻止不了!我要娶文蓮,這是不能改變的!」

  「你——瘋了!」克軒在這種天氣下也滿頭大汗。這年輕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莫非——他綁架了文蓮。「文蓮呢?她在哪裡?我要見她,我要自己跟她談!」

  「不必見她,見我也一樣!」天威站了起來。克軒的驚惶令他受傷,難道他就是那麼可怕的一個人?「我和她都是同一心願!」

  「你——胡說!」克軒怪叫起來,實在忍耐不住了。「文蓮就要和之洛訂婚,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你這只會打架生事、只會騙女孩子的太保,你快點走,否則我報派出所抓你,你快走!」

  天威悠閒地拍一拍手上的帽子,好像在看戲一樣。

  「你不必這麼激動,」他故意地。「那個之洛不是我的對手,文蓮愛的是我——」

  「你——」克軒氣得雙眼直往上翻,幾乎一口氣喘不過來。

  「你——你——荒謬!」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是打門,就是叫喚,是追著來的文蓮。

  「爸爸,爸爸,快開門,」文蓮叫著,叫著就哭起來。「爸爸——快開門,別聽他胡說,他騙人的!」

  克軒一聽文蓮的聲音,整個人振作起來,原來文蓮並沒有被天威困住。他正預備去開門,天威比他更快地走到門邊,迅速地拉開門。

  「你——你這瘋子,」文蓮進來就指住天威罵。「你異想天開,你在做夢!我討厭你,我恨你,你令我噁心,你快滾,我永遠不要再看見你!」

  「文蓮,」克軒心痛地擁著女兒的肩。「你沒事嗎?他沒有——欺負你嗎?」

  「你滾,我討厭你,我恨你——」文蓮還是哭叫。

  天威臉上閃過一抹深沉的難堪和仇恨,但是,他卻冷冷地笑起來。

  「然而,我愛你!」他似乎是故意說的。「我怕——這是你的不幸!」

  「你——快滾!」文蓮掩著臉,憤怒得全身都在抖。

  天威戴上帽子,又作狀地行個軍禮,露出一個微笑。

  「好!我這就走,」停一停,又說,「相信我,我一定會再來的,再見!」

  也不等文蓮父女的反應,大步走了出去。他聽見文蓮仍在繼續的哭聲,他看見女秘書和一些經過的職員面露詫異之色,他還是微笑,一直走出了那幢漂亮、宏偉的辦公大廈。

  外面的天色更陰沉,也似乎更冷了,濃厚的雨意在陰冷中孕育,怕就要下雨了。天威慢慢地行走在馬路上,中山北路汽車多而行人少,周圍似乎全是快速移動的物體,看多了令人頭昏眼花——

  他抬頭望天,細細的雨絲輕悠悠地飄下來,已經下雨了?啊——是的!他的視線模糊了,潮濕了,是那雨絲飄進眼中又滾落面頰?臉上的雨絲是溫熱的,是急劇的,雨絲嗎?

  他用手背迅速抹去,鑽進一輛計程車。他沉默地告訴自己,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

  看窗外,雨點不正開始落下來了嗎?開始!

  第二章

  文蓮遲到了整整一堂課,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就算她生病請假,也會提早打電話給沈耐雪,讓耐雪替她請假。耐雪和文蓮同系同班,是最接近也最瞭解的朋友,她們真摯的友誼建立在小學的六年,中學時雖然因耐雪北一女、文蓮北二女而分開了,但童年時比鄰而坐的友情卻絕不起變化,何況這麼巧的在上大學時又分配在同系同班,她們怎麼會不特別接近和關心呢?

  耐雪很詫異也很擔心,文蓮會不會在路上碰到什麼意外呢?文蓮的父親有私家車,除非颱風大雨,文蓮幾乎從來不坐的,台北的交通又那麼亂,計程車和電單車亂衝亂撞的,文蓮不會——耐雪搖搖頭,與其在教室裡胡思亂想,不如下了這堂課去打個電話問問。

  耐雪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漂亮得爽朗而且樸實,她永遠不會穿稀奇古怪的衣服,永遠不會梳稀奇古怪的頭髮,永遠不會在臉上抹稀奇的顏色。襯衫裙子,T恤牛仔褲,素著一張白皙端正的臉,嘴角永遠流露一抹不經意、不在乎的微笑,還有那一頭中分齊肩的直髮,一眼望去她是個學生,家庭良好的學生,也是個很受男孩子歡迎的人物。

  她和文蓮個性並不相同,思想也不接近,她們合得來是很奇怪的事,許多同學都不明白所以然。文蓮和助教程之洛的事同學都知道,是一段公開的戀情,耐雪卻——怎麼說呢?她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也不對圍繞身邊的任何一個男孩子好一點,她總是一視同仁的和他們交往,很理智,很大方,也很坦白,她不給男孩子懷太多「希望」的機會,所以男孩子也算不上失望。二十歲還不到,或者她把眼光放在更遠的前方吧!

  下課鈴聲響起,教授合上書本離開,耐雪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跑,她要在五分鐘下課的時間裡跑到訓導處借電話,還得趕回三樓的教室,她怎能不跑?才出教室,笑容展開,腳步也一下子收住了。

  「文蓮,怎麼回事?正預備去打電話問你呢?」耐雪看見文蓮站在走廊上。

  文蓮搖搖頭,沉默地走進教室,把發呆的耐雪扔在一邊。耐雪好意外,誰惹了文蓮呢?一句也不說的就離開,把人家的好心好意當垃圾般——耐雪皺皺眉,很快地跟進教室。和文蓮相交這麼多年,她非常瞭解文蓮,若非有事、有煩惱,文蓮怎會如此?

  文蓮已坐在位置上,半垂著頭似有無限心事,從旁邊望去,她似乎還哭過,哭——耐雪吃了一驚,大清早為什麼哭!這是遲到整節課的原因嗎?

  耐雪很是善體人意,文蓮既不願說,當中必有苦衷,在以往的日子裡她們雖無話不談,雖相知甚深,她也無權強人所難。她也安靜地坐下來,就在文蓮的旁邊。

  幾乎有兩分鐘這麼久的僵持著,文蓮搖搖頭,十分不安地望著耐雪。

  「放學你陪我一起走,好嗎?」文蓮說。

  「當然!」耐雪答應著。令她驚訝的是文蓮眼中除了不安還有恐懼。恐懼?!為什麼?她不敢問。「程之洛上午沒有課,不在學校吧?」

  「是——」文蓮睜大了眼睛。「別讓他來!」

  「誰讓他來了?」耐雪大惑不解,文蓮著了魔嗎?她不正常得離奇。

  「哎——我是說——」文蓮搖搖頭又搖搖頭,終於說,「傅天威回來了!」

  「傅天威?!」對這段情耐雪是瞭解的,不僅瞭解,她還頗為同情,一粒在泥土中掙扎著向上、在陽光中發芽的種子,她認為比溫室培養的名貴花草有意義。「他——去找你?」

  「他威脅我和爸爸,」文蓮眼圈兒又紅了。「他像個瘋子一樣,我怕他——等在校門外!」

  耐雪有一剎那間的沉默和莫名其妙的躍躍欲試,她不認識天威,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卻對他一直頗有好感。文蓮和程之洛好起來的時候她曾勸過文蓮,至少該告訴天威一聲,讓天威死了對文蓮的心,但——也許文蓮認為不重要吧!文蓮並沒有那麼做,現在天威回來了——會怎麼樣呢?天威是個不好惹的男孩,她知道!

  「等在校門口最好,你乾脆告訴他一切,大家都不是小孩,我想也不會怎樣,」耐雪安慰她。「躲著不是辦法,總該有個交代的!」

  「我已經告訴他了,他不聽,還直衝爸爸的公司,」文蓮不安地玩著鉛筆袋。「他那個人——什麼都做得出!」

  耐雪想一想,也不該全怪天威,不是嗎?他怎麼知道山盟海誓的愛人已經變了心?他怎麼知道離開的這段日子裡所發生的事?換了任何一個人怕也會激動,也會不能控制,若是真愛,必然受傷,不是嗎?

  耐雪心中同情天威,卻不想說出來,她是第三者,她雖然能夠比較公平,卻也不該多話。

  「如果早些告訴他,大概也不會有今天了!」她說。

  「早些說也只不過把今天提早來臨,他——是不講理的,他認為他才是對的,別人都錯!」文蓮憤憤地說。

  耐雪輕歎一聲,不再言語。戀愛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就算不講理,就算所有的缺點都變成優點,愛情消失了,就連優點也變了不能忍受的錯;人,就是這麼反覆,這麼自私,這麼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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